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合作的價值

  凌晨三點十五分,北港城西,船錨旅館。🎈🐧  ☺💛

  三樓有陽台的豪華套間內,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叼著捲菸站在窗邊,透過窗簾縫隙看向屋外的夜色。

  這是他專門精挑細選的位置,能夠將城市主幹道,市議會連帶著靠近外圍的廣場一覽無遺;無論發生什麼都能立刻知曉。

  按照他事先計劃,盤踞在北港的黑幫們會在十一點左右集結,向根本沒有任何防備的市議會發動進攻,最遲三個小時就能拿下市議會。

  當然,也只能是暫時拿下;北港畢竟是王家艦隊駐紮的重鎮,一旦水兵們反應過來消滅幾百上千個武器簡陋的小混混簡直不要太輕鬆,何況還有剛剛登陸的風暴軍團,那可是足足八千人,有編制的常備軍!

  不過那樣一來,自己的目的也達成了…自由邦聯使團遇襲,北港安保不利,風暴軍團與北港爆發矛盾,這些聽起來……

  完美,太完美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計劃貌似和自己最開始預計的出現了紕漏;哪怕按最遲的時間計算他們也該在凌晨兩點左右拿下市議會了,而現在…中年人煩躁的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指針赫然停在了四點整。

  「該死!」饒是再怎麼沉得住氣,他還是忍不住咒罵了一聲:「這幫外城區的賤民,果然就不值得信任,完全沒有任何時間概念!要是在戰場上他們通通都該槍……」

  「咚咚咚!」

  重重的砸門聲打斷了中年人的自言自語,瞳孔猛然驟縮的他警惕的立刻離開窗戶,悄無聲息的躲到床榻前,又故意假裝沒聽到聲響,緊貼著床邊和房間的死角。

  直至第三次砸門聲響起,中年人才踏著相當沉重的腳步,慢慢朝房門靠近:「誰啊,知道現在是幾點嗎?!」

  哪怕到這一刻,他依然沒有主動上前開門,而是停在了靠近門側的牆壁旁,後背緊貼著壁爐,死死盯著一片漆黑中的緊閉的門。

  「市議會衛兵,正在執行緊急搜查任務。」低沉的話語聲從門外傳來:

  「一小時前有不明分子襲擊市議會,破壞為款待自由邦聯使團準備的晚宴;現在大部分歹徒已被擊殺,我們正奉命追捕剩餘逃犯。」

  「有線人通報,說看見逃犯朝這邊的街道跑過來了。」

  「不、我不清楚!」中年人慌張道:「我…這才幾點,我一早就睡了,什麼也不知道!」

  此刻的他又驚又喜,聽外面人的語氣計劃似乎是成功了;驚的是那群廢物不僅逃了,還居然朝自己這邊逃過來,他們是沒腦子嗎?!

  「即便如此,也還請您把房門打開,讓我們進去搜查一番。♢🐚 ➅❾ร𝒽U𝓍.Ć𝕠๓ 😳♖」門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變化:「不要誤會,只是例行公事,還請您多多理解。」

  「理解理解!那個……」中年人抽動了下喉嚨,右手顫巍巍的摸了摸藏在後腰的左輪槍:「能不能麻煩諸位不要翻亂了房間裡的東西,我在桌上留了一個錢包,請大家到樓下的小酒館喝幾杯。」

  「那真是太感謝了,麻煩您把門打開吧,我們看一眼就走。」

  「好,這就來。」

  弓著後背的中年人小心翼翼靠近門伸手去開,依然十分謹慎的沒有讓身體和門處在相同的直線上。

  也就在他觸碰到門把手的瞬間,貫穿耳鼓膜的轟鳴毫無徵兆的席捲而來。

  「轟——!!!!」

  金紅色的火光瞬間突破了牆壁,躲在後面的中年人像炮彈似的被氣浪撞飛出去,貫穿了整個房間,直接將三公尺寬的大床砸成碎片。

  嗆人的煙塵中,被炸開的牆洞外出現了一個人影。面無表情的法比安背著手從牆洞走進房間,在幾名同僚意味深長的目光中打開了房門:

