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方的來客

  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山中度過的,村子叫落龍村,山叫墜龍山,一字之別。

  村里同齡一起玩兒的夥伴有很多,但是我嫌他們幼稚,就不愛和他們玩兒,頂多上下學和鄰居小胖混在一起。

  更多時候我喜歡和爺爺四處逛,我在山上認識了很多動物朋友,那些動物可真聰明,我說什麼它們好像能明白似的,簡單的交流是沒問題的。

  其中我最喜歡和蛇一起玩耍,因為在我7歲的時候發生過一件很有趣的事。

  過完中秋,爸爸媽媽就回城工作了,爺爺說過幾天會有個朋友來家裡做客,打算小住一段時間,我們家可從來沒有來過客人呢,我真是高興壞了。

  這天早上,爺爺很早就把我薅起來,因為和父母處的時間短,和他一起生活的時間長,所以我懂事的早,又很獨立,能照顧自己。穿好衣服吃了飯,就和爺爺出發去來人的路上迎接。

  「爺爺,我這身衣服好看嗎?我媽給我買的,我都不捨得穿呢。」

  「好看,阿嬌穿啥都看。」

  「嘿嘿,爺爺來的到底是誰?」

  「我年輕時候的朋友,說來這邊辦事,就過來坐坐。」

  「那我該怎麼稱呼他?」

  「阿嬌真有禮貌,你可以叫他莫爺爺,他可是爺爺最好的朋友,我們年輕時候一起經歷過很多故事。」

  「爺爺,你每次給我講的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我覺得是真的,可是老師們說,這世上沒有神啊鬼啊的,都是騙小孩的」

  爺爺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握緊我的手說道:

  「如果是真的,你會怕他們嗎?」

  我想了下堅定的搖搖頭:「不怕」

  「為什麼?」爺爺很疑惑。

  「有爺爺在,我啥都不怕啊」

  「哈哈哈,對,爺爺在,阿嬌什麼都不用怕。」

  爺爺一把抱起我,走向遠方。

  嘀嘀,來客到。

  對面開過來一輛汽車,來人下了車,他長得可真高啊,比我爺爺都高半個頭,看著很年輕,就是頭髮微長,中間夾雜了一些白髮,皮膚光滑沒什麼皺紋,比我爸都年輕。

  我從來沒見過眼睛如此明亮之人,他笑起來很好看,穿著很講究,是件中山裝,剪裁合體,我爺爺也有一套,就是他不穿,也沒有那人的新。

  「老林,哈哈,好久不見啊!」

  這聲音清脆爽朗,更不像老年人,所以我斷定他不是莫爺爺,可能是莫爺爺的兒子之類的。

  他走過來與爺爺擁抱了一下。

  「過來啦,你這可是頭一次來我這兒,來給你介紹,我孫女,輕予,」

  爺爺摸著我的頭,把我推了出來,

  「今年7歲了,阿嬌,這就是莫爺爺。」

  饒是我才7歲,但也是村裡的小人精了,管這麼年輕的人叫爺爺,怎麼可能?

  後來我才知道,莫滄海是個道士,他有個師兄醫術高明,又會養生,所以連帶著他也駐顏有術。可實際上,爺爺比他還小上5歲,直到上了初中,我學到一個成語,用在他身上最不為過,那就是鶴髮童顏。

  我硬著頭皮管他叫莫爺爺,他倒是見到我很開心,一把給我抱起來,捏了捏我的臉蛋,

  「輕予這名字是我給你起的呢,真是可愛的娃娃,我還想著以後有了孩子,是女兒就叫這名字,哎,可惜了我是道士。」

  爺爺咳了一聲說道:「孩子面前別瞎說。」

  我望向車裡出來的一個男孩,劍眉星目,剃了個寸頭,非常很精神,長的是真好看,這村裡的小孩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莫滄海介紹道:

