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打量著二人,問:「趙老七呢?」
范小刀道:「他出了點事,來不了了,讓我們兄弟前來復命。」
門子嘀咕了幾句,帶兩人進了院子。
在書房內,兩人見到了王伯高。
這位王八爺,身材精瘦,山羊鬍,穿一身白馬褂,手中拿著一袋旱菸,在房內吞雲吐霧,看到二人,也不起身,睥睨著眼打量二人。
「你們是趙老七的人?」
「正是。」
王八爺道:「按理說,你們兩人直接來我府上,不太符合規矩啊,不過既然來了,那就坐吧,事情辦得如何?」
范小刀將包裹一舉,「人頭在這,八爺要不要驗驗貨?」
王伯高一臉厭惡,「得手就行,拿過來作甚?怪血腥的,我最近吃素,見不得這些事情。」
「那尾款的事兒?」
「還有那本奏摺,找到了嗎?」
范小刀聞言,愕然道:「什麼奏摺?」
「不久前,徐御史寫了一封奏摺,長達六十五頁的彈劾書,這次行動,除了殺人滅口外,還要找到這封奏摺,你們不會沒帶來吧?」
范、趙二人一聽,頭都大了,「我們得到的命令是殺了徐夫人,趙老七沒有跟我們說奏摺的事兒啊?」
王伯高憤然起身,「趙老七辦事也太不靠譜了。那一封奏摺,是都察院秦御史所寫,準備聯合徐御史彈劾京中的一個貴人,可是還未等遞上去,徐御史就自殺了,這封奏摺也不知所蹤,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必會釀成大禍,你二人事沒辦成,還有臉來要錢?來人,送客!」
趙行道:「慢著!」
王伯高問,「怎得,在我府上,你們還敢放肆不成?」
趙行口氣忽然軟了下來,笑道:「一事不煩二主,既然事情沒辦成,我們也沒臉討賞,那尾款暫且存在您府上,給我們兩天時間,我們去尋回奏摺。」
王伯高尋思片刻,道:「也罷。不是我信不過你們,你們既然殺了徐夫人,我來驗驗貨。」
范小刀聞言,「您最近不是吃素,不沾血腥嗎?」
王伯高道:「我戒了!少廢話,打開包袱。」
趙行將包袱放在桌上,打了開來,「八爺請看!」
桌上,哪裡有什麼徐夫人的人頭,只是一個剝了皮的豬頭,王伯高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堪,「這個是徐夫人?」
范小刀指著豬頭道:「如假包換!假一賠十!」
王伯高道:「你糊弄鬼呢?」
趙行道:「您見過徐夫人?」
王伯高道:「我沒見過徐夫人,但我見過豬頭。」他厲聲道,「你二人究竟是何人,深夜來我府上,意欲何為?」
此話一出,門外闖入十餘名大漢,身材精壯,手持兵刃,目露殺氣,將兩人圍在書房之內,趙行哈哈一笑,亮出了腰牌,「在下六扇門紅衣捕頭趙行,有些事來問一下王八爺。」
「趙行?你就是趙行?」
王伯高久居京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聽過趙行之名,只是沒想到,當年破獲奇案得到陛下賞識的趙行,竟如此年輕。
「如假包換,假一賠十!」
這些年來,王伯高作事穩妥,從來沒有被人抓住過把柄,想不到交給趙老七一件事就把官府的人帶來了,若深查下去,怕是十條命也不夠抓的,想到此,他眼珠一轉,心中動了殺意,對眾人道:「幹得利索點!」
那些人都是平日裡他養在府中的江湖亡命之徒,平日裡受他供奉,如今主人有難,豈敢推辭,管他什麼身份,殺了再說,想到此,紛紛抽出兵刃,將二人團團圍住。
范小刀、趙行來之前,早已料到會有一場惡戰,大笑一聲,不退反進,向眾人撲去。這些家丁打手,雖是江湖亡命客,但兇悍有餘,與范、趙二人比起來,終究不在一個層級,兩人連兵刃都不用,一拳一腳,瞬間放倒兩人,其餘人血性也被激起,亂刀砍向二人。
場面一度混亂。
范小刀問:「能殺人不?」
趙行道:「不能。」
說罷,一拳擊中一人喉骨,聽得咔嚓一聲,那人直挺挺仰面倒在地上,抽搐幾下,死得不能再死。
眾人見他出手如此狠辣,竟沒人敢上前。
趙行道:「剛才只是一個意外。」
王伯高喊道:「殺了他們,賞銀千兩!」
重賞之下必有莽夫,其餘打手見主家發話,也不手軟,刀劍齊出,向兩人身上要害之處招呼而去,范小刀也不含糊,雙拳翻飛,空手奪了一柄單刀,瞬間結果了兩人。
范小刀笑道:「痛快!」
連死三人,其餘打手明白,今日王八爺府上來了索命的煞星,紛紛扔了兵器,轉身奪門而逃,王伯高道:「我再加三千兩!別跑啊!」
