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的講述令人震驚。
她與一塵二人竟是上千年的糾葛。
蹉跎千年，不離不棄，這是怎樣的情感？
許杏兒的眼眶紅紅的，對感情又有了新的認識。
一塵不發一言，他緊閉雙眸，淚水順著臉頰落下，那顫抖的嘴唇無疑暴露了他的欲言又止和內心的不平靜。
王日月在一旁也是有些動容。
因為青兒與一塵的故事，他開始思考，各大聖地制定的養蠱策略是不是太過殘忍。
五百年一次的兩族生死大戰造成了多少家庭的妻離子散，造成了多少有情人的陰陽兩隔？
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開始懷疑，這個計劃會不會不是那麼科學？
誠然奪聖之戰的生死相搏造就了不少的強者，聖地里很多聲名赫赫的高手都是從奪聖之戰中走出來的。
但是這樣培養出來的強者，對於整個天寒大陸的犧牲會不會太大？
「一塵，你認為妖族與人族之間是不共戴天的仇怨麼？」莫凡問道。
一塵睜開眼睛，他的內心很糾結，沉吟良久，終於是微微搖頭。
曾經的他深恨奪聖之戰。
奪聖之戰害得他的恩師隕落，害的自己與心愛之人千年難以消除隔閡。
但後來隨著他的修為提升，對這個世界的隱秘了解越來越多，洞悉了奪聖之戰的真諦，他又不得不推翻這個想法。
要怪只能怪那該死的異族入侵，只能怪天寒大陸的實力不足以守護自己的家園，才不得不通過這種殘忍的方式培養強者，抵禦外敵。
可即便如此，長久的信念和不能抹除的心魔依舊讓他無法接受青兒。
對於師傅與佛祖的愧疚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他。
「既然不是，那你何苦耿耿於懷？」莫凡淡淡開口。
「奪聖之戰的確有其不夠完善之處，卻是目前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
「你或許不知道，在世人不知的空間裂縫之中，前赴後繼地犧牲了多少先輩，才換來現在這樣勉強平穩的局面？」
「他們又都曾是誰的宗主？誰的愛人？誰的父母？但是他們為整個大陸捐軀，卻無法得到應有的歌頌，反而為了避免世俗的恐慌，而將他們的犧牲遮掩起來？」
「至少，你的恩師明心大師至今也享受著整個金山寺乃至整個天玄帝國的供奉吧？」
「因為什麼？因為他是所謂的民族英雄？」
莫凡的話如同巨錘砸在一塵的心頭。
是啊，在面對異族的時候，妖人兩族同仇敵愾，攜手迎敵，犧牲了多少先輩？
而他們的性命又有幾人知道？
真正的偉大往往凋零於世人不知的隱秘之中。
他們任何一人，都比自己的恩師明心大師更加偉大。
明心大師的犧牲，最多是為了小家，而那些犧牲在異族戰場上的先輩們，卻是為了大家。
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痛恨責怪奪聖之戰呢？
自己有為何要以這樣狹隘的自私去傷害青兒呢？
見一塵心神動搖，莫凡趁熱打鐵：「大劫當頭，每一個人都應該為了這片大陸的生存貢獻一份力量，又何必在乎這個人是佛門，道門，亦或是別的什麼？」
「話已至此，希望未來能在異族戰場上與你並肩作戰，告辭。」
說完，莫凡又朝著王日月拱拱手：「叢雲劍聖，聞名不如見面，不如與在下痛飲幾杯如何？」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突然聽到莫凡叫自己，叢雲劍聖眼中閃過一絲驚奇。
莫凡的修為遠低於自己，卻讓他感受到一絲威脅。
雖不至於認為莫凡能夠戰勝自己，卻可以肯定，這個人肯定有能力傷到自己。
「我是莫凡。」莫凡呵呵一笑。
說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自報家門，的確有些不禮貌。
「莫凡？」王日月微微一愣，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隨後他便想了起來，就是那位身死數百年靈魂不滅，如今詭異重生的戰皇莫凡。
不過如今不能稱之為戰皇了，而是戰帝。
「原來是戰帝，久仰大名。」王日月拱了拱手。
心中有些納悶，韻洛聖者他是打過交道的，實力雖不說出類拔萃，也是實打實的聖境。
這個莫凡竟能以一品武帝的修為在韻洛聖者手下逃生，確實不簡單，難怪能讓自己感受到一絲威脅。
不過以聖地之間的聯繫，王日月本應該將莫凡擒住交給韻洛聖者，賣給藥神山一個人情。
但是莫凡給他帶來的危機感，還有那頭白色小鹿帶給他的壓迫感，令他有些投鼠忌器。
他是五品武聖，當然能夠看穿躍天大聖的偽裝，雖然不知躍天大聖為何會化作一頭小鹿在此，但是處於聖者之間的默契，他還是選擇視若不見。
躍天大聖不像莫凡，是實實在在可以給他帶來致命威脅的存在。
而且方才莫凡的一系列「忽悠」也讓他覺得莫凡不一般，是一個有心將大陸背負的有責任感之人。
讓王日月心中也有了一些好感。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請。」
「請！」
莫凡哈哈一笑，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引著王日月朝山谷走去。
許杏兒幾人也連忙跟了上去，原地只留下一塵與青兒兩人。
一塵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口中念叨著莫凡的名字：「戰皇莫凡？」
莫凡是崛起於他之後一代的人族，是天玄大陸五百年前的強者。
當莫凡成名的時候，一塵早已經叛出佛門，甚至那時候他的師傅明心大師也已經隕落多時。
他聽說過莫凡的名聲，不過也僅限於聽說罷了，一直未曾親眼所見。
沒想到第一次會面，竟是一千年之後的今天。
一見面，這位神奇的後輩就給自己上了一課，還被莫凡爆揍了一頓。
莫凡點到為止，也沒有逼迫他做出選擇，實則給他保留最後的顏面。
他與青兒的事情，還得自己二人解決。
看了一眼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青兒，一塵嘆息一聲：「走吧。」
說完，他便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遠方走去。
青兒聞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塵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要知道，自從明心大師隕落，一塵已經千年沒有跟自己如此溫柔地說話了。
從他的語氣里，她能夠感受到那股隱含的歉意和愧疚。
他開始改變了！
青兒欣喜若狂，連忙跟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