  「這是我師兄的寶貝徒弟方流月,別看他才12歲,但是精通醫理,已經可以治病救人了,這次是隨我一起出來長見識的。」

  「林爺爺好」

  打完招呼,男孩又安靜的站在邊上,看著大人講話寒暄,一直送走開車的師傅,整個過程表現得乖巧懂事。

  我站在地上使勁兒抬著頭望他們,心中嘆息「我要快快長大,長得高高的,抬著脖子真難受」。

  「阿嬌,帶著小哥哥去四處轉轉,我跟你莫爺爺去屋裡歇歇。」

  莫滄海蹲下身,再次捏了捏我的臉道:「阿嬌啊,流月哥哥不愛說話,看到女孩更是害羞,你要好好帶著他玩。」

  這兩個老頭都不問我願不願意,就把這悶罐子扔給我,自己貓進了屋裡,大人的行為真讓人費解。

  這悶罐子從兩個老頭進了門,就呆呆地坐在大門口的小凳子上,一言不發,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外邊的大樹,一棵樹而已有那麼好看嘛。

  這個時候啊,還是要我這個能說會道的小女子出馬了。

  「流月哥哥,我叫阿嬌,我帶你上山轉轉好嗎?這山上可好玩了。」

  我笑眯眯的看著他;

  沒想到他當時臉一紅,十分靦腆的點了點頭,好半天才說道:

  「那就謝謝你了,山上應該有很多草藥吧,我對中醫很感興趣」。

  雖然我不知道上面有沒有他想要的,更不懂什麼中醫,那也使勁點了點頭。

  下午的天可真熱,好多動物都在樹蔭下乘涼,這是我第一次不跟著爺爺上山,今天帶著方流月,他一路上走走停停,觀察著花花草草,面露驚喜嘴裡滔滔不絕的給我介紹這是啥,那是啥,功效藥理,如何服用,在我看來,他和村東頭神神叨叨的瘋婆婆沒區別,但還是得裝作認真聽的樣子,不想掃他的興致。

  「哎,你看這裡有小松鼠,一路上看到了很多有用的草藥,還有這麼多動物,這可真是一座物產豐富生機勃勃的山,要是師傅也來了就好了。」

  他的聲音中明顯帶著喜悅。

  「我常年在山上玩兒,這裡動物多得很呢,你信不信,它們能聽懂我的話。」

  我望著他的臉,認真地說。

  「你在逗我嗎?」

  「看好了」

  我走到樹下,望著松鼠一家,舉起了我的左手:

  「你們誰願意到我肩膀上坐坐?」

  話音剛落,最前面的小松鼠刺溜一下就沖了過來,它敏捷的跳過幾節樹枝,輕巧的跳上我的手心,順著手臂來到我的肩膀,乖乖的坐好,漂亮的尾巴掃過我的臉,痒痒的,方流月一臉震驚,怕是沒見過此等景象。

  告別了松鼠,我們走在路上,我告訴他,我從小就可以簡單的和動物交流,小到松鼠,狐狸,貓狗,大到這山林的鹿,我所見過的溫順的動物都可以交流,危險的食肉動物爺爺沒讓我接觸過,也沒怎麼見過。

  通過這小半天的認識,我和他成了好朋友,我發現方流月是個不錯的人,也知道他是孤兒,從小被師傅收養,他也很驚訝我一個7歲的孩童,竟然能理解很多事情。

  可是就在要下山的時候,我們卻遇到了麻煩,因為玩過頭了,中途想必是走岔了路,我們迷路了。

  我以前都是和爺爺上下山,這是頭一次這麼晚還在山裡,眼看天邊的光亮就快不見了,我們倆卻還是在茂密的山林里遊蕩著。

  「流月哥哥,對不起,我把你帶迷路了。」

  我已經開始帶著哭腔了;

  他一直握緊我的手領著我:

  「沒事,有我在,你別怕,師叔他們應該已經在找我們了,我們現在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這山林里沒有肉食動物就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我知道他也怕,但是還在努力保持鎮靜,試圖安慰我。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圓,尤其還是中秋之後,月光遍布密林,能看到東西已是萬幸。

  不知為何,天黑後我們越走,這附近越安靜,本來一片蟲鳴鳥叫的樹林,到最後竟然變得寂靜無比。

  忽然,草叢裡一陣騷動,遠處好像有狗叫的聲音,又不像狗,緊接著就是一陣嚎叫

  「嗷嗚」

  是狼!

