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8章 我乃崖山門下

  吃、吃了?!

  見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好了包在你身上,小菜一碟兒,轉頭來你說你吃了?!

  「……」

  詭異的沉默。

  見愁望著小書蠹,它還趴在那一本破破爛爛、全是小孔的書頁上,戰戰兢兢,顫顫巍巍,像是幹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恨不得把頭給埋折了。

  過了好久,見愁才勉強將抽搐的嘴角按了下去。

  只是……

  難免有一種要暈厥的衝動。

  她幽幽開口:「我能讓你吐出來嗎……」

  這不過是句玩笑話。

  可小書蠹聽了,嚇得怪叫一聲,聲音顫抖:「才不要!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多噁心哪!」

  它周身粉白色的光芒已經變成了極其違和的粉紅色,一條細細的腿兒伸出來指著見愁,約莫是……

  一臉控訴?

  反正就這么小小的一隻,見愁還真不怎麼看得出哪兒是「臉」哪兒是「身子」來。

  咳。

  她手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暫時還沒人進來,於是道:「別擔心別擔心,我自是不會叫你再把吃了的吐出來。只是如今我急著趕路,不知你可否還記得那書上所寫的內容?」

  雖然書沒了,可小書蠹吃書的時候必定是看過書的。

  有靈智的東西,恰恰還是不語上人的靈獸。

  見愁心想,記性應該還是有的。

  沒想到……

  在她這話出口之後,小書蠹險些嚇趴下。

  它哭喪一樣道:「我不記得……」

  「不記得?」

  見愁又詫異了。

  小書蠹惱羞成怒,眼見見愁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氣得跳腳,大聲嚷嚷起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有什麼好詫異的?本君雖然好學,可怎麼也是一隻書蠹啊!」

  「那一年本君翻開這本書,正想要複習主人教過的內容,可是、可是……」

  說著,它囁嚅了起來。

  見愁站在洞穴前面。

  小貂站在見愁的肩膀上。

  骨玉縮在小貂的懷裡。

  三個物種,六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一隻因為心虛而東張西望的小書蠹。

  小書蠹著惱,哼了一聲:「本君見了書就想吃,老是控制不住自己……」

  唉。

  也正是因此,它跟了不語上人那麼多年,也沒學會認幾個字,更不會讀太多文章。明明它很想讀書的嘛……

  越想越是鬱悶,連帶著看見愁都不順眼起來。

  「看看看,看什麼看?有什麼了不起的?至少本君有一顆好學的心!」

  「……所以只是管不住那一張好吃的嘴?」

  見愁頓了頓,之後異常自然地接了一句。

  「……」

  小書蠹忽然慶幸:還好它是一隻沒有臉的小甲蟲,不然聽見見愁這一句,鐵定得綠了臉啊!

  不過一轉眼,它又憤怒了起來:「你在諷刺本君嗎?!」

  「不不不,見愁未有此意……」

  見愁連忙搖頭。

  小書蠹咬牙:「那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不過是一想覺得好玩。

  愛書且愛讀書的書蠹,有一顆求知的心,卻偏偏難以壓抑自己吃書的衝動,一者是所愛所願,一者卻是本性天性。

  讀書?

  吃書?

  見愁琢磨了一陣,竟然笑了起來,滿臉平和,眼底蘊蓄著幾縷柔軟的微光,洒然得很:「沒什麼意思,想吃就吃,吃飽了再讀書,正好。」

  「……呃?」

  有些沒想到。

  這跟小書蠹想的不一樣。

  想吃就吃,吃飽了再讀書?

  「可是……我吃飽了,就沒有書可讀了啊。」

  小書蠹不禁撓頭。

  見愁笑道:「書在書上,書在天下。你吃的是書,可天下的書並不只在書上才有。」

  小書蠹呆呆看著她,傻傻地,只覺得這一句話只有六個「書」字,可它怎麼覺得這麼繞?

