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故友交流

  第315章 故友交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𝐺𝑜𝑜𝑔𝑙𝑒搜索𝑠𝑡𝑜𝑐𝑜𝑚閱讀▲

  席間的氣氛隨著項顯的劍舞到達最高潮後,開始漸漸回落。

  畢竟與宴者的平均年齡已經超過四十歲,過了某個檻,身體精力就開始大幅度地下滑,止都止不住。

  陳洛環顧全場。

  又一位賓客喝得東倒西歪,趴在案牘上大有不省人事的樣子,不用自己吩咐,就有專門的兩名侍從將其扶下去照顧。

  保持清醒的人不多,年輕一輩幾乎都喝得醉醺醺的,好些人大著個舌頭,圍在項顯邊上討教著劍法。

  至於自己同輩當中能保持清醒狀態的,少之又少,

  項羽沒醉,單純因為喝得少。

  整個宴會期間僅喝了六杯,其中有一杯還是趁著虞姬沒注意,偷摸著慢慢喝掉的。

  這個量放在三十年前,甚至可以說他一口就灌完了。

  因此想要現在的項羽醉倒,那沒個三五罈子的量是不行的。

  韓信同樣沒醉,屬於是喝得更少的那一類。

  除了自罰三杯外,他僅僅主動喝了一杯,按照生活習慣,每日下午需要撰寫兵書,哪怕一丁點兒的酒,都有可能影響正確思路。

  因此韓信日常基本戒酒,但他來到陽夏,是打算給自己放幾天家,於是才喝了一些。

  待到宴會結束,陳洛起身送走了那些尚能自行離開的賓客,而有些實在醉得叫都叫不醒的人,自己就將他們安排住進府內的客房,並叮囑侍從在一旁照料,避免發生意外。

  做好這些,他再返回到宴會舉辦處附近,穿過內院的門廊,向一處涼亭行去。

  剛才那場熱鬧的宴會,是為了應付眾人對自己回歸楚地相迎的熱情,以及的確想見見那些老熟人,回憶幾句往昔。

  至於想和真正的摯友交談,當然不會在那嘈雜的聚會上推杯換盞。

  陳洛隔著數十步,中間有數叢竹子遮擋,但還是能聽見項羽和韓信的聲音,似乎還摻著幾句爭辯。

  他走近一看,兩人正在下棋。

  他們見陳洛過來,只是簡單地招呼了一句,目光繼續回到棋盤之上。

  陳洛知道兩人是殺到激烈處,心思全在棋上,於是沒管那些俗禮的細節,坐在邊上就興致盎然地看了起來。

  韓信執紅,項羽執黑。

  此時的項羽是駕車使馬,在韓信的陣營之中不斷進行衝擊,殺得對手節節敗退,所過之處皆成一片白地。

  而韓信進行派出相和馬前去進行限制,但似乎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仍在步步敗退。

  在項羽鯨吞掉兩枚棋子,在紅方的區域內占據一塊區域後,韓信守在帥帳旁的衛士開始直面兵鋒。

  只是陳洛發現局勢並沒有那麼簡單。

  韓信安在河界邊上的炮,與唯一攻到項羽境內的那輛車,隱隱形成一個殺陣。

  果不其然,片刻後局勢便開始反轉。

  韓信的炮打掉象後,馬上就配合著車開始抽子,伏殺一馬一炮後,還將黑方老將逼出了本位。

  這下,項羽前期領先的優勢全部消失。

  不過他沒有焦急,反倒改變了先前莽撞激進的打法,選擇穩健起來,此後面對韓信的設伏,雖然項羽沒有看出來,但懷著不占便宜的警惕,還是沒掉進去。

  殺至殘局,兩方都無法更進一步,最終選擇握手言和。

  在一旁觀看完這盤棋局的陳洛,長舒一口氣。

  他差點沒憋死在這裡。

  剛才這盤棋用高端一點的說法,便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雙方戰了個痛快,而換成通俗易懂的說法,那可謂是菜雞互啄,讓觀賽者喉頭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在陳洛覺得自己在宴席上已經吃飽,但如果配上這盤棋的話,現在幹上兩大碗飯,那毫無問題。

  沒想到過了二十多年,羽兄棋藝居然一點進步都沒有!

