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正中央的案几上,整整齊齊碼著一塊塊的金條,堆成了一座小山,在燭光映射下,顯得格外的刺眼。范小刀第一眼看上去,怎麼也得上萬兩吧,跟那麼多人打過交道,但這麼多金子,尚且頭次看見。
范小刀正色道:「這是什麼意思?」
拓跋一刀笑道,「這是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
趙行道:「你想收買我們?」
拓跋一刀微微搖頭,「要想收買你們,用不了十萬兩。這十萬兩黃金,是太子殿下準備的。他初來京城,想必用錢的地方頗多,我們不方便拜訪,所以只有拜託二位,只要答應我們的條件,這些金子便都是殿下的。」
十萬兩!
范小刀尋思,一萬兩已是極限了,沒想到這麼一堆金子,足足有十萬兩之多,看來還是貧窮限制了想像力啊。
不過,對方肯出錢,而且是下血本,看來北周談判的願望,絕不低於大明,按理說,鳳凰嶺在他們掌控之中,他們完全有時間,也有本錢耗得起啊?
這又是為何?
范小刀想不明白,其中必然有問題,只是他不知道,他笑道:「我說呢,就我倆現在的水平,在殺手市場行情才一百兩,拓跋使君一下子弄出這麼多銀子,把我們弄迷糊了,不過,給太子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拓跋一刀道:「太子殿下如今的處境,我們也都清楚,只要此事成行,就算我們雙方建立盟友,將來若有需要,必要時,我們也可以出兵幫忙製造一些局勢。」
說話之時,拓跋一刀自信滿滿,看上去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來考慮,但最終還是為了把和談之事談成。
范小刀決定套一下對方的話,可是拓跋一刀是老手,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又怎麼會上他當?「只是,我們幫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拓跋一刀一伸手,那名副手取來一份文書,遞了過去,拓跋一刀道,「這是互市之後,我們北周的一些生意,到時候拿出兩成乾股來,讓你們來代持,一年少說也十幾萬兩銀子吧。」
范小刀心中冷笑,互市?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就開始在這裡畫大餅,這是拿白紙上墳,糊弄鬼呢?不過,他也沒有說破,問,「需要我們做什麼?」
拓跋一刀伸出四根手指,「只要你們朝廷答應四個條件,我們一月之內,立即撤軍!」
范小刀道,「談判,談判,是你來我往,互相讓步,你們這樣,不但不退讓,還變本加厲,這哪裡是談判,這分明是敲詐勒索,這一點,不用說太子,就連我也恕難答應。」
「那你們什麼條件?」
范小刀道:「第一,不得駐軍;第二,互市雙方等同關稅;第三,我們歸還戰俘;第四,歲貢可以一千二百萬,不過,要把零頭以回扣的方式,返還我們。」
「二百萬?」
「不,一千萬。」
那副將道:「真是獅子太開口,要知道太平公主……」
未等說完,拓跋一刀就咳嗽一聲,他連忙住口,卻被范、趙二聽在心中,不過,范小刀又觀察到,那副將說完之後,左邊嘴角微上揚,也便猜到了端倪,他們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副將改口道,「你們朝廷給我們一千二百萬,你張口要一千萬,這歲貢是給你們上的,還是給我們上,忙活了半年,敢情賺了個寂寞啊。」
范小刀道:「吶,這可是你說的,等我回去就跟太子稟報。」
那副將惱羞成怒,指著范小刀道:「被得寸進尺,現在鳳凰嶺還在我們手上,你們若不拿出點誠意,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這時,門外有人稟道:「大人,有緊急軍情。」
拓跋一刀道,「我先去忙一會兒,你們考慮一下。」說罷,帶著副將離開,只留下兩人待在書房中,范小刀對趙行道,「這趟沒有白來。」
趙行也道:「看來,他們對和談之事,十分迫切,否則也不會拿出這麼多金子,又跟我們說那麼多廢話。」
范小刀訝道:「你也看出來了?」
趙行冷冷道,「我比你聰明。」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感覺他們比我們還要急呢?」
趙行笑了笑,「或許答案在這個書房中。」他指了指書案,上面有不少卷宗文書,趙行來到旁邊,除了一些公文之外,還有個上鎖的箱子,應該是裝一些機密文件之用。
范小刀道:「這樣不合適吧?」
趙行道:「若他們不想給我們看,就不會讓我們兩人單獨在這,連個伺候茶水的人都不留。這不分明寫在臉上,快來偷看嗎?不過樣子,還是要做一點的。」
范小刀看了一眼箱子,這種開鎖的本領,是黑風寨必修技能,「這難不倒我!」他取來一根鐵絲,插進去半晌,卻沒有絲毫動靜,趙行取過來一看,輕輕一拉,鎖開了,根本沒鎖。
打開箱子,裡面有十幾封書信,趙行道,「你去把門望風。」
「為何不是你去?」
趙行道,「你也過目不忘?」
一句話把范小刀懟得無話可說,乖乖去門口守住,側耳傾聽,果然對方並沒有在周圍布置人手,約莫盞茶功夫,趙行鎖上箱子,放回原處,低聲道,「沒想到,他們與太平公主還有勾結。」