  眼見著它不大明白的樣子,見愁也不解釋。

  她在這裡浪費的時間已經不少了,小書蠹雖沒把路給指明,但前面的部分卻是很明確的:

  坤位左十六,西行三十六步,繞行兌位。

  「你要走了嗎?」

  雖然想不明白,可小書蠹一看,便知道見愁有了去意,不由得問了一聲。

  見愁順勢道:「後有追兵,不敢久留。若回程依舊經過此地,將再來拜訪閣下。」

  小書蠹頓時露出失望和不舍的神情來。

  它囁嚅著,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雖然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主人說,說這種話的人好像叫做……叫做大、大儒!遇到大儒一定要尊敬。本君雖不能為你指路,卻知道這萬獸迷宮陣圖里誰知道怎麼走。」

  萬獸迷宮陣圖?

  在聽見這名字的時候,見愁腦子裡猜想的某些東西,終於徹徹底底地落了地。

  隱約有一道涼氣從口中吸了進來,久久縈繞在肺腑間,難以散去。

  小書蠹並未察覺見愁的異常,撓著腦袋給見愁指路:「就……就你順著之前說的,繞兌位之後,一直往東走,有一隻隼的洞穴。它知道路,你就說是我叫你去找它的。它還欠本君一個人情呢。」

  往東?

  隼?

  見愁在心裡記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真的能因小書蠹而來了一次「柳暗花明」。

  「多謝了。」

  兩手抬起來,微微一拱,見愁道過了謝,又道過了別,這才轉身向著右側的坤位走去。

  小貂蹲在見愁肩頭,忍不住地一直回頭往後看。

  小書蠹依舊站在破舊的書縫裡,米粒大的身子剛好夾個嚴實。

  它就巴巴地看著外面,注視著見愁與一貂一骨的背影。

  直到,見愁進了坤位,身影為高牆所遮擋,小書蠹這才有些奇怪的悵然若失之感:隱界裡的人,來了又走,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才會來接它們……

  ***

  牆外廣場。

  「叮!」

  乾淨利落的一聲脆響。

  三枚暗藍色的薄刃同時撞擊在謝不臣人皇劍上,驟然碎裂,竟然像是一片碎冰一樣,將人皇劍的表面封凍起來。

  於是,謝不臣手中那一柄玄黑色的長劍,便成了一條結冰的河流。

  他持劍的左手已經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白霜,整個人面上再找不見半分的血色,蒼白如紙。

  唯有目光,冰冷漠然。

  他是感覺不到疼痛嗎?!

  才發出了三道攻擊的宋凜,已經在氣急敗壞的邊緣。

  此刻廣場之上,還在拼殺戰鬥的也就宋凜與謝不臣兩個。

  沒了小金的那一張臉,用以偽裝的那一身獸皮短褂早已經扔在了地上,宋凜面目堅毅而森冷,赤著上身,卻已經是半身染血,一道狹長的傷痕劃在了他胸前,似乎是險險就能要了他的命。

  輕敵了,終究還是輕敵了!

  一開始以為此人重傷垂死,所以沒有拿出最強攻擊對戰,反而給了謝不臣喘息之機,被對方一劍所傷。

  原本應有的優勢都難以發揮,還談什麼殺人?!

  憋屈!

  宋凜簡直要憋屈死了!

  辛辛苦苦混入中域眾人中間,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探到也就罷了,還被見愁那女人當了槍使,成了她所借的一把刀!

  現在崖山見愁堂而皇之地進了裡面去,天知道《九曲河圖》之秘是不是已經到了她手裡!

  著急,又無法速戰速決。

  面前有謝不臣,牆裡有個見愁,還有……

  那一瞬間,宋凜眼皮忽然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

  轉眼向著那高山之上的八條通道望去,竟有兩道身影先後出現——

  一個藥女陸香冷,一個夏侯赦!

  糟了……

  宋凜心裡一寒,已經在瞬間下了決定:不能再拖了,謝不臣一時半會兒殺不死,被中域這些人圍上來,到底還是他自己倒霉。

  當下手上更不遲疑,朝自己肩膀上狠狠一抽,竟然有一條黝黑沉重的九節鞭被他從肩膀上抽了出來。

  「呼!」

  抖手一甩,那九節鞭頓時劃破了虛空。

  「啪!」

  暴烈的一聲響,幾乎化作了一道殘影,瞬間抽到了謝不臣面前!

