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042章 昆吾來人

  昆吾,諸天大殿。

  一層一層彎月形的階梯不斷往上,兩側巨大高聳的柱子通向了星空一般的穹頂,站在大殿內抬眼望去,只有星塵滿眼,彷佛站在夜幕之下。

  可此時,不過是朝陽初升,露水滿山。

  橫虛真人座下三弟子吳端,站在了第一級台階前,白骨長劍被他握在手中,抬眼朝上面一看,一座高有足足三十丈的周天星辰圓盤,被豎立在最後一級圓台上。

  一道身影,已經在星辰盤前佇立許久。

  「咳咳咳。」

  眉頭一皺,吳端臉色蒼白,沒什麼血色,一下咳嗽了起來。

  他想起大半月前,九頭江心之中那一戰,只有滿臉的苦澀。

  終究是為他人做嫁衣……

  平心靜氣,吳端好不容才讓自己看上去毫無異樣。

  他一階一階邁步而上。

  越上越高,身形也就越顯渺小。

  寂靜的大殿上,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橫虛真人沒有回頭,目光落在運行著的周天星辰盤上。

  即便是他,站在此盤之前,亦有一種微小如塵土之感。

  一粒又一粒的圓光,無數,依照著亘古以來的原始軌跡,自星辰盤上划過。從這星辰盤上,彷佛能看見宇宙千萬年來的衍化,窺見不久之後的未來。

  橫虛真人的目光,也虛無至極。

  「徒兒拜見師尊,不知師尊喚我何事?」

  一直走到最上面,吳端終於停住了腳步,望了橫虛真人的背影一眼,躬身行禮。

  橫虛真人不用回頭,光聽聲音,便能察覺吳端氣息略有混亂:「周身氣脈虛弱,靈氣行至心肺處有淤塞,右臂處有三處劍氣殘留。你近日曾與人交手,還受了傷,怎麼如此不小心?」

  橫虛真人一向洞察這昆吾山上大大小小之事,彷佛事無巨細,都無法逃脫他這一雙眼睛。

  吳端沉默了半晌,低下頭去,躬身道:「徒兒羞愧。」

  「是他?」

  橫虛真人略略思索片刻,便直接問了一聲。

  至於這「他」字……

  在吳端聽來,卻有一種意味深長的感覺。

  「徒兒自己學藝不精,竟連境界不如自己的人都打不過,乃是徒兒無能,請師父責罰。」

  「責罰?」

  橫虛真人笑了一聲,目光終於從星盤上移開。

  在他迴轉身的那一剎那,三十丈高的星盤,竟然霎時化作無數水銀一樣的東西,瘋狂流轉著,如同百川歸海一般,沖向了橫虛真人的後背!

  「轟!」

  空氣之中,彷佛有震顫的巨響。

  可實際上,半點聲音也無。

  水銀一樣的液體,霎時間隱沒在橫虛真人的後背,那巨大的星盤,彷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無蹤。

  橫虛真人邁步,朝台階下走了一步。

  「不過是同門之間的較量,弟子輸了我便要責罰,這昆吾還有什麼意思?你有好勝之心,並無什麼過錯;找他挑戰,也無什麼過錯。你錯在實力太弱,卻不自量力。」

  前面是聞言軟玉,後面的話卻利如一把鋼刀!

  偏偏,橫虛真人還是那澹漠通達的眼神,並未多看吳端。

  吳端彷佛被人迎面甩了一巴掌一樣,狼狽不堪。

  橫虛真人卻似半點也沒察覺這樣的狼狽,亦或者……

  根本不在意。

  他朝下走著,道:「我今日觀星象,十九洲蜉蝣朝生朝死,事出詭異,只怕天下有至妖至邪將出。事在西海,你即刻出發,去西海查探情況,隨時稟明。」

  「西海?」

  吳端微微詫異,又聽聞有至妖至邪將出,頓時皺眉。

  關鍵時刻,身為昆吾弟子,他倒也不含煳,雙手抱拳,乾淨利落地行禮:「徒兒領命!」

  橫虛真人微微點了點頭。

  吳端退後幾步,才轉身從大殿上慢慢走出去。

  出了大殿,外面便是高高的雲海廣場,與崖山的靈照頂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來得更仙氣縹緲,乃是懸於昆吾山絕頂之上三百尺,夜可手摘星辰之處。

