第75章 穩了

  趙行道:「你開什麼玩笑?」

  范小刀道:「不,是拓跋正使先開玩笑的。他們使團死個阿貓阿狗,就要賠幾萬兩銀子,照這麼個賠法,別說有金山銀山,就算有整個曹縣,咱也賠不起啊!」

  拓跋一刀道:「此人是我們北周副使,可非是一般人,限你們三日之內破案,否則……」

  「打住!」趙行喝斷道:「我們六扇門只對朝廷負責,對陛下負責,破案是我們本分,至於怎麼破案,多久破案,由不得你們說了算,拓跋正使,你若對本案有想法和建議,可以通過正式渠道向禮部發公函,然後按程序轉到我們這邊來處理。」

  拓跋一刀上下打量這兩個年輕人,心說怎得遇到兩個混不吝,就算你們尚書也不敢如此跟我說話,不由憤然,此刻,一名屬下湊到他耳旁,用北周話說了幾句,拓跋一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雙目死死盯著范小刀。

  范小刀被他瞧得心中發毛。

  「拓跋白,是死在你手上?」

  兩個月前,百花樓比武,范小刀殺死拓跋白,曾在京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由於雙方簽了生死狀,事後北周並沒有過分追究,但范小刀這個名字卻已經被北周使館的人嫉恨在心,拓跋一刀沒想到,能夠殺死天策閣主的閉門弟子之人,竟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子。

  范小刀傲問:「拓跋白是誰?」

  拓跋一刀冷笑道:「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殺了老閣主的弟子,我們已收到飛鴿傳書,老閣主將親臨中原,替徒弟討個公道,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動身,這段時間,想吃吃想喝喝,好好珍惜你剩餘的生命吧。」

  此話一出,范小刀倒沒覺得什麼,但趙煥卻是大驚失色。

  天策閣拓跋叮噹,號稱北周武神,年輕時曾闖蕩中原,在武林大會上,狂傲不羈,與少林寺四大金剛戰成平手,又大破武當十八劍陣,一戰在中原打出了名聲,與宋金剛、魔教教主一枝花齊名,回北周時,擁立新皇有功,朝廷封為天策公,卻被拓跋叮噹拒絕,他始終將自己當做一個江湖人,此人極護短,又睚眥必報,范小刀殺了拓跋白,雖然是決鬥,一切依照江湖規矩,但拓跋叮噹卻不管什麼世俗規矩,他既開口要殺范小刀,那范小刀怕是要危險了。

  拓跋叮噹是江湖人,朝廷沒有辦法,也沒有理由阻攔這種江湖仇殺。

  范小刀反問,「老閣主是誰,很厲害嗎?」

  趙行道:「天策閣主拓跋叮噹,武功在天下前十的存在。你殺了拓跋白,他要來找你尋仇。」

  范小刀一本正經問道:「我要殺他,得用多少毒藥,或準備多少炸藥?」

  拓跋一刀冷笑,「老閣主乃非常人,一生大小三百戰,除了兩戰平手之外,從未落敗過,就憑你,想要殺老閣主,無異於痴人說夢。」

  范小刀搖頭道,「一個人要是沒有夢想,那跟諸葛賢余有什麼區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但蕭義律之死,朝廷授權我們來調查,我懷疑你們使團的人都有嫌疑,理應全部關起來,押入大牢聽候調遣。」

  拓跋一刀怒向趙煥道,「趙尚書、趙使君,你聽聽,這是正常人該幹的事,該說的話?我們好歹也是使團的人,代表得是我們大周天子的顏面,被一個小小的捕快呼來喝去,若傳出去,成何體統,我們大周天子的臉面往哪裡放?」

  范小刀道:「你們陛下的臉往哪裡放,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你眼下還是考慮下,怎麼把蕭副使抬回去好好安置吧。」

  拓跋一刀本想發火,可自己堂堂北周使團正使,對兩個不入流的六扇門捕快發脾氣,有失身份,但若不發,這口氣又堵在胸口,憤憤難平,於是怒聲對趙煥道:「三日之內,若破不了案,那我看咱們就沒有談判的必要了。」

  楊得水連道:「正使大人請放心,三日之內,我們必……」

  「咳咳!」

  趙煥瞪了楊得水一眼,將他後面的話攔了下來,他來到拓跋一刀面前,一改事不關己的神態,一字一句對拓跋一刀道:「談判,便是談判,破案,只是破案,不可混為一談,若不想談,那就乾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讓李良玉的定北軍與你們神威軍在鳳凰嶺好好干他娘的一架,我算了下日子,拓跋元帥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此話一出,拓跋一刀臉色數變。