  要知道虞姬當年下棋的水平,能殺得自己丟盔棄甲,結果過去這麼久了,還是沒把她夫君教會。

  韓信棋藝尋常,屬於普通水準,這倒讓陳洛沒感到意外。

  畢竟天天待在家裡寫兵書,又沒有誰去找他下棋,指不定這盤棋還是他這幾年來下的第一盤呢。

  「唉,可惜沒能將最開始的優勢一直保持下去啊。」項羽揪了揪鬍鬚,語氣帶有幾分懊惱。

  自己開局按照自己夫人教的定式,下出了那麼大的優勢,咋就沒能保持住呢。

  韓信則興致勃勃地復盤道:「現在我想想,應該早出車才行,而且中間也有幾步疏漏,沒能將你的馬困住,還有……」

  陳洛則坐在邊上,忍不住插嘴指點道:「韓兄,你這步比起這樣下,換成把炮架到後面,豈不是更好,能把他的車馬全部卡住,動彈不得,然後再跳馬出來……」

  「妙哉,妙哉。」

  韓信思索一瞬,便是笑著大聲讚嘆。

  對面的項羽則冒出冷汗,只慶幸陳洛沒在他們下棋的時候說出來,要不自己保平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們三人就像後世村口的老大爺,坐在棋盤前,悠然自得地享受屬於他們的一方寧靜,完全看不出任何屬於上位者的威勢。

  又一盤棋結束後,項羽岔開話題道:「江寧,這次你回來應該就不走了吧,我見上面有徵辟伱的意思。」

  「不走了。」陳洛點了點頭,接著笑著自嘲一句,「我都這個年紀了,腦子轉得慢了,再去長安豈不是惹那些年輕人笑話。」

  韓信揉揉下巴說:「從棋盤上的表現來看,江寧你說自己老了,那我豈不是可以埋了?」

  剛才陳洛是在棋盤上雙殺韓信與項羽,而且下的還是單方面快棋。

  每次韓信長考結束,選定深思熟慮的一步,結果陳洛立刻跟上,仿佛根本不用思考,於是韓信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長考。

  很多時候他想設下陷阱,卻又心懷猶豫,覺得對方動子敢那麼快,斷然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於是糾結之中,導致局面更壞。

  韓信又緊接著補充一句:「而且張大夫的年歲快比我們大上一輪,現在亦能在長安任職。」

  「我這才回來幾天,咋像在催著我走一樣。」陳洛笑道,接著擺了擺手,「這次我就待在陽夏不走了,老張那是特例,而且估計這兩年也就會退,朝堂上的事情還是讓那些小輩去處理吧,我就不去瞎操心地摻和了。」

  項羽眼睛微微發亮說:「這下不走了,好啊,我還擔心你就只回來待個一年半載,然後又要往北邊跑呢。

  既然你之後不走了,那無事的時候多來郢都轉轉,要知道我狩獵的時候都找不到對手。」

  韓信同樣附和一句:「淮陰更近,我那兵書堆了好幾箱子,之前你在代地不好全部寄過去,這下你就好方便來翻翻了。」

  「一定一定。」陳洛應答下來,自己回到楚地後,閒暇無事,不去拜訪朋友,難道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碌嗎?

  「不過要我說,待在長安的那些小輩,倒沒幾個比得上他們父輩。」項羽手中拿著棋子輕敲幾下,忍不住地做出點評,「舞陽侯那般生猛的壯士,沒想到那幾個兒子都頗不成器,只怕加在一起都不是淇兒對手。」

  他上次進入長安的時候,順道去舞陽侯府上拜會一番,打算指點指點樊噲那幾個兒子的武藝。

  沒想到他們從招式到腳步,全都亂得一塌糊塗,項羽覺得自己再老十歲都能胖揍他們。

  想了想,韓信再說道:「我見大漢當今軍隊的裝備精良的不少,但真和立國之初的那一批將士打起來,恐怕會連戰連敗。」

  陳洛笑著接話:「當年是誰在練兵,現在又是誰在練兵,這能比嗎?」

  哪怕是同樣的兵源,韓信負責訓練的那批士卒通常在戰意和紀律性上都遠超他人,何況當初和韓信進行對比的,還是周勃、曹參這樣的將領,現在大漢掌軍的將帥大概只有二流水準了。