  「好了,現在可以進來了——漢克去檢查目標,諾頓中校和於連中校負責搜索房間裡的雜物,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阿列克謝中校您…麻煩您在外面守候,以防萬一。」

  「你當我想進去呢?」阿列克謝衝著一片狼藉的房間翻了個白眼:「話說幹嘛要直接爆破,鬧出這麼大的東京,又不是不能強闖進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不能讓對方活著。」法比安解釋道:「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死亡,更是要讓他的同夥們意識到,他已經死了。」

  「這個解釋起來稍微有點複雜,簡而言之就是雖然對方已經等於公開與風暴軍團為敵,但總司令和我們剛剛回到克洛維,勢單力薄的情況下冒然宣戰十分的不利,所以……」

  「所以雖然我們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但還是要假裝不知道,不僅要假裝,還要讓他們認為此事到此為止,並且重要的活口也死了,我們追查不到他們身上。」阿列克謝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這些我懂。」

  「完全正確,因此作為整個事件名義上的『主謀』,這位…肯定不是陸軍部軍官的閣下,必須要死無對證才好。」

  法比安贊同的點點頭,回首望向正趴在瓦礫堆里挖人的漢克:「軍醫長,情況怎麼樣,能確認對方的生命跡象嗎?」

  「呃,你先等等。」

  半蹲在地的軍醫長麻利的從工具包里掏出兩根鐵錐和錘子,動作嫻熟的將其中一根頂在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天靈蓋,然後掄起錘子,用力一砸……

  「鐺!鐺!」

  伴隨著在場眾人微微顫動的身體,腦袋和胸口各多了一根鐵錐的中年人歪過頭,像壞掉的玩具般面無表情的攤在地上。

  「嗯,行了。」擦了把汗的軍醫長站起身,扭頭看向臉色僵硬的同僚們:「這下應該是徹底死透了。」

  話音未落,他又從懷裡掏出霰彈槍,對著中年人的屍體開了一槍。

  「……非常好,非常的嚴謹,非常的科學。」法比安毫不吝惜的稱讚道:「至於其它的物證,我猜應該也是完全沒有吧?」

  還在忙碌的於連和諾頓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應該…沒有。」

  「那也就是說,我們所有的線索到這裡,就全部斷掉了。」法比安微微頷首,一臉輕鬆的自言自語道:「至於整個事件的真相,我想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夠知曉。」

  「市議會那邊,已經緊急通過了對此次事件兇手的通緝令;任何人只要提供與之相關的線索,都將獲得不少於一千金幣的報酬。」諾頓在一旁補充道:

  「雖然懸賞豐厚,但恐怕也不會有太多希望。」

  不,應該是完全沒有希望才對…法比安在心底暗道,畢竟雖然塞西爾家族和王家建隊在克洛維地位遠超陸軍,但真要說起硬實力和影響力,手握十個常備軍團和無數徵召兵團和地方衛戍部隊的陸軍部,才是克洛維第一勢力,遠超所有的地頭蛇和所謂的豪門。

  畢竟…這可是團結起來,連路德·弗朗茨總主教也要退避三舍的集體;當初的樞密院和教會再怎麼針對,也只敢對勢單力薄還人人喊打的近衛軍開刀,真要得罪整個陸軍,整個克洛維境內任誰也別想倖免。

  甚至如果認真說起來,其實就連風暴軍團自己也算是這個集體的一部分;只不過他這個「准將」過於年輕,又是靠陸軍部關係最差的弗朗茨家族提拔起來的,人脈關係不說沒有,也差不多就是沒有了。

  結果就是連帶整個風暴軍團,都被陸軍排擠成了邊緣化不受歡迎的存在…當然他們中絕大多數原本也就是邊緣人;無論編制,軍銜還是收入,都是靠風暴軍團自己卷出來的,也就談不上拖累或者受牽連。

  「可我還是有一個問題。」

  就在所有人都準備離開的時候,阿列克謝像是完全忍不住了似的,沖法比安問道:「也就是說,我們這趟的任務是為了讓藏在暗處的陸…刺殺使團的主謀相信,線索已經斷掉了,我們也沒有抓住他們的活口,是這樣吧?」

