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來看你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命。
天地二魂常不在己身，最適宜出竅遠遊。
道家概念中，三魂又被稱為陽神，道家「出陽神」的修行之法便是由此而來。
陰陽家脫胎於道家，也繼承了類似的法門。
繼前往恐山的地魂之後，天魂終於出竅，單獨遠遊。
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在諫山黃泉甦醒之後。
黃泉之所以能夠甦醒，除了體內的那一尾不再同化她的意識，天魂刻意汲取富餘的陰力也是重要因素。
有了這些陰力，關俊彥的陽神便可長時間離題，不需要擔心陰陽失衡導致魂靈喪失，也可以借著殺生石共鳴引起的黑暗漲潮的亂象為掩護，屏蔽有心人的窺探。
聚會也好，熱鬧也罷，確實是關俊彥發自本心的行為，卻也同樣隱藏了更為深層的意味。
天魂飄蕩，順著靈脈的走向一路向上。
沿途的警衛崗哨、結界防護、各類術式，沒有一個被觸發。
神樂家的根基在於天照神力，而天照早在兩千多年前就被東君打入沉睡，半強制地接管了神樂家的源流。
只要東君有心，輕而易舉地就能製作出最高級的「通行證」，而這個通行證很早就給了關俊彥——那一隻「魂兮龍游」所化的金烏。
就算最後金烏盡數化入劍中，也在天魂之中留下了一顆神性之種，支撐關俊彥出入神樂家如若無人之境。
根據比企古八幡透露的情報，循著以前拜訪的路徑，關俊彥很快找到了神樂澪的獨立修行之所。
毗鄰紅楓林，有溪澗在側的獨立修煉場，神樂家除了家主居所外，規格最高的修行所在。
院落之中，溪澗之旁，白衫襦裙的媛巫女卻沒有修行，也沒有帶著最近一直沒離過身的神刀。
獨自一人坐在水邊，拖著腮幫，英挺的眉毛之間摻雜著愁緒。
望著那張日漸清減的容顏，關俊彥忍不住心疼與愧疚，她原本不是這樣的。
是什麼，讓她純粹的劍心蒙了塵？
想到這裡，關俊彥再也忍不住，出聲呼喚。
「澪。」
聲音不大，卻讓少女猛地驚醒，顧盼之間，迅速鎖定那道飄搖不定的幽影。
「你怎麼……」少女站起身來，雙眼稍稍睜大。
「最近不太方便直接登門，只能用『神魂分化』的方式，不用擔心，我還是我。」
幽影來到媛巫女的身邊坐下，後者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嗯，是你。」
白面金毛所化的「心魔」被她一眼判定為假，也能很快判定天魂為真。
不止是洞察入微的眼力，更是玄之又玄的直覺。
「你來這裡是為了……」
「看你。回到東京後，一直沒能見面。今天又是平安夜，友人之間互換禮物。」
「是這樣嗎？可我……沒有準備禮物。」神道巫女不過舶來品節日，元旦才是重中之重。
「沒事，我這樣子也沒法帶禮物，我們扯平了。」
「扯平了。等我準備好禮物，再和你交換。」
「不用費那功夫了。」關俊彥擺了擺手，「知道你最近忙，肯見我，沒趕我走就是最好的禮物。」
「為什麼要趕你走？」神樂澪不解。
「因為陰陽家和神道，還有店主、東君大人和天照大御神的關係。」
老實說，關俊彥來之前是有忐忑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店主，就是神樂家對自己照顧最多，同齡人中也是神樂澪和自己最先相識，彼此相性最好，如果就這麼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甚至反目成仇，關俊彥會很傷心。
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神樂澪，告訴神樂家，就像岩永琴子對諫山黃泉坦白那樣，哪怕最後還是會產生裂痕，也好過什麼都不說。
結果這份忐忑，卻被神樂澪輕描淡寫地消於無形。
「我是建御雷神的巫女，姑姑才是天照大御神的巫女。」
建御雷神沒有被陰陽家取代，神樂澪一直都可以和建御雷神的半身布都御魂進行溝通。
「那萬龜阿姨和千鶴阿姨……」
「千鶴姑姑已經逐漸淡出神道，沒有過多的動搖，萬龜姑姑……陷入迷惘。」
「迷惘？」不是怨懟，不是仇恨？
「神，到底是什麼？如果兩千多年來，我們一直信奉的是東君大人，那麼天照大御神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先祖到底有沒有發現？姑姑一直聆聽的聲音到底是誰的？」
全是直指神道本質的問題，關乎神樂萬龜修行的核心，一個搞不好跌境都有可能。
四目相對了一段時間，雙雙低頭嘆息。
關俊彥道：「說到底都是陰陽家的責任，我會努力去尋找答案。找機會和萬龜阿姨說，我想當面向她道歉，如果她不願意見我，你就幫我轉達吧。」
「阿姨會見你的。」神樂澪很自信，「你是陰陽家的人，也是我們認識的關俊彥。過去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們都不能左右兩千多年前的事，除了武尊大人。」
「確實。」
對於神樂澪的心境，關俊彥由衷佩服，這才是真正的劍心通明，相比之下慈航靜齋……都是些什麼玩意。
「那就不說這些，換個話題，你有什麼想說的？」
「說說最近發生的事吧，我最近一直待在家裡，對外面的事知道的很少。」
「最近發生的事可真不少——」
關俊彥由此打開了話匣子，仿佛是要把欠著的話都說完。
伊賀的事，殺生石的事，自己接任代理店長的事，店裡多了兩個店員的事，只要是能說的，都會事無巨細地說給神樂澪聽。
說完了這些，又說起了兩人都很關心的刀女兒小櫻的事。
小櫻最近成長得很快，吃了一大堆的劍氣，如果是人類的話早就變成小胖墩了，沒什麼意外的話，會是第一個回到東京的式神。
當然，地魂具體所在牽扯到關俊彥大道根本，這個是要保密的，不是信不過神樂澪，是怕萬一有人能天視地聽，怕狐狸精的氣象遮蔽有疏漏。
就這樣一個說，一個聽，時鐘的指針悄然與錶盤中央重合。
平安夜已過，聖誕節正式到來。
關俊彥掐著時間許下早已定好的願望——願世界和……這個不行，真要許了，第二年保管出事。
真正的願望是：願自己所在意的人，人人平安。
PS：話說願世界和平變成梗是什麼時候的事？是哪一位毒奶還是哪部動漫來著？明明是個美好的願望，就是有點不切實際，不管什麼時候，人類都免不了紛爭，亞美尼亞、亞塞拜然、印巴、還有萬年動亂的非洲和中亞，能生在一個和平的國家真的是一件幸運且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