  這些年來,大明、北周邊疆戰事摩擦不斷,互有勝負,常年戰爭,導致雙方貿易中斷,可最近一次,北周興師動眾,屯兵鳳凰嶺,準備發兵南下,就在動身之前的家宴之中,一名女刺客潛入王府,行刺拓跋野,令其身負重傷,搶救了數日,才從鬼門關上撿回來一條命,南征之事就此擱淺。但是,這件事卻在朝野之中引起了轟動,至可是女刺客卻不知所蹤,北周更將這件事當做奇恥大辱,北周諜報組織,也在全天下追查女刺客的下落。

  也正是這次刺殺,改變了天下大局。

  戰爭勞民傷財,北周軍不堪重負,拓跋野重傷未愈,皇帝派出了使團前來與大明談判,而大明朝也因北境戰事深陷泥潭,也有議和的意願,可是談判卻進行的異常艱難,雙方打了這麼多年的帳,總得撈點什麼吧?北周的意思,鳳凰嶺占著如雞肋,但是明朝要想要回去,總得撈點好處吧,可是你們給的條件太過於苛刻,又要里子、又要面子,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天下好事兒都讓你們占了!

  所以入京以來,他們一直保持著比較強勢的地位,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一來,明年是明帝六十大壽,當年他登基之時,可是在祖宗陵前立下誓言,要將鳳凰嶺六郡十三縣收回的,如今三十年之約將至,想戰不能戰,只有和談一途,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討回鳳凰嶺,所以才會有底氣獅子大開口;二來,他們手中還有一張底牌,一張足以讓大明王朝朝野動盪的底牌,但這種事對北周也沒什麼好處,除非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用。

  可是,趙煥剛才那一番話,一改往日的圓潤的話鋒,竟然主動挑釁,變得如此好戰起來,這可是一種異常的訊號。趙煥這種老狐狸,老油條,一言一行都有深意,極有可能是朝中對和談之事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可是在京城的諜子,卻沒有收到這方面的消息,不由讓他有些心焦。最近,大明朝驅逐了不少北周的採風,對使團的人進行一對一盯梢,讓他們的情報收集能力大打折扣。

  拓跋一刀命人接收了蕭義律屍體之後,率領眾人離開。

  楊得水這才鬆了口氣。

  剛才趙煥與北周使團的口氣,雖沒有劍拔弩張,但空氣中卻充滿了火藥味,在六扇門這種不大的衙門中,若真起了個什麼衝突,以他的身份,也怕是承擔不起,還好過程雖不順,但結局還讓人可以接受。

  使團的人一走,這裡以趙煥的職務最高。

  楊得水連忙湊過去,請老尚書進去喝茶,禮部衙門清貴,雖然楊得水與他們沒什麼來往,但朝廷要員能來自己衙門,傳出去也與有榮焉,更何況,他的兒子趙行也在衙門之中,對自己仕途也有加分。

  趙煥卻絲毫不給他臉面,道:「楊總捕頭,有句話,我得叮囑你一聲。」

  楊得水一副恭敬模樣,「下官洗耳聆聽尚書大人教誨。」

  趙煥道:「六扇門,是大明朝廷的六扇門,不是北周的六扇門,你吃得是陛下的俸祿,不是北周的餉銀,你若是連這一點都拎不清,我看你要想把代總捕頭的那個代字去掉,有點難度啊。」

  楊得水聞言,登時嚇得面如死灰。

  剛才與拓跋一刀交手,他的表現甚至不如范小刀與趙行,這兩個人對北周使團連嘲諷帶調侃,讓拓跋一刀有氣無處使,想到此,他連道:「大人放心,這個案子,我們六扇門必然秉公執法,絕不因他們的身份而縱容姑息。」

  趙煥點點頭,「茶,我就不喝了。對於你的仕途,老夫贈你一句話。」

  楊得水連忙彎下腰去,那恭敬的神態,就像兒子對父親一樣,不,趙行這個親兒子,也沒他這番諂媚。趙煥道,「當官之道,有能力有有能力的當法,沒能力有沒能力的當法,能力不足,不是問題,按部就班,別惹事就成。」

  楊得水一頭霧水,「下官不明。」

  趙煥冷冷道:「諸葛賢余就是太有能力,又太精於謀局,所以才被調到了應天府,這麼說你懂了嗎?」

  「屬下不懂!」

  趙煥哈哈大笑,似乎若有所悟,「我懂了,難怪會讓你來當這個六扇門代總捕頭。」說罷,轉身向門外走去,路過趙行身旁,趙行微行禮,「父親。」趙煥嗯了一聲,「查案歸查案,過幾日是你姨娘生日,該回家也得回家。」

  趙行默然不語。

  趙煥離開,楊得水對眾人道,「都愣著幹嘛?該幹嘛幹嘛去!」

  說罷,楊得水回到了公署之內,將自己關在屋內,他能力有限,但卻不是傻子,趙煥的一番話,話中有話,足夠讓他琢磨一陣子了,他將下午之事在腦海中過了幾遍,琢磨趙尚書說話時的口氣,一個時辰後,終於想透了他那番話的意思。

  想到此,楊得水深深鬆了口氣,「這下,總捕頭的位子,算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