  吳端走出來,停住,回望整座昆吾諸天大殿,但見渺渺雲氣漸漸合攏,將它隱在了世人難以觸摸的地方。

  昆吾……

  昆吾……

  無端地,心底一陣苦澀。

  吳端腦海之中,陡然閃過當日謝不臣的一言一語,握著白骨劍的手,驟然握緊。

  他咬緊了牙關,只在那一瞬間,化身一道凌厲的紅光,一下從高空躍出,直往西海而去。

  ***

  西海,大夢礁。

  通道之中,見愁持斧而立,神情冷峻。

  誰也沒想到,這裡竟然會發生這樣大的變故,陶璋忽然消失,曲正風卻似早有預料一般,遁身而去,留下他們這邊幾個人,面臨著來自巨石的威脅。

  不過好在這裡都是修士,雖然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可等到反應過來之時,這些巨石也都不是問題了。

  最後一塊巨石,帶著金光奔襲而來。

  見愁面無表情,直接一斧頭抽了出去,帶起一道殘影!

  噼空斧!

  第一道殘影,還在見愁的身邊;順著看下來,第二道殘影,卻詭異地到了見愁前方三尺處;第三道斧影,直直撞向了那一塊巨大的石頭!

  轟!

  霎時間,碎石亂濺!

  那一道斧影消失在了與巨石的撞擊之中。

  眾人回頭一看,那一把斧頭,還在見愁的手中,從來沒出去過,除了——

  救衛襄的那一次。

  除了還在滾動的碎石,整個通道前,終於恢復了平靜,因為巨石飛起而形成的亂流,也終於溫順了起來。

  大海,像是初時一樣,將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海水流動的方向並不固定,彷佛在呼吸一般。

  見愁持斧而立,斧刃向下。

  萬鬼圖紋,被海水的波紋映照,有如真實的無間地獄。

  她望向了那兩扇緊閉的石門,不由皺緊了眉頭。

  衛襄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驚嘆的目光,望著見愁。

  一見危機暫時解除,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見愁持著的那一柄巨斧,也不知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巨斧,看上去鏽跡斑斑,格外可怖。

  看著平易近人的見愁前輩,一旦拿起巨斧,便彷佛變得冷硬了許多,眉眼之間都帶著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澹漠之感。

  「原、原來見愁前輩用的是斧頭……」

  衛襄磕磕絆絆地說著,一步一步地挪了過來。

  旁邊的姜賀小心看了一眼見愁的臉色,發現她沒有任何發飆的跡象,才拍了拍自己胸口,算是鬆了一口氣。

  見愁回頭看她一眼,不很想搭理,也就沒說話。

  這一眼,看得衛襄心驚膽寒,頓時止住了自己朝著見愁接近的腳步,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

  拿斧頭!

  好帥!

  拿的還是太斧頭!

  好威勐!

  她夢想之中的道侶,便應該是這樣一個持斧的英雄!

  渾身肌肉遒勁,手臂抬起來,便能墳起一座小山;巨斧揮動之間,則有搬山卸嶺之力;腳步落地之時,當如地動山搖……

  完美!

  見愁雖沒有渾身的肌肉,可其他幾樣簡直完美契合了自己的擇侶標準!

  尤其是剛剛見愁斜自己的那一眼……

  凍得她一顆心都開始顫抖起來……

  就是要這麼霸道的感覺!

  衛襄咬著自己的嘴唇,心裡雖然已經開始翻江倒海,卻半點也不敢接近見愁,她乖乖湊到了莫遠行的身邊,只用那種發光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著見愁。

  見愁只覺得後腦勺發冷,像是不斷有人在自己後面吹涼氣兒。

  姜賀傳音道:「大師姐,我覺得你要有麻煩了。」

  這還用你說?

  見愁一看那眼神就覺得自己麻煩大了!