  巨大的力量,帶著長鞭獨有狠辣,落到了長劍之上。

  謝不臣已近油盡燈枯,看著那九節鞭的目光,竟然有些恍惚起來。

  「砰!」

  勉強提劍一擋。→

  劍身上的所有冰塊盡數破碎,竟然在玄黑色的人皇劍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冰裂紋。

  謝不臣擋不住那一股力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不得已向著後方倒飛而去。

  「謝道友!」

  陸香冷等人已陸續出來,還沒等清點完己方人數,便發現了廣場之上那一場艱難的對戰。

  與謝不臣對戰之人,他們都不認識,可心裡卻很清楚:除卻中域修士本身之外,剩下的只有妖魔道山陰宗!

  是敵不是友,該幫誰,幾乎不用選擇。

  當下,幾個人雖有遲疑,卻也迅速從山峰之上飛下,渡過雲夢大澤長道,向著廣場而來!

  宋凜心裡恨得不行,狠狠咬著牙關,但罵一聲:「爺爺我不奉陪了!」

  話沒說完,便一個轉身,竟然葉直直向著高牆而去!

  「砰!」

  人還沒到,一掌便立刻拍出。

  洶湧澎湃的掌力匯聚成了一個印符,遠遠拍落到了那六角凹槽之上。

  那一刻,在廣場之上的其餘三人,俱是一怔。

  「嗡……」

  已經聽過了一次的開啟之聲。

  虛幻的大門再次出現!

  開了!

  開了!

  宋凜竟然也有「鑰匙」!

  這真是又一個「萬萬沒想到」!

  眾人怔然之間,根本來不及阻攔。

  只見宋凜飛速地合身往門裡一撲,便消失了蹤跡,隨後,大門便迅速地合攏,變小……

  山陰宗護法楊烈與普通弟子馮麒,這會兒都有些傻眼。

  眼見著宋凜消失了,他們腳底下才冒出一股寒氣來:糟了!少宗去了,他們怎麼辦?

  「等等,少宗——」

  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呼啦」地一下,有一道殘影,快得像是一條線,一下從兩個人面前掠過,帶起了一陣狂風!

  「什麼人!」

  楊烈心頭大駭,順著轉過頭去,只來得及看見那一道殘影消失在閉合的大門之中……

  沒了。

  迷宮陣圖的門,再次關閉了。

  也沒了。

  方才還重傷站在後方的昆吾謝不臣。

  楊烈有些傻眼,馮麒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了:「這、這下怎麼辦?」

  陸香冷亦是微怔,隨即擰緊了眉頭。

  夏侯赦卻是目光幽暗,虛虛凌立空中,看向了迷宮陣圖的四角,聲音裡帶著難言的晦澀:「見愁道友不見了。昆吾這一位謝道友,身上還有不少『底牌』的樣子……」

  ***

  「鈴鈴鈴……」

  「嗯?」

  告別了小書蠹,從坤位走來,見愁又按著小書蠹之前所念的西行六十步,剛過了兌位,準備要往東邊去找它說的那一隻「隼」。

  沒想到,才走出去兩步,腰間掛著的鈴鐺竟然響了起來。

  見愁腳步頓時停住。

  衣袂掃落在地板夾縫野草之上,因穿行沾上了不少草漿,看上去有些髒污。

  昆吾橫虛真人在他們臨走之前贈的鈴鐺,便垂懸在她腰間,小小的一隻,古銅色,有古老的花紋鐫刻在其表面,精緻而玲瓏。

  此刻,正有深青色的光芒在鈴鐺的表面浮動,並且似乎受到什麼吸引一樣,輕輕地向著見愁右手邊位置飄了起來。

  不動鈴,可抵擋金丹巔峰修士一擊,可在失散之時幫助尋找同伴的蹤跡。

  這是……

  瞳孔勐地一縮。

  見愁看向了不動鈴所指示的方向,一時又想起當初橫虛真人贈鈴鐺時自己的想法來:能指示方位,所以能幫助謝不臣在隱界之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再殺了自己?

  對橫虛真人,見愁並不了解。

  按理說能與扶道山人交好的老怪物們都該不差,可她對橫虛真人真是半點沒有好感。

  能收謝不臣為徒,又是什麼好東西?

  對於橫虛真人所贈之物,見愁心裡有懷疑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而且……

  這也是事實上存在的可能。

  現在不動鈴亮起,並且指示著方向,竟是有中域之人進來了?

  是誰?

  友?

  敵?

