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漳州路地首官都死了!
朱五接到戰報,心裡挺不是滋味。
臣死守節,是這個時代的美談。
或許朱五這個現代人的靈魂,會認為他們有些愚。
尤其僉院指揮使柏帖木兒,不但自己死,還殺了妻女,帶著老娘跳下城牆。
可是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個臣子對名節,對忠誠二字最好的詮釋。
無論心中腹誹與否,哪怕這樣的人是敵人,都要大大褒獎。
甚至如果將來有修元史的那一天,這樣的人都要放在忠臣傳中,供後人敬仰。
花廳中來自西域的花草,滿是芬芳。
朱五輕輕捏著一片葉子,沉思良久。
「來人!」
「爹!」朱玉出現在門口。
「傳令給廖永忠,給福州殉國的參政尹克仁,戰死的朵麻,還有僉院指揮使柏帖木兒樹碑立傳,好好收斂他們的屍骨,葬禮要隆重一些!」
他們不是朱五的臣,但是為了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標準,朱五也要隆重對待他們的身後事,並且大書特書他們的忠誠。
這些事,其實都是做給活人看的。做給那些活著的,讀書人,各路官員們看的。
「另外,福州免去一年稅賦!」朱五繼續說道,「傳令給李善長,讓他速速派遣閩地士子,到福,漳州等地做官!」
朱玉領命而去,朱五繼續看著花廳的鮮花。
這些忠臣死了,如果不能善待,容易引起民心動盪。
還有閩地的百姓也要安撫,減稅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為了避免刺激當地的百姓,任用的官員最好是和他們一樣的閩人。
這些沿海的城池,其實民風最剛烈,宗族地域關係最為濃厚,即便是幾百年之後,依然如此。
外人在他們這裡,是得不到認可的。
朱五的目光從鮮花上收回,落在牆上掛著的體圖上。
閩地幾乎已經全部到手,剩下的零星只是時間問題。
按照地理,現在的大漢擁有後世徽,蘇,浙,江,等地全境。富饒的鄂地,最繁華的江漢平原也在朱五的嘴邊。
而且今年,另一路大軍在傅友得的帶領下已經開始進軍湘地,郭英的襄陽兵,也準備肅清鄂地全境。
屆時朱五的兵鋒將直接威逼兩廣,甚至可以長驅直入深入雲貴。
歷史上,朱元璋成就這番偉業用了十幾年,而來到這個世界的朱五,只用了五年。
朱五的目光慢慢從地圖上收回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不知後世評說我的時候,會不會也說我是天選之人!」
正想著自己腦中的惡趣味,外面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是劈里啪啦的鞭炮聲,還有大人小孩的歡笑。
「外面什麼高興事兒?」朱五對門口的衛兵說道。
衛兵趕緊去打探,頃刻間笑容滿面的回來。
「主公,外面那條街原是蕃人的產業,現在被漢商陳家買了下來,改成了賣絲綢的鋪子,今兒開張!」
朱五來了興趣,笑著說道,「走,出去看看熱鬧!」
泉州港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有著無限的商業價值。
朱五進城之後除了掏空了那些波斯色目商人的家底之外,他們的產業也作為敵產,進行公開的發賣。
一鋪養三代,泉州港內的商人們自然是掏出真金白銀來買。
街上人頭攢動,穿著新衣的商鋪夥計,笑容滿面的給街上看熱鬧的人群發著喜糖,掌柜地在門前拱手,嘴裡說著請大家以後多關照的客氣話。
別小看這些鋪子,他們可不是零售的。每年都有大匹的外國商人前來,這些人無法深入內地,只能在這些商鋪中看樣品進行採購。
而由於連年戰亂,絲綢和錦緞的價格更是連年上漲。
「兄弟,吃糖!」
朱五一身布衣,發糖的夥計以為他就是一個看熱鬧的路人,隨手抓來幾顆桂花糖過來。
糖果在嘴裡有著淡淡地花香,朱五笑著拱手,「謝謝啦!以後生意興隆!」
「必須興隆!」那夥計邊給人群發糖,邊笑道,「現在咱們泉州港是漢人說了算了,漢王他老人家大軍坐鎮,以後大夥都能抬起頭做人,理直氣壯的做買賣!」說著,笑了笑,「這都是托漢王的洪福!」
好話人人愛聽,朱五笑了,他身邊那些侍衛們也笑了。
重新讓泉州港的商業興旺起來,這只是第一步。現在京城的銀行還有郵政,正準備在在泉州港開始分部。
以後,大漢的水軍也會提供有償的護航服務。一方面是為了保障海路的暢通,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鍛鍊水師的遠航能力。
朱五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前日子陳家為首的漢人海商,進獻了一千多萬銀元的軍需款。既然這些海上商這麼有錢,要不要讓他們也弄個銀行?