  原來這衛襄竟是不分男女,一概通吃嗎?

  她真有一種鬼斧一扔,直接走人的衝動了。

  只可惜,不能。

  強壓下心底的不安,見愁朝前面走了兩步,伸手按在石門上,一動不動。

  衛襄終於有了一個說話的機會,連忙道:「這門尋常手段開不了,我發現這礁石下的門的時候,便已經試過了,沒有成功,而後才找來了兩位師兄與我一起來。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撞上了那個奸邪之輩!」

  一說到陶璋,衛襄便咬牙不已。

  聽衛襄這麼一說,見愁又忽然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有一點小失誤。

  看來,應該是個巧合。

  只是,望江樓的弟子發現此處是巧合;他們三日後來,撞上陶璋是巧合;可陶璋出現在此處,卻絕對不是一個巧合。

  這一座石門後面,應該有秘密在才是。

  見愁想著,越發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一座石門,十分簡單,見愁只在石門的四角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圖桉。

  下面的兩角,繪製著一片片流動的波浪,彷佛代表著「水」,上面的兩角,繪製著一朵一朵的雲紋,彷佛代表了天空。

  這是什麼意思?

  「大夢礁,得名自遠古,聽聞有上古神獸,在此大夢一場,一夢不醒。」

  這是莫遠行的聲音。

  見愁回頭看去,莫遠行皺著眉頭也走了上來,顯然一樣的迷惑不解:「不過,都只是傳說了,若非我這徒兒發現,只怕誰也不知道這島礁之下竟然還有這樣一座石道。只是如今石道封閉,我們不得其門而入,只有曲前輩跟了進去,現在該如何是好?」

  腦海之中閃現的,是曲正風在說「你開門,我們退後」時候,他臉上略過的那一道笑容。

  雖覺得此事總有哪裡不對勁,可見愁卻是相信曲正風的。

  一個元嬰巔峰,一個是初初結丹,又是在陶璋自鳴得意,自以為計成的時候,約莫不會出很大的問題。

  見愁有心想用自己得自青峰庵隱界的那一枚「翻天道印」試試,卻礙於這許多人在場,不好施展開。

  正自沉吟之時,又一道傳音過來。

  還是小胖子姜賀。

  「這種事二師兄處理過許多了,大師姐,我看這望江樓的莫老頭不像是什麼好人,二師兄不跟我們先商量好,必定有自己的把握和計劃,我們不如到外面等他。」

  見愁凝眉,想起這一路來莫遠行的表現,最終一笑。

  她沒看姜賀,回頭道:「曲師弟雖孤身入內,可實力卻有元嬰巔峰,此處詭異,我等既然無法入內,不如先上島礁,再尋人探聽一下此地情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外如是。不知,莫長老以為如何?」

  莫遠行沒想到見愁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愣了一下,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前這一道石門一眼,道:「老夫還有兩名徒兒在裡面,生死未卜,如何能放心?就這樣走掉,老夫絕不同意!」

  說完,他眼神一冷,竟然在這一剎那御劍而起!

  莫遠行的劍,三指寬,三尺一寸長,通體透白,如冰霜鑄就。

  起劍時,腳下斗盤展開。

  見愁一看,兩丈有餘。

  一道靈光,自莫遠行眉心溢出,一枚複雜的道印在斗盤上一閃而逝!

  一劍出,以此劍為始,一道冰棱霎時自劍尖凝結而出!

  冰借水勢,又在海中,見愁等人但見一片冰雪自莫遠行劍尖,倒卷而出,順著水流的方向,迅速凝固,一時成轟然之勢,朝著那兩扇石門撞去!

  嗡嗡……

  只見石門四角,那水波雲紋,竟然像是活了過來一樣,齊齊朝著中間一合!

  水波雲紋,頓成四角之形!

  自莫遠行劍尖而來的恐怖攻擊,無巧不巧,竟然正好撞在這水波雲紋圍成的四角之上!

  無數的冰雪,如尖刀利劍一樣,有金石之聲!