  瞬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流月和我緊扣的手心都出了冷汗,我再次哭了出來,眼淚真是不爭氣,

  「別哭,這狼的叫聲有些悽慘,好像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還好流月比較機靈。

  我們大著膽子繼續走,看到前面草叢動靜更大了,不時還傳來嗚咽聲。

  近看,在月光下,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色大蟒蛇正吐著信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灰狼。

  那灰狼體型不小,得有小牛犢那麼壯實,巨蟒的軀體緊緊地纏繞著狼的身體,那狼頭已經耷拉在地上,不消片刻就會斷氣。

  不知是錯覺,還是我眼花了,那蟒蛇看著得有流月的腰那麼粗。

  幾分鐘後,狼的眼睛裡失去了最後一絲光芒,它終究是斷了氣,蟒蛇身上也有好幾處傷痕,它此刻是個勝利者,打鬥了這麼久應該是餓得很,揚起身子張開血盆大口,意欲吞下獵物。

  「啊!」

  原諒我實在沒見過如此生猛慘烈的景象,尤其是空氣中還瀰漫著動物的血腥味,驚呼後我就吐了,吐得很慘烈,方流月也是,只不過他沒我吐得厲害。

  此情此景我們已經忘記了逃跑,完全嚇傻了。

  黑蟒注意到了我們兩個,竟然放下狼的屍體遊走了過來。地面的落葉簌簌的響起聲音,它在向著我們移動。

  月光下,巨蟒的鱗片反著黑亮的光,它舒展了身體,龐大的身軀向我們壓迫來。

  我只能和方流月抱成一團,它靠近我們,巨大的蛇頭正一下一下的吐著信子,兩隻怪異的獸瞳就那樣冷漠的看著我們。

  奇怪的是,我與動物能交流的能力此刻讓我感應到了它,而且是十分清晰的意識。

  要說與其他小動物交流,我只不過是能感受到它們簡單的情緒,開心,憤怒,飢餓,害怕,而此刻我第一次面對食肉動物,竟感受到它的歉意,是抱歉的情緒,它覺得它的行為嚇到了我,它為此感到抱歉!

  我著實被嚇得不輕,也不敢說話。方流月緊緊的摟著我一動不動,那黑蟒緊接著又傳遞給我信息,它盤起身子歪著頭,這次它告訴我,讓我們別怕,它不會吃我們。

  不知為何,我此刻不再害怕,竟然對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願意相信他。

  「我能聽懂你的意思,你不會吃我們,不會傷害我們對嗎」

  它竟然點了點頭,它明白我的意思!

  「阿嬌,它聽懂你的話了,你的能力對它們也管用。」

  方流月有些驚訝。

  「我們迷路了,想回落龍村,你能帶我們回去嗎?」

  它揚起身體,點了點頭,再次傳達信息給我,大意是說,它看到有人類在山上找人,應該是在找我們,他知道在哪,跟緊它。

  在黑蟒的帶領下,方流月背著我在漆黑的夜裡走著,我實在是又怕又累,腿軟的起不來,就在他背上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回到家中。

  「爺爺?」

  確認回到家見到爺爺,我哭了起來;

  「不是說什麼都不怕嗎?怎麼哭鼻子了?」

  「對不起爺爺,我不該帶著流月哥哥跑到那麼遠的山上。」

  「沒事,平安回來就行,好了,吃早飯吧,已經不早了。」

  原來已經到了第二天,我很好奇,爺爺語氣里沒有責備的意思,也沒有顯得特別擔憂。

  我問方流月後來的事,他說他跟著那蟒蛇走了十幾分鐘,聽到了爺爺的聲音,他們在找我倆,一回頭的功夫黑蟒就不見了。

  回來後兩人問了問事情的經過,又神神秘秘的躲進了屋子說話,他就去睡覺了。

  天知道我那個時候心這麼大,根本沒去想倆老頭的奇怪之處,只是當做奇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