范小刀道:「裡面有什麼?」
「這幾個月來,北周使團私下裡跟朝中不少大臣有聯絡,甚至還有金錢來往,難怪我爹談判進展不順,尤其在朝堂之上,反對聲音極多,甚至前不久,太平公主還構陷我們,想讓我爹下台,原來,他們都有勾結。」
范小刀驚道:「這件事,若是朝廷知道了,那可是通敵之罪啊。只是,他們故意把這些東西透露給我們,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要知道,朝中重臣,與使團人會見,必須經過朝廷同意,像這些機密情報中的會晤,還有銀錢往來,本應該極為隱秘,尤其是書房這種地方,別說他們,就是使館內之人,也絕不會輕易進來。
趙行道:「若這些情報,全部或者一部分是假的呢?蔣干盜書,聽過沒?」
范小刀雖然不學無術,不過,卻也在茶館聽過說書,對三國中這一情節也有些了解,想到此,點了點頭,「反間計?故意離間朝中大臣,其心可誅啊!這件事,本來就有些蹊蹺,就當我們沒看到過。」
忽然,書案上一封書信,引起了范小刀注意,「十月初七,染風寒,槽食。」
這封信無頭無尾,看上去並不起眼,不過,范小刀卻注意到,這封信用的紙,與當初孫夢舞吞入腹中那封密文的紙,竟然一樣,這種紙,韌性極好,泡入水中,字跡也不會模糊。
如今十月底,這封信發出才不過半月。
趙行也察覺到問題,「這是定北軍傳遞軍情的紙,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北周在京城的諜網雖然已經被各個擊破,但他們在定北軍中的諜子,卻依然活躍,而且能拿到這種特殊的紙,身份也定然不低。想到此,范小刀將那封信偷偷藏入懷中。
門外傳來腳步聲。
兩人連回到座位上,拓跋一刀顯然心情不錯,面帶歉意,道:「剛才有點要事,怠慢了二位,剛才在下提議,不知二位考慮的如何了?」
范小刀抬頭道,「什麼提議?我剛喝酒有點多,現在記不起來了。」
副將道:「被裝傻充楞!」
范小刀冷冷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拓跋大人,說到提議,我們倒是有一個。前不久,我們偶遇了一個叫青虎的人,把他請到了錦衣衛的詔獄之中,想必你對此人也應該有點印象吧?」
拓跋一刀面不改色,「並不認識。」
「本來錦衣衛那邊伙食不錯,一道菜換著花樣做,就怕他不小心吃多了,嘴巴一禿嚕,就說出點什麼不好聽的話,既然不認識,那就算了。」
他也是在變相提醒對方,他們諜網兩大頭目之一的青虎,已被抓到,就算他收到嚴苛的訓練,以錦衣衛的手段,從他口中撬出些機密情報,也不是沒有可能。
拓跋一刀沒說什麼,但旁邊的副將,目光中卻露出不善之色。
范小刀假裝沒看到,「既然沒什麼可談的,天色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
拓跋一刀忽然來了一句,「外面起風了,兩位走路,要小心看路。」
來到前院,趙老七還在門口等著,見二人出來,連湊了過來。
「那些人呢?」
「早就吃飽喝足,離開使館了,臨行之前,還叮囑小的,要代他們向兩位道謝。」
范小刀笑道:「看來,北周的伙食,還是不錯啊。」
三人出門,趙老七略帶諂媚道,「范捕頭、趙捕頭,上次之事,是我不對,被豬油蒙了心,現在已知道錯了,如今在京城混不下去了,你們得提攜一下小的啊,以後當牛做馬,隨意使喚!」
趙老七一身衣衫,滿是補丁,十分狼狽,看得出來,他最近混得不好,之前堵門之事,是他一手張羅,時候肯定是被余師爺當了棄子,走投無路之下,去勞工市場當了工頭,如今又有機會跟兩人搭上關係,又豈能放過這個關係?
要知道,別得身份不說,有兩個六扇門捕快罩著,以後在京城混幫派,無論四合堂還是鬼樓,都得給他個面子。范小刀略一思考,要在京城辦事,手底下得有幾個使喚的人,關東二俠算兩個,加上趙老七,用來當做打探消息,跑腿的幫閒,也算不錯。
「事兒可以商量,但提前說明,沒錢。」
趙老七道,「能跟著二位爺混,我趙老七要是賺不到錢,那以後就別混了,您放心,以後該有的孝敬,一分也不會少。」
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就這麼著吧!」
趙老七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頭,伸手起誓道:「我叫趙辰,保定人,在家中排行第七,所以人稱趙老七,從今日起,我這條賤命,便是范爺和趙爺你們的了,只要你們一句話,趙老七赴湯蹈火,便是刀山火海,也絕不畏懼,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范小刀道:「不必發這麼大的毒誓,大家互相幫忙。」
嗖!
趙行忽道,「小心!」
一支箭破空而至,向趙老七疾馳而來,徑直穿過了趙老七的胸口,沒入石板街上。
箭矢上帶著的強大內勁,將他前胸震碎,頓時血肉模糊。
趙老七應聲倒地,氣絕身亡。
淒紅的鮮血,向四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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