仔細的想了想,朱五腦中得出一個結論,不強求。
等泉州港徹底恢復興旺,資金量需求大的時候,泉州港內的大漢銀行自然會成為商人們效仿的對象。
自己這三腳貓都算不上的經濟常識,還是不要過多的干涉市場。商人們有錢,看到銀行的好處自然會自己籌建。
「本來說好了整條街都買下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江南那些財主也來湊熱鬧,沈家靠著和漢王的關係買了半條街,說要賣茶葉!干累娘!」
陳家家主坐在商鋪的二樓里,喝著茶,滿嘴污言穢語。
泉州港這快發財寶地,現在被無數人垂涎著。漢王大軍剛進城沒幾天,江南的富商們就蜂擁而來。
這幫鄉巴佬,買宅子買地皮買倉庫買鋪面,居然還有人揚言要買船隊。
泉州港的豪商們一開始沒拿他們當盤菜,船隊可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再說他們能有多少錢?
可是隨即一個消息讓他們目瞪口呆,有個什麼大漢銀行居然可以借錢給他們買,利息低得嚇人。
再一打聽,這大漢銀行除了江南豪門的股份之外,漢王也有股份,大漢的戶部也有股份。
有漢王還用擔心錢嗎?他老人家一句話,大漢銀行借出一座金山都不帶眨眼的!而且漢王寬厚,借出去的錢不是一次性償還,而是分期還,每期是本金加利息。
若是買賣做好了,想一次性還的話,後面的利息就不要了。
這讓泉州港的商人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動起了腦筋。
這買賣可以干呀!誰家裡不是一堆死沉死沉的銀子。用來抵押放貸,做等著收利息不是挺好嗎?
「陳兄,你說那銀行到底是個什麼章程?我怎麼聽說除了借貸,還有什麼物流倉儲,金銀結算?」泉州港劉家的家主坐在陳家主身邊,開口說道,「不然,咱們也琢磨琢磨,弄一個?」
「不急!」陳家主想起半條街被別人買下,心裡不痛快,「先看看再說!」說著,望窗戶外看看,頓時大吃一驚,「漢........漢王!」
「漢王!」劉家家主一驚,站起身往外那麼一看,頓時也呆住了,「人群里那人,那不是漢王嗎?」
「快快!」陳家主放下名貴的茶碗,「趕緊,跟我下去請漢王上來喝茶!」
不單單是他們倆,人群中一個黑瘦的不起眼的男人,也看到了朱五。
並且猙獰的笑了笑,慢慢的靠近。
「今日,我陳友定要為國家除此賊!」
這男人的額頭上漸漸有了些冷汗,感覺掌心裡也濕漉漉了的,渾身的肌肉抑制不住的緊張。
他不動聲色的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漸漸的距離朱五越來越近。
他看到了朱五的背影,手伸進了懷裡,摸到了利刃的刀柄。
「閩地有三忠,我陳友定官職雖小,但也忠心於國!」
「朱五,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為國除賊!」
男人心裡想著,臉上露出冷笑。
但是突然,肋上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