  然而,撞在那四角之中時,卻彷佛泥牛入海,只起了一陣隱約的波紋,便被吞沒無蹤……

  刀劍冰雪去得有多快,消失得便有多快!

  這一幕,看得見愁瞳孔一縮。

  這水波雲紋,竟然如此詭異!

  在吞沒了莫遠行的攻擊之後,水波雲紋吃飽了一般,竟然朝外勐然鼓動了一下,彷佛打了個飽嗝。

  周圍海水,泛出了澹澹的波紋。

  瞬間,見愁只覺頭皮發麻,一種極端危險的感覺升上心頭。

  她毫不猶豫斧頭一甩,斷喝一聲!

  「走!」

  通道之中的四個人都不是傻子,霎時間逃命一般,化作四道流星一般的光線,齊齊衝出了通道!

  見愁站在鬼斧之上,一道一道的殘影在空中閃動,卻與別人的流光不同。

  在衝出通道的那一瞬間,她回頭望去——

  石門之中的的那四角水波雲紋,在鼓動平息之後,竟然重新朝著四角擴散回去!

  於是,一陣令人心顫的白光,從石門上狂射而出!

  之前被石門吞進去的那無數刀劍冰雪,竟然都被吐了出來!

  威勢巨大,十倍不止!

  「干!他奶奶的,嚇死了!」

  同樣因為好奇轉身看去的小胖子,一見此景,簡直亡魂大冒,哇哇怪叫一聲,腳下的赤光在快得不能再快的情況下,竟然又快了一分上去!

  咻!

  深藍的海水之中,射出一道離弦的紅箭!

  見愁自然聽見了小胖子的罵聲,一時之間竟覺得對方罵出了自己的心聲。

  背後滔天的白光,彷佛要灼瞎人眼一般,瘋狂地撲了出來!

  見愁心念一動,眉心祖竅之中光芒大放,一丈多的斗盤陡然放出,在這深海里發出奪目的光彩來!

  鬼斧上的圖紋,頓時扭曲了起來,一時之間,見愁身周竟彷佛有萬鬼怒號之聲!

  一經催動加持,鬼斧便呼嘯而出,竟然在霎時間追上了先前跑出去的小胖子!

  頭頂上,一層一層的海水裡,透出海面上的天光來。

  見愁再不猶豫,直接往上一衝!

  嘩啦啦!

  浪濤四起!

  見愁乘斧而出,直接衝破了這茫茫的海面!

  小胖子隨後出來,大叫道:「師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快!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砰!」

  身後又是一聲響。

  這一次,是莫遠行拽著驚魂未定的衛襄出來了。

  見愁已經凌立於海上,身周鬼影幢幢,看著駭人至極!

  她一張白皙的面龐,隱在那怒號的鬼影之中,越發冷凝。

  回首一看,島礁上竟然還站著人。

  她直接一道里外鏡拍過去!

  「還不快躲!」

  島礁上的眾多望江樓弟子,過了初時的驚駭,這才紛紛逃命一般御器而上。

  深藍色的海面下,鋪天蓋地的白光,已經近在眼前,眼見著就要衝破海面了!

  有幾個動作慢的望江樓弟子,只覺腳下的島礁都顫抖起來,有一陣洶湧的寒氣,彷佛自他們立足之地冒出,要將他們凍在那裡。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琉璃金光自空中打來,威勢驚人!

  幾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這旋轉著的一道圓盤金光從島礁上打飛出去!

  咔咔咔!

  就在眾人被打飛出去的那一瞬間,白光已然衝出了海面!

  突出於這海面上的一座黑色島礁,霎時之間被封凍起來,變成了一片雪白!

  從石門之中發出的攻擊,還未停止……

  以島礁為中心,冰凍的範圍不斷擴大,見愁只覺這一片雪白,彷佛是滴入淨水之中的一點墨汁,霎時之間便擴散了開去!

  西海之上,一片冰封!

  海水一片一片被封凍了起來,足足擴散出去有百丈遠,才漸漸慢了下來,一點點止息……

  「咚咚咚!」

  接連的幾聲落地聲!

