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可以!」
還沒等安森開始提條件,來茵哈德·羅蘭立刻就滿口答應:「按照我掌握到的情報,北境商會承擔了此次聖戰將近四分之一的後勤轉運工作,有五分之一的艦船還是以我們…啊,是商會的名義承租的,畢竟那麼多的船主,工會還有做遠洋貿易的朋友,都要教廷一個一個找上門談判也不合適。」
「其實我自己也做過估算,如果北境商會負責的後勤出現問題的話,聖戰軍的後勤會出現一次規模較大的中斷,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必需品還有軍火。」
很好,這就足夠了…安森微微頷首。
三分之一,聽起來好像不是個小數字,但也沒到五分之四,十分之九這種誇張的地步,貌似有影響但影響有限…可問題在於後勤是不能這麼算的。
首先聖戰軍的物資是一個月補給一次,先集體抵達揚帆城再分批次補充給各個軍團,中途的流程和損耗絕對不是個小數字;一塊麵包,一枚子彈從始發地直至送到戰場士兵的手上,付出的代價十倍百倍都絕對不止。
長距離運輸,加上還要供應十幾萬人的大軍,即便是以教廷的財力物力恐怕也是相當緊張;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三分之一的必需品無法及時抵達甚至丟失,絕對不是三分之一的士兵要挨餓那麼簡單。
領軍者之間會爆發矛盾,士兵們揮抗議和宣洩不滿,而這種矛盾和不滿,將會引導整個軍隊做出錯誤的決定。
「但如果要出這麼大的問題,羅…北境商會那邊需要承擔的壓力也不小,這一點想必大人您肯定清楚。」
來茵哈德話鋒一轉:「我本人當然是絕對站在您這邊的,但北境商會需要為羅蘭家族,以及商會內諸位領導乃至合作夥伴們的利益優先考慮;風險太大,又得不到收益的事情,恐怕……」
「放心,我肯定不能損失大家的利益,這一點也是必須的。」安森一臉嚴肅,眼神中的真誠彷佛都能化作實質:
「據我所知,聖戰軍在和商會的協定中,是以商品出港就算成功的,對吧?」
「也不完全是這樣。」來茵哈德嘆了口氣:「如果中途商會擅自撕毀封條,或者有任何故意破壞,偷竊,甚至是倒賣物資的情況,依然視為違約行為。」
「在一般人看來,這種條款簡直寬鬆,明擺著讓商會占了大便宜,但委託人是教會…全世界只要有大教堂的地方,就有教會的銀行,艦船內也有隨行的教士和虔誠的秩序之環信徒…除非商會能把航線上好幾千人全部都收買了,否則根本不可能違約。«-(¯`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說話的同時,來茵哈德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安森身上離開,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這位「上司」的情緒變化。
對於被找上門這件事他早就有所準備,甚至隱隱還有幾分期待,畢竟和羅蘭家族的關係也是他重要的資源之一;但除非能給出一個絕對穩妥的辦法,他也是不敢冒著得罪教廷的風險,把自己連同整個家族都賠進去的。
「所以說…只要動手的不是羅蘭家族,甚至連北境商會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就沒問題了是嗎?」
「哦,所以您已經有辦法了?」
來茵哈德眼前一亮:「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就派人通知北境商會那邊的負責人,他眼下就在白鯨港;我以新大陸公司首任行長的名義發誓,絕對能夠爭取到商會方面的支持!」
那是肯定的…北境商會是秩序世界北方的貿易龍頭,原本就對教會,還有那些依附在教會名下的帝國南方勢力把手伸向新世界極其不滿;能有機會給對競爭對手添堵,那肯定是一百個贊成。
「那麼關於具體的時間和地點,還有計劃的大致情況……」
「這些你還是不要問了,更不要告訴羅蘭…我是說,北境商會的諸位大人們。」安森抬手攔下了還想要繼續詢問的來茵哈德:
「這件事我們彼此雙方溝通的越少,對大家而言就越安全;北境商會那邊只要正常履行應盡的義務和職責就刻意了,其餘的事情不用多問,更不要表現的太刻意。」
「我這麼說絕對不是因為對羅蘭家族,或者北境商會有任何的不信任,因為我們的敵人真的很強大,而且無孔不入;任何些微的破綻,都是致命的威脅!」
來茵哈德遲疑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遲疑而已,身為一名商人還不至於願意為自由邦聯這個偽裝成共和國的殖民地寡頭政權賣命:「好的,我明白了。」
「如果一切順利,自由邦聯是絕對不會忘記北境商會和羅蘭家族的友誼,願我們彼此都能度過這場浩劫,獲得真正是自己想要的一切。」
微微翹起的嘴角安森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便轉身離開了新大陸公司在灰雪鎮的辦事處。吧書69新
返回軍營的路上,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羅曼商量,但這位忠心耿耿的擲彈兵上校已經在新大陸軍團撤退時就已經獨自離開,前往白鯨港去找路德維希少將了…眼下整個灰雪鎮唯一自己能百分百找到的真理會,就只有諾頓·克羅賽爾這個外圍成員。
考慮到這個看似心思縝密,實際上對真理會實情知道的還沒有自己多的可憐下屬,安森猶豫了幾秒後最終選擇了放棄;畢竟接頭人有的是,但可靠能幹的下屬還是很珍貴的。
風暴軍團人才眾多,但沒有一個是多餘的。
既然一時半會無法和真理會取得聯絡,安森也只能先行返回司令部,和路易商量關於接下來對白鯨港的反攻計劃;結果剛一進門,看到某個眼熟身影的他就忍不住微微蹙眉:
「是你?」
「您這個態度可就太讓人傷心了,安森·巴赫閣下。」
空蕩蕩的會議室內,坐在長桌正對門位置的卡林·雅克端著一杯早就冷掉的清水,似笑非笑的露出了無比真摯的目光:「我可一直覺得我們是朋友來著,否則也不會在這個地方了。」
「而且我和某個惹人討厭的小說家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您可以百分百的信任我不用有任何的懷疑。」
不用又任何的懷疑…你居然能一聲不吭突然在這裡冒出來,就是最讓人懷疑的事情…安森在心底默道:
「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就證明我需要你們做的事情也已經知道了,對吧?」
「是,但並不完全是。」卡林·雅克放下手裡的水杯:
「您希望真理會策應納克希爾王國的叛亂貴族,襲擊聖戰軍的後勤船隊這一點我們很清楚,不過這件事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
「哦?說。」
「首先是聯絡和溝通方面的問題,不知道羅蘭家族那邊是不是有什麼好辦法,但如果不能事先確定好目標的話,萬一撞上了不知情的船隊該怎麼辦?」黑袍教士問的相當直白:
「其次,光明正大的堵截聖戰軍的後勤船隊,而且不是小打小鬧的偷襲,納克希爾王國會承受相當大的壓力——出於某種原因,我們暫時還不能讓納克希爾王國參與到這場新世界的聖戰當中。」
「為什麼?」
「因為眼下的納克希爾王國,或者說納克希爾王國的王室…呃,或者說現任的納克希爾國王,是唯一有能力也有機會,統一整個北海三國的人。」
「統一北海三國?」安森怔了下:「所以眼下的真理會一直在忙這個?」
「不,應該說某個人一直在忙這個。」卡林·雅克似乎非常努力的在克制翻白眼的衝動:
「出於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原因,認為一個統一的北海地區更符合某種平衡,或者說趨勢——這還多虧了你!」
「我?」安森的表情更奇怪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是誰一個不留神,讓瀚土地區成功統一了?!」卡林·雅克徹底沒好氣了:
「一個分裂的,被各方勢力插手的國家,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外力影響下,通過內部整合完成了領土完整與共識的建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自克洛維之後,帝國作為整個秩序世界名義上『共主』的地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如果說瀚土還僅僅是外部,那麼殖民地的獨立就是對這種地位的更為深重的打擊;無論聖戰結果如何,只要自由邦聯完成了事實上的獨立,那麼這種趨勢將徹底不可阻擋!」
「帝國是一個靠『貴族契約』與古老神話而建立起來的,與純粹封建關係的瀚土,武力征服而後集權的克洛維這種『國家』有著本質上不同,各個區域間的聯繫只能用『微弱』來形容;它很強大,可一旦這微弱的聯繫受到質疑,那麼它也可以瞬間土崩瓦解。」
「而這樣強大又脆弱的帝國,是與秩序教會高度捆綁的;一旦帝國崩潰,則意味著秩序教會千年來維繫的『秩序世界』徹底崩潰;它的合理性,存在將遭到根本性的質疑,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將淪落到所有人都不曾想像過的,一個極其卑微的程度!」
連著說這麼一大長串不喘氣的卡林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整個人像是徹底虛脫了似的看著安森:「這是他的原話。」
原來如此…安森挑了挑眉毛:「所以他不光要趁著新世界聖戰的機會,讓納克希爾王國打一場內戰,更要藉助這場內戰統一北海三國…這樣的話,任何會因此吸引到教會注意力的東西,確實不應該出現。」
「您理解真是太好了。」卡林·雅克重重的鬆了口氣:「所以這場白鯨港的爭奪戰……」
「你們就更應該幫忙了!」安森直接搶斷道:「否則自由邦聯被聖戰軍徹底打垮,納克希爾王國的『小動作』也休想瞞過教會的眼睛…不是嗎?」
「可您已經贏了!」
卡林·雅克一臉誇張:「紅手灣之戰,聖戰軍能眼睜睜放新大陸軍團,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不夠,遠遠不夠!」安森挑了下眉頭:「你剛剛也說了,要的是事實上的獨立——紅手灣之戰頂多能保證教廷不會對殖民地趕盡殺絕,但就算是低烈度的戰爭,徹底摧毀掉這個政權,建立一個半獨立的附庸國還是沒問題的,這不符合你們的目標吧?」
「沒錯,但應該更不符合您的利益才是。」見習教士扯了扯嘴角:「我勸您現實一點兒,目前這個階段要完全把教廷勢力從新世界排除,已經不可能了!」
「如果教廷堅持要在新世界設立教區,或者聖戰前沿陣地之類的半軍事化組織,憑你們三四萬人的殖民地民兵根本不可能阻止;除非盧恩家族親自下場——但那不就又給了教廷更多干涉的藉口?!」
安森笑了笑:「也沒有那麼不可能吧……」
「就是有,而且難度一點兒也不小!」卡林·雅克嘆了口氣,眼珠轉了轉:「這樣吧,我把您的想法如實告訴那個我們都知道,也都不想見的混蛋——但我這次真的只是傳個話,不給您任何的保證,怎樣?」
「反正您要是想得到那些叛亂貴族的艦隊支援,就必須說動納克希爾王室,現在也只有他能百分百讓那位國王陛下乖乖聽話;他要是不肯,我…也沒什麼好辦法!」
「可以,但你要幫我多帶一句話。」
看著兩手一攤,沒好氣的見習教士,安森不以為意道:「告訴他,如果這一戰我們無法奪回白鯨港,那就意味著自由邦聯的勢力被教會徹底封鎖在了新世界內陸,獨立的意義將大打折扣,也更不會對秩序世界的穩定造成任多少影響。」
「他既然能在聖徒歷九十五年,幫助克洛維保住了北港不失,那就說明他很清楚一個出海口,一個繁榮的港口城市對一個獨立勢力究竟有何種意義;沒有了邦聯這個活靶子,新獨立的北海王國要承受教會多大的壓力?」
「好好想,想清楚了,就做出他認為最正確的決定吧——我賭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