  「也是為了給北港和使團一個合適的交代。」法比安微微頷首:「不過您說的確實是這件事的核心目標,所以問題是什麼?」

  「換句話說打從一開始,這傢伙就是必須去死的,而且要死得…轟轟烈烈,方便所有人都知道。」阿列克謝追問道:「我們包括總司令大人,都沒打算從這傢伙口中挖出任何有用的情報出來?」

  「確實如此。」

  「所以…我們也不需要獲得他的信任,只要光明正大的弄死他就行?」

  「確實。」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他說那麼長時間的話,確認他是不是在房間裡然後直接炸上天不就結束了嗎?」

  「……抱歉,職業習慣,改不過來了。」

  ………………………………

  正當軍官們「團結友善」的時候,夢鄉里的北港市民們也紛紛從自家的床上驚醒,或是錯愕,或是驚恐的看著城鎮街道上大張旗鼓經過的風暴軍團士兵。

  對於在殖民地已經積累了豐富鎮壓經驗的風暴軍團而言,這場「臨時行動」和飯後運動相差無幾;只不過運動的時間確實有些晚了,另外大家好不容易有機會休整慶祝,這種時候突然集結,多少是有些掃人興致。

  不過對他們是麻煩,對北港,尤其是北港本地的豪門就是恐怖了。

  幾千名初來乍到士兵,只用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封鎖了整個北港的主要幹道,占領了市議會周邊全部的制高點…雖然是北港這邊主動向風暴軍團開放,但也僅僅是默許他們的行動,可沒有把城鎮的地圖交給他們!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支剛剛歸國的軍隊紀律性,特別是對安森·巴赫本人的命令,有著極高的服從性;否則換成哪怕是貴族家裡的私兵,好不容易休整卻要突然執行任務,輕則譁變重則叛亂,絕對不是說笑的。

  其次則是在完全陌生的城市裡,能夠迅速控制局面,掌握絕對主動權並且還是在晚上;這可不是一般的軍隊能夠掌握的技能,沒有豐富且大量的城市戰經驗,中下層軍官水平高超,可以單獨執行較為複雜的任務,是絕對完不成這種操作的。

  二者相結合的話,就是安森·巴赫擁有一支對他忠心不二的軍團,並且這支軍團極為擅長城市戰和散兵戰術,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完成對城市內某片區域,甚至是整個城市的鎮壓和封鎖。

  風暴軍團的行動,就是在向北港和仍然盤踞城內的陸軍勢力雙方傳遞這種信號。

  …………………………

  「如何,我沒有對您撒謊吧?」

  密室內,只剩下自己和北港市長的博格納子爵站在窗邊,悠閒的抽著菸斗看向後者:「將安森·巴赫拉入我們的陣營,絕對是穩賺不虧的生意——就算兵力無法和那些將軍們相提並論,風暴軍團無論是對他本人的忠誠,還是鎮壓城市的水準,都是克洛維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我當然清楚,關於只有不到一千人,匆忙組建的風暴團如何把您從暴徒占領的工廠里救出來…這故事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北港市長搖搖頭:

  「但我更知道如果沒有聖戰軍,我們這位忠心耿耿的將軍,此刻早已是殖民地的無冕之王…拉攏他,討好他很容易,可要拿出多少東西,我們才能確信自己不會被他背叛?」

  「很簡單,只要你給他想要的。」博格納自信滿滿:「一個出身鄉下,努力在軍隊中向上爬,不擇手段到連教廷也敢正面硬碰硬的傢伙,你覺得他想要什麼?」

  「錢?他現在應該不缺了;名聲?這個有一點點可能,但貌似他也不是很在乎;頭銜?一個沒能繼承爵位的鄉下小貴族或許會有興趣,但決不能輕易打動他。」

  「不過我在和他的交流中發現,他這個人其實很有野心,而野心往往和權力欲,或者說支配他人的想法掛鉤,所以答案其實很簡單了。」

  「簡單?喂,你、你該不會打算……」

  「我只是覺得可以試試看,至少可以拿來當做籌碼不是嗎?」博格納看向窗外,黑夜中的城市仿佛有著格外的魅力:

  「至少…他沒有任何根基這點,就是他最大的合作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