范小刀來到王伯高面前,用他的白馬褂擦了一下單刀上的鮮血,道:「王八爺,看來你請的人不怎樣啊。」
王伯高臉色蒼白,面如死灰,道:「你們不要殺我。」
「你命人殺我們,我們殺你,天經地義,還有必要討價還價嗎?」
王伯高道:「你們是官差,是官身,不能隨便殺人。」
范小刀惡聲道:「殺了你,一把火把院子燒了,反正破案率這麼低,誰能懷疑到我們頭上?」
趙行一旁唱紅臉道:「慢著,他還有些用處。」
王伯高聞言,立即點頭,「對,我還有用,兩位差爺,只要你們開口,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行欺身來到他身前,瞪著他問:「是誰指使你殺徐夫人?」
王伯高道:「我不能說。」
「啊!」
范小刀刀刃一轉,切下了王伯高一根手指,痛得他大叫起來,「我說,是錢駙馬府上的余師爺,不久前的如家客棧的夏雨荷母子,也是他指使我做的。這幾年我府上養了一些殺手,幫他處理了不少人。」
范小刀問:「怎得現在說的這麼痛快了?」
王伯高道:「我怕疼!而且,你們也真敢殺人。」
趙行心中好奇,從孫夢舞案到夏雨荷案、兵馬司械鬥、圍堵六扇門,再到刺殺徐夫人,這個駙馬府怎得陰魂不散,跟六扇門對上了?不過,既然錢守道暫時無法動他,那就先從這個余師爺身上下手吧。
「你可敢當堂之上,指認於他?」
「我不敢!」
「什麼?」
「余師爺是錢駙馬的人,小人就算有九條命,也不敢招惹這種權貴之人,兩位差爺,看在我什麼都招得份上,你們就饒了我吧。」
趙行冷笑道:「饒你?你把姓余的給點了,就算我們饒了你,你覺得他們能饒了你?以他們的實力,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能躲過他們的追殺?倒不如你轉做污點證人,或許能保全一命。」
「什麼是污點證人?」
「跟你說也說不明白,總而言之,等我們收集到足夠證據之後,你在大堂之上,公開指認他。」
王伯高眼珠亂轉,不知在想什麼。
趙行似乎看穿一般,道:「我知你在京城多年,交際圈廣,別想著糊弄過去,等人來救你,別的不說,單憑你今日在皇宮附近窩藏江洋大盜,就一條,就足以定你個圖謀不軌之罪。」
府外傳來敲門聲。
原來是巡夜的兵丁,聽到宅子裡有人叫喊,前來查探情況,范小刀、趙行押著王伯高,來到門口,道:「你知道該怎麼說。」
王伯高道:「我懂,我懂!」
透過門縫,王伯高看到來人,道:「原理是李校尉,不知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李校尉道:「大半夜,你們宅子裡大喊大叫什麼?鬧鬼了?臨府的呂老大人神經衰弱,睡不著覺,讓我來瞧瞧。」
王伯高道:「沒什麼,我跟府上的兄弟們喝酒划拳呢。」
一邊說,一邊沖那校尉眨眼,左右左,左右左。
李校尉覺得奇怪,問,「你眼怎麼了,不舒服嗎?」
王伯高回頭看了一眼范趙二人,想要開口求救,又怕被兩人傷害,所以用眨眼跟他暗示,可李校尉渾然不覺,於是又伸出手,跟他比劃了幾下。
「你手又怎麼了?」
王伯高喟嘆道:「我知道了,我們小聲點。」
李校尉帶著兵馬走了。
范小刀笑吟吟看著他,「你這老傢伙,不怎麼老實啊。」
王伯高道:「冤枉啊,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范小刀道:「剛才你眨眼,左右左,左右左,分明就是求救信號,嘴上沒說,眼睛卻在報信。」
「我哪裡是報信,最近沙塵暴太嚴重,我是沙子進了眼睛!」
「那這個呢?」范小刀伸出手,用手勢比劃了個九,又接連比劃了兩個一,「九一一?怎得,想要報官嘛?你這個辦法,在大明不好使啊。」
「那應該怎麼做?」
范小刀笑道:「我們是六扇門,你若真想求救,得用這個。」說著,他伸手連著比劃了三個「六」。
「六六六!」
轟!
宅子大門被撞開。
李校尉去而復返,一隊官兵沖了進來,將三人圍在正中央,「我早就覺得事有蹊蹺,你們二人果然是賊人。」
「范捕頭、趙捕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今日,我看你們還能有什麼話說?」
話音方落,人群中走出來一人,正是那位書生打扮的余師爺。
王伯高見狀,掙開兩人,撲倒在余師爺身前,道:「余師爺,我可什麼都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