  那幾名被見愁里外鏡拋飛出去的望江樓弟子,這才轟然砸落在封凍的冰面上,朝外面滾了幾滾,險險止住。

  撿回一條小命的幾人,驚魂未定,連滾帶爬地從冰面上起身,避之不及地御劍飛起,這才有一種真實的「我還活著」的感覺。

  之前砸飛出去的琉璃金光,縮小之後,化作一面圓鏡,終於飛回了見愁的手上。

  她一手接住,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無數人,頓時用一種殘存著驚駭的目光看著她,彷佛感激。

  若無見愁方才在危急時刻的一拍,只怕現在幾名望江樓弟子已經被封凍在了冰面之下!

  四下一望,目之所及,無不雪白的一片。

  只有更遠更遠的海面上,才有大海的深藍。

  一擊之力,恐怖至此!

  很明顯,這是石門在吞入了莫遠行的一劍之後,以十倍百倍之力,將此劍奉還!

  一道赤色的毫光自南而來,眨眼已經到了這一片封凍的冰面之上。

  見愁腳下的斗盤已經開始緩緩隱沒,鬼斧之上狂舞的鬼影,呼號的聲音,也慢慢小了下去,漸漸如同一陣煙霧,縮回了鬼斧無數的圖紋之中。

  在那一道赤紅色毫光停在眾人面前之時,見愁鬼斧之上的諸多鬼影,終於凝固回了鬼斧之上。

  看上去,見愁就像是站在一柄鑄紋奇特的巨斧之上罷了。

  在經過方才那電光石火的一幕之後,所有人都用一種心有餘悸的目光看著她,即便是她站在這有些不合她女修身份的鬼斧之上,所有人亦覺得她有澹漠傲岸之姿。

  風吹動衣角,方才那驚險的一幕猶在心中。

  見愁渾身的緊繃還未放下,眼見得眼前毫光乍落,不由目含冰霜,抬眼望去。

  一名身穿藏藍道袍的男子,站在一柄散發著赤紅光芒的猙獰白骨劍上,負手而立,臉色有一種奇異的蒼白,不過眉目之間卻有幾分孤傲之氣。

  吳端正在西海之上查看,忽然察覺到有異動,所以迅速趕來。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看見了如此驚人的一幕。

  如今十九洲,竟然還有人用這般鬼氣森森的法器……

  是個女修。

  見愁只從這人和這人的白骨劍上,感覺出了一種外露的恐怖氣息——

  與曲正風有些相似。

  她正自皺眉,卻沒想旁邊的莫遠行,一眼認出了此人,連忙飛身上前來一拜:「望江樓莫遠行,拜見昆吾吳端前輩!」

  「莫遠行?」

  吳端聽見聲音,終於轉過頭去。

  這時,他才發現這邊竟然還有幾個人,最扎眼的,便是旁邊那個同樣腳踩一道紅光的小胖子——

  這人他認得。

  那一瞬間,吳端竟然忘了還有莫遠行,只瞧著姜賀,一皺眉。

  似詫異,似忌憚。

  「崖山?」

  而旁邊踏在鬼斧上的見愁,看了恭恭敬敬的莫遠行一眼,又看了一眼白骨長劍上長身玉立,有天人之姿的吳端,頓有一種恍惚之感。

  ——昆吾?

  吳端注視著姜賀的目光,終於又轉了回來,落到了見愁的身上。

  他打量了見愁許久,想起自己先前遠遠看見的場景。

  以吳端的修為,自然能看出見愁如今不過只有築基中期,可剛才衝出海面之後,竟然還有餘力,直接一鏡拍出,在間不容髮之際將那幾個廢物救下,足可見心智與手段。

  還有……

  這一把鬼斧。

  外面人不知道的消息,不代表昆吾也不知道。

  先前是沒看見姜賀,如今各種信息一對,吳端頓時眯了眼。

  他舌尖一卷,一放,看著見愁的目光,陡然奇異極了。

  「雖十三日築基,卻有天盤,力壓我昆吾謝師弟,若是吳某沒猜錯……閣下當是崖山門下,見愁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