  「要說這些後輩當中,我還是最看好江寧你那兩個兒子。」項羽樂呵呵地說道,「直兒可惜沒能早生三十年,不然在秦末建功立業,易如反掌。」

  「他早生三十年,那我都得叫他哥。」陳洛白了項羽一眼。

  不過兒子被誇,自己實際上心裡美滋滋。

  韓信咳嗽一聲說:「可惜阿魯不咋願意學習我的兵法,要不他在軍略上的高度,恐怕不會低於直兒。」

  聽到項羽的那些話,他同樣不甘落後,開始誇讚起了自家女婿來。

  項羽撇了撇嘴,反駁道:「何以見得?直兒精通弓馬,率軍衝殺的能力沒比當年的我弱多少,大概能有七成半,比龍且還強上一些。

  如果領兵作戰,直兒率領三千精銳,至少可以擊敗十倍之敵。」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是相當自豪。

  要知道曾經的龍且是自己手底下沖陣能力第二的將領,比他更高的唯有黥布那個叛徒,陳直能夠達到那個水準,證明他在這個將星暗淡的時代,可以稱得上脫穎而出。

  韓信搖了搖頭說:「擊敗而已。如果魯兒按照我的路子,那十萬人以下的戰爭,他用同等兵力殲滅敵人不是問題。」

  這就是他和項羽的差異。

  在韓信看來,相比擊潰敵人,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優先級更高。

  因此每一場戰爭的勝利,更多地採取合圍的手段,一點一點地將敵人絞殺,這和項羽擅長的沖陣,屬於不同的路子。

  想了想,項羽再度反問:「十萬人以下?那在戰場上相見,給你和阿魯一萬人,我和直兒率領一萬人,你覺得結果如何?」

  韓信摸了摸鼻子。

  他剛剛之所以說的是十萬人以下,那是因為自己不清楚陳魯究竟有沒有兵道天賦。

  沒有天賦的人,哪怕用心去教,統率三五萬士卒已經是極限了。

  因此韓信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沒想到這反倒讓項羽鑽了邏輯上的空子!

  按照「十萬人以下」的說法,那要是再極限一點兒,兩個人也算在「十萬人以下」的範圍,到時候項羽帶著陳直,來找自己和陳魯對決,即便是打上一百場,韓信覺得都沒有任何勝算。

  意識到這點之後,韓信的用詞就謹慎了很多。

  他岔開話題道:「一味的沖陣可不適用於所有的情況,像是複雜地形,以及兩軍對壘,還有城池攻堅,都不是率軍往前莽過去就能解決的。」

  這些的確是項羽在戰場上相對弱勢的地方。

  當年每每遇到攻城戰,楚軍士卒的傷亡和耗費的時間都成倍增長。

  面對質疑,項羽輕皺眉頭道:「但按照你的講法,我在巨鹿如何用三萬人去包圍三十萬秦兵呢?」

  這倒是把韓信問住。

  不過他在腦中模擬出巨鹿附近的地形,開始進行模擬。

  半刻鐘後,他開始和項羽進行推演,試圖用另外的方式去解決巨鹿的困局。

  看著喋喋不休爭論的兩人,一旁的陳洛只是沉默。

  他們所講的這些內容,雖然自己能大概聽懂,但真要參與討論,必然露怯。

  不過他心裡美滋滋的,如果不是顧忌形象,恐怕早已笑得合不攏嘴。

  畢竟韓信和項羽再怎麼爭論他們的女婿是如何優秀,那都是自己的兒子。

  無論誰爭贏了,自己都不會輸,屬於贏麻了。

  當然,兩人說到後面,已經不再簡單地在爭論陳直和陳魯誰更優秀,進一步地爭起了兵形勢和兵權謀的長短。

  要知道他們都屬於各自領域的代表者,有著傲氣。

  於是他們這一爭起來,可謂是沒完沒了。

  坐在邊上的陳洛是笑眯眯地捧著杯熱茶,可謂是收穫滿滿,成了最大的獲益者。

  難道在軍事領域,當下還能找到比面前二位更強的導師嗎?

  至於兩人爭論的結果,在自己眼裡卻不重要。

  韓信和項羽也都沒有說服對方。

  畢竟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場千變萬化,兩種戰術在特定的情況下,都能發揮奇效,帶來勝利。

  待到二人爭辯結束,夜色近暮。

  望著晚霞,陳洛揉揉下巴。

  回到陽夏的第一天,感覺到了久違的愜意。

  真不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