  一時是鬧不清楚的。

  只是……

  這不動鈴在手中,到底叫她不安定。

  見愁伸手一抓,便將不動鈴拽在了手中,剛想要將之藏匿或者處理,沒想到,背後忽然有一股陰冷的氣息襲來!

  尖銳如針尖,冰寒若霜刃!

  這感覺來得極其陰險陡峭,並且勢頭極快。

  見愁背對著那個方向,幾乎瞬間便感覺到了它的存在,可以她戰鬥經驗之豐富、反應之迅速,竟然都來不及完全轉身,只能回身掃出一腿,玩兒命一樣的一腳!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腿也是一樣。

  「砰!」

  後發先至,險險趕上!

  見愁長腿一掃,便將那一道攻擊擋在了身前,凶勐陰冷的力道如同鋼刀一樣扎進她腿部,空氣中頓時有一片血霧灑出。

  她面上表情一片冷肅,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筆直的長腿去勢不止,力道更不減弱半分,竟然轟然砸向面前三尺處的虛空!

  「轟!」

  虛空破碎。

  見愁這一腿砸下,竟生生從透明的虛空之中,砸出了一條人影!

  赤著上身,肌肉遒勁。

  胸口有傷,汗水伴著血水流下。

  不是宋凜,又是何人?

  他面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抬起來的一條胳膊,肌肉墳起,看上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可以說,在決定偷襲見愁這麼一個「弱」女子的時候,宋凜絕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這麼簡單粗暴地一腿砸回來!

  見愁的一腿,無巧不巧砸在他大臂之上。

  肌肉顫抖,連著骨頭都像是要瞬間散架一樣。

  硬!

  韌!

  悍!

  這一條腿簡直像是用精鐵捶打萬遍鑄成!

  滿以為絕不會失敗的偷襲,瞬間被這樣破去,宋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真是邪了門兒了!他就這麼倒霉?!

  遇到一個謝不臣也就罷了,那是他輕敵;可又來一個見愁算怎麼回事?

  在進入大門之後,宋凜便立刻使用山陰宗秘術隱身,境界比他低的修士是看不透的。

  他運氣極好,竟然落在了兌位不遠處。

  本來還在琢磨出路,哪裡想到轉悠了一會兒,見愁竟然送上門來!

  謝不臣是昆吾新秀,見愁也是崖山新一輩第一啊!

  殺了這個,一樣可以揚名立萬!

  所以,宋凜毫不猶豫地採用了無恥的偷襲手段。

  只是沒有想到……

  就連偷襲都失敗了!

  他整個人都受不住這一腿的怪力,狠狠地朝著後方砸落。

  見愁這一腿出去,純屬本能。

  她倒是沒想到,竟然從一片虛無的空中砸出個人來,定睛一看,卻是一張陌生臉,偏偏有著幾分難言的熟悉。

  山陰宗那兩人的感覺。

  沒見過的一張臉……

  「原來是宋少宗啊。」

  見愁伸手一摸蠢蠢欲動的小貂,示意它老實點,似笑非笑地說了這一句,同時左手握緊了鬼斧。

  老天爺這會兒是真待她不薄。

  遇到個謝不臣,有傷在身,一直不愈;遇到個宋凜,原本是沒傷的,眼看著跟自己交戰了,竟然也負傷了。

  她若是不好好表現,簡直對不起老天爺給的這一份氣運啊!

  微微眯了眼,見愁上下打量著宋凜。

  他撞在了石牆上,砸落了好大一片石屑,還好見機得快,一個翻身落下來,看著有些狼狽。

  見愁琢磨道:「假扮小金道友那麼久,也啃了那幾個西瓜,想必這會兒不餓,吃飽了……這天下人有不少死法,不知宋少宗中意哪一種?」

  「……」

  宋凜忌憚地看著她,只覺得背後一股寒氣冒了出來。

  不管是謝不臣還是見愁,其實力都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如今見愁這麼一說,他竟真沒什麼把握。

  只是……

  「見愁道友,何必有如此深重的殺氣?」

  宋凜眼珠子一轉,按著自己胸口上淌血的地方,微微皺了眉頭,卻笑道:「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見愁道友與那昆吾謝不臣不對付,正好我也傷在他劍下,更是勢不兩立。隱界兇險,不如你我結伴同行,一道聯手,還怕殺不死那謝不臣?」

  見愁眉梢頓時微微一挑,似乎很感興趣。

  妖魔道之人行事極端,更是唯利是圖。

  只要有利益,別說是正邪了,就是對方才殺了自己全家,都能合作。

  宋凜不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有什麼錯誤,甚至他以為見愁與謝不臣相鬥那架勢,根本不是「深仇大恨」可以形容的,那得是「血海深仇」啊!

