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觀都特麼塌了幾十年了，那些石像破四舊的時候就全砸了，你供奉個屁！別特奶奶的廢話，你就麻溜兒的說一句，這事兒多少錢能辦？」爺爺瞪著一雙牛眼，死死的盯著孫半仙兒。
孫半仙兒伸出三根手指，有些心虛的笑著說道：「三，三十塊錢，外加三十個雞蛋。」
眼瞅著我爺爺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他趕緊解釋，「二爺，雞蛋是要供奉山神爺的，想要求仙家辦事兒，那不得給點兒好處麼？我敢打包票，髒東西處理不掉，分文不取。」
爺爺轉頭看向王老七媳婦兒。
這年頭，一斤豬肉九毛錢，一斤牛肉一塊三，一斤大米一毛四，就這物價，十天半拉月能吃一頓肉，那都算是小康家庭。
三十塊錢對於農民來說，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很多家庭，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年底頂多也就攢個三十五十的，全是偷偷養一些雞鴨換來的錢。
雖說上面對於農民養雞養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作為村長，我爺爺堅持原則，所以他根本就沒有額外收入。
再加上他老好人一個，牙縫裡摳出來的一點兒糧食基本上都送人了，所以孫半仙兒這個要價，爺爺不敢拍板決定。
「成，三十就三十，只要你能救老七，砸鍋賣鐵我都不含糊。」王老七媳婦兒毫不猶豫的點頭。
「還有三十個雞蛋。」
「知道知道，你快救人吧！」
孫半仙兒忍不住面露喜色，這才慢悠悠的換上道袍，取出桃木劍，讓王老七媳婦兒打了一盆井水，仔仔細細洗了洗手之後，這才從布兜里拿出一個香爐，掏出三根小指粗的香點上。
孫半仙兒每點一炷香，又是蹋七星步，又是耍桃木劍，嘴裡還得念叨幾句沒人能聽清的詞。
後面孫半仙兒告訴我，其實這些步驟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道門分丹道，符道，術道。
術道以全真道為代表，正一道後期也出現了主修術法的派別。
他們辦事兒主打的就是一個生猛。
術道的道士都有真功夫，再加上有法器傍身，遇到一些道行淺的山精野怪，直接拎著桃木劍上去就是咣咣一頓砍。
遇到自己打不過的，那就請祖師爺上身，到後面還是拿著法器上去咣咣一頓砍。
說通俗點兒，那就是能動手就絕不嗶嗶，要是嗶嗶那就是干不過，嗶嗶兩句要麼是想拖延時間找機會跑路，要麼就是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關鍵是客戶不懂，你得讓人家覺著這錢花的值。
甭管是婚喪嫁娶還是驅邪算卦，只要是沾上錢了，說白了那就是買賣。
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遇到山精野怪上去咔咔一頓操作，輕輕鬆鬆解決，哪怕是你救了人家的命，人家覺著你沒費勁兒，那錢花的心裡就不踏實。
本來幾分鐘就能解決戰鬥的事兒，前戲硬是做了足足半個多小時，孫半仙兒這才背著桃木劍，踏著禹步，氣勢十足的來到王老七面前。
他左手抱右手，結了個太極陰陽印，客客氣氣的說道：「福生無量天尊，小道乃陶真人座下六十七代弟子，見過柳三爺。」
王老七猛的抬起頭，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雙眼泛著藍光，聲音刺耳的笑著說道：「小道士，要是你師父在這兒，三爺或許會給他小子三分面子。」
「你一個只得了傳度，還沒有受祿的半吊子小道士，舔著臉冒充真人弟子，搭理你一句都掉了三爺的面子！」
道家這一門，通過傳度儀式成為正式的玄門弟子，算是入門了。
但是必須通過授籙儀式才能成為可以在法壇上與「神靈」溝通的玄門弟子，也就是正式得到了上面的承認。
像孫半仙兒這種，只傳度還沒受籙的，屬於編外人員，就跟現在的輔警差不多，入了行但是沒有正式編制，唬唬老百姓還行，遇到懂行的，人家看都不帶看你一眼的。
為啥？你後面沒人兒吶！
直接被戳穿，孫半仙兒多多少少有些尷尬，只不過他招搖撞騙慣了，很快就掩飾過去。
孫半仙兒尷尬的同時，更多的是心裡苦。
從談話中他了解到，附身在王老七身上的傢伙，比他想像的複雜很多。
楚有糧請他的時候，他是很高興的。
髒東西附身，這種事情很常見，人老成精，動物也一樣。保有量越大的動物，產生靈智的數量就越大。
比如老鼠，黃皮子，狐狸，烏龜……農村最常見的就是黃皮子和老鼠。
農民麼，為了一口吃的，很容易就跟它們發生衝突。這種玩意兒，報復心很強，惹到它們，不把你折騰的欲仙欲死，它們就不會甘心。
不過也不用擔心，這些傢伙見不得光，天生膽子小。
它們禍禍人，頂多也就是附你身，吃吃喝喝，鬧騰鬧騰，鬧騰夠了，吃飽喝足了，感覺出氣了，它們也就走了。
如果遇到硬茬，嚇唬嚇唬，再給點兒好處，它們一般也會見好就收。
所以碰到被這些東西附身的事兒，對於孫半仙兒來說，那就是家常便飯，來快錢的活兒。
到了現場，孫半仙兒就有點兒頭疼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附身王老七的是蛇。
蛇龜這倆東西，天生自帶光環，在玄學界，那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玄學講物老成精，烏龜就是長壽的代名詞，所以說，烏龜產生靈智概率比別的動物高得多。
更何況，烏龜祖上可是出了很多不得了的大人物，比如玄武大帝，據說它還能和伏羲攀上關係。
所以這東西身上因果很大，玄學界的人一般儘量避免和它發生衝突。
蛇又稱小龍，是可以進化成龍的存在，產生靈智的可能性，也要比其它動物大得多，修行也更容易。
人類是萬靈之長，傷害人類要承受很大的因果，所以說，產生靈智的蛇，一般不會無故去招惹人類。
老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穿鞋的也一般不願意招惹光腳的。
產生靈智的蛇，就屬於穿鞋的，它老老實實修行，很容易就能有所成就，沒必要去為了一點事情，背上不必要的因果。
當然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更何況這玩意兒是冷血動物，睚眥必報的主，你要是把它惹急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所以處理一般的髒東西，孫半仙兒都是收二十塊。看到王老七情況不對，他坐地起價了一把。
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通過談話得知，眼前附身王老七的蛇，起碼有幾百年的道行。
蛇百年化蟒，蟒五百年化蛟，蛟一千年化龍……
如果眼前這個蛇仙兒真有三五百百年修行，動起手孫半仙兒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是超過五百年的修行，孫半仙兒能不能全須全尾的離開都是個問題。
這麼一看，那三十塊可真不是那麼好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