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是蘇家的人!

  待從聽雪堂出來,蘇珩臉上的笑容也冷了下來。

  他負手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耳邊儘是蛙聲蟬鳴,吵得他心緒愈發煩亂。

  與他猜想的一樣,姑母在遙州那幾年,家中的一應節禮藥材,全都是田氏打點的……

  如果宋昀武所說屬實,真是田氏在送往遙州的藥材里動了手腳……

  那田氏一直以來,對宋昀盼那些看似不經意,卻又處處透著惡意的行為,也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恨宋昀盼。

  恨她是他姑母的女兒,恨他姑母曾經得到,甚至一直占據著他大哥的心。

  她一早就知道蘇璟的秘密,而且因愛生恨……與蘇三太太的尖酸刻薄,處處刁難不同,她就像一條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在誰都沒想到的時候,給了蘇微致命一擊,她甚至還想毀了她的女兒……

  有什麼從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老爺那時歡喜極了……每天下了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您,您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老爺高興得跟孩子似的……」

  「要不是哪個遭天殺的信口雌黃,顛倒是非,您肯定一直是老爺的心肝寶貝……」

  「直到有一天,奴婢親眼看見老爺正猶豫著想將姑娘摔到地上……」

  「老爺不知聽說了什麼,懷疑小姐不是他親生的……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老爺也十分地疼愛小姐,可是忽然有一天,老爺把我叫去書房……他問我,太太嫁給他的時候,是不是早已不是完璧……」

  蘇珩猛地停住腳步。

  宋崇峻在短短一月之內,為何會對原本視若珍寶的女兒,忽然恨不能將其摔死?

  佩藍曾懷疑是冰藍故意挑撥兩人關係,企圖上位,可冰藍一直到死都絕口否認此事。

  那時他們只以為冰藍故意狡辯,為的是減輕自己的罪責……

  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

  一個連殺人罪名都能認下的人,還有什麼必要在這等細枝末節的事情上撒謊?

  但如果當初不是她跟宋崇峻說了什麼,宋崇峻無緣無故,為什麼會忽然懷疑宋昀盼的出身?

  明明姑母嫁與他時仍是清白之身,他身為丈夫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卻質問冰藍……

  除非他聽到了什麼……

  而說這話的,絕不可能是宋家的下人或是大伯母黃氏——那個人一定知道當年賞花宴的內情,知道蘇微下嫁宋崇峻的真相,也知道宋崇峻心裡的刺……

  他——

  是蘇家的人!

  蘇珩倒吸了一口冷氣。

  饒是在炎炎夏日,他卻從心底湧上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如果他的猜測都是真的……

  那這一切也太可怕了!

  田氏明知自己的丈夫心有所屬,卻能一直不動聲色,一邊叫人暗中離間宋昀盼父母的感情,害他們夫妻決裂,父女離心,一邊又在蘇微進補的藥材里下毒,一點一點,殘害著蘇微的精神和健康,直到將她逼上死路。

  興許早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打算連宋昀盼也一併毀掉了。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宋昀盼會在雙親過世之後,被蘇三老爺帶回了蘇家……

  清風跟在蘇珩後頭,見他忽然停住不動,等了半晌,不由低聲問道,「爺,您——」

  「叫趙嬤嬤馬上到書房來見我。」他冷聲道。

  …………………………

  趙嬤嬤被他問得一頭霧水,雖不知道蘇珩大晚上的為何會把她叫來問這個,但她還是如實點了點頭,「是啊……因太太生奶奶是早產,蘇府的人趕到的時候,奶奶出生已經好些天了……」

  因宋家遠在遙州,按照慣例,外祖家給產婦和新生兒的賀禮都是要提前送過去的……

  蘇珩微微頷首,「家裡派的誰過去,你認得麼?」

  趙嬤嬤一愣,皺眉回憶道,「送東西的幾個媳婦,一個是李富貴家的,還有一個是陸二家的,另兩個年輕些的則是大奶奶的陪房,奴婢當時也是頭一回見——因大奶奶那時剛進門,就派了她們過去給太太請安。」

  「我大嫂的陪房?」蘇珩的手輕撫著碗沿兒,「你這次回來可有再見過她們?」

  趙嬤嬤搖搖頭,「她們如今好像並不在府里當差……」她說著不禁想起來,「對了,那個欒嫂子,奴婢過年的時候有回倒碰見過她進府給大奶奶請安……」

  「聽府里的人說,她娘是大奶奶的乳母……如今她男人就在大奶奶陪嫁的鋪子裡當掌柜,她現在夫唱婦隨,平時都在鋪子裡,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進來給主子們磕個頭……」

  蘇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又道,「說起來,大嫂與我姑母年紀相仿,她們未出閣之前,彼此可互相熟識?」

  趙嬤嬤點頭道,「大奶奶跟大爺的親事未定下前,常隨他們家夫人來給老太太請安,她跟太太年紀相仿,行事也穩重大方,老太太十分喜歡,每常喚了太太過去作陪,兩人一來二去,就熟悉了。便是那年為太太辦的菊花宴,大奶奶也是受邀了的。」

  見蘇珩面露沉吟之色,趙嬤嬤不由低聲問道,「二爺,您忽然提起這個,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趙嬤嬤對他姑母忠心耿耿,若是叫她知道當年他姑母的死另有隱情……

  在一切明朗之前,他不欲與趙嬤嬤多提此事,只含糊道,「沒什麼,只是近來家裡出了許多事,我擔心有人會對盼姐兒不利……」

  趙嬤嬤連忙道,「您是懷疑大奶奶……」

  蘇珩忖度道,「先前假竹桃一事……我現在想來都覺得後怕。雖說看似與大嫂沒什麼關聯,可我心中總覺不安。偏我現今入了翰林院,不能時時陪在盼姐兒身邊。我姑母去的早,盼姐兒嘴上雖然不說,可心裡待你卻是不同的……還望你平時多照應著她些。」

  趙嬤嬤眼眶一熱,忙俯身道,「二爺這話可折煞奴婢了!太太就我們奶奶這麼一點血脈,奴婢為了奶奶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何況是這些了?爺請管放心便是。」她說著又有些安慰道,「再者奴婢瞧著奶奶自打有了身子,跟往日也大不同了,行事也越發穩重……為母則強,可見是不錯的。」

  蘇珩眸色幽深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