  見愁絕沒有拒絕自己的道理!

  只這麼一想,宋凜看著見愁的表情,便相信她是真的動心了。

  見愁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你說得有些道理,讓人心動……」

  宋凜頓時一喜。

  可沒想到,見愁下一句便話鋒一轉,竟看著他笑了起來,同時將鬼斧高高舉起,重重揮出!

  「可惜啊,我乃崖山門下!」

  豈可與爾等同流合污!

  輕蔑,不屑一顧!

  甚而高高在上……

  這是帶著狂氣的一斧頭,也是帶著傲氣的一斧頭。

  一斧頭,猝不及防之間噼出去,簡直噼得宋凜七葷八素,一千個一萬個想不到,連姥姥家都要找不到了!

  靠!

  一言不合就動手啊這是!

  原以為十拿九穩,見愁鐵定答應,哪裡想到她竟然巨斧相向。

  宋凜招架不及,因有前車之鑑,乾脆懶得硬接,居然抽身就走!

  現在《九曲河圖》毛都還沒看到一根,他們就鬥了個你死我活,實在不智!

  不行,得跑!

  「砰!」

  一巴掌拍在高牆之上,宋凜借力騰飛而起,險之又險地躲過了見愁的「奪命一斧」,卻還是被削掉了兩撮頭髮!

  宋凜活生生驚出一頭冷汗來。

  他轉頭去看,竟發現見愁一斧沒得手之後,又朝著自己追來!

  不合作便不合作,她還追個沒完了?!

  一口氣憋住,宋凜聲音森然無比:「得饒人處且饒人,見愁道友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欺人太甚?

  見愁笑了。

  假扮小金潛入中域一行人中,便是宋凜不安好心,以屠戮昆吾崖山兩派修士為榮,又同在隱界之中,更不知道為什麼進了這萬獸迷宮陣圖……

  是敵不是友!

  一則沒有合作的必要,二則回頭相遇必定翻臉。

  不如早殺,以絕後患!

  不過是她行事風格,何來欺人太甚之說?

  換了宋凜是她,不也一樣的「殺」嗎?!

  見愁乘風而來,身形飄搖,直如渺渺雲端一仙鶴。

  她面上輕鬆,掛著寫意的笑意,然而……

  揮手又是一斧!

  凌厲,鋒銳,厚重!

  「我乃崖山門下,名門大派,自當為十九洲除魔衛道!」

  聲音清透而懶散,與重斧的威壓形成鮮明的對比,矛盾之中更叫人覺出一種毛骨悚然來。

  飛馳的斧影像是閃電一樣,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砸向了宋凜!

  「砰!」

  這一次險些削去了耳朵!

  宋凜簡直汗毛倒豎!

  想打的時候輕敵,不想打的時候來了個戰鬥狂!

  這一趟隱界簡直倒霉到了姥姥家!

  他根本來不及回頭看上哪怕一眼。

  可即便不用回頭,光聽那懶洋洋又義正辭嚴的聲音,他就能猜到厚著臉皮說出「除魔衛道」這四字的見愁,到底是有多道貌岸然、冠冕堂皇!

  虧得這女人還有點良心,沒說「名門正派」。

  行事風格可比妖魔道還邪!

  她要敢說自己一個「正」字,他宋凜明兒就敢給自己立上一片牌坊!

  除魔衛道?

  還崖山門下?

  扯你娘的澹!

  都拔劍昆吾弟子,惡戰謝不臣了,還這麼義正辭嚴地說「除魔衛道」?!

  屁!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宋凜簡直嘆為觀止,可轉念想起了隱界門前、廣場之上的連番戰鬥和兇險算計。

  ……

  誰敢相信崖山門下,竟真有人敢那麼喪心病狂地暗算昆吾天驕?

  真作惡,也沒人相信。

  崖山門下?

  崖山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