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謝謝你,永別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精靈少女四周的蒸汽開始快速升溫,漆黑的夜幕下突然出現許許多多橘紅色的光斑。♙💣 6➈S𝓱u𝔵.𝒸𝑜ⓜ ♦🐟

  就像可愛的煙火星辰,環繞在少女四周,煞是可愛。

  「轟——!」

  下一秒,這些「可愛」的光斑毫無預兆的炸裂,爆炸的火焰化作半徑五十公尺的光球;宛若夜幕下的太陽。

  籠罩著整個穹頂的烏雲瞬間消散大半,連帶著烏雲中形成的詭異面龐也被撕裂,什麼也沒有剩下。

  但籠罩著白鯨港的黑暗並未因此消散,甚至就連被芙萊婭用爆炸湮沒的烏雲也在迅速捲土重來;呼嘯的暴風雪依然統治著白鯨港,不可名狀的漆黑依舊在土地上蔓延。

  而就在不遠處的港口,沸騰的海水也在不停捲起巨浪,一次又一次,不停歇地衝擊著數十公尺高的火牆;即便葬身火海,成千上萬的蠕蟲依然奮不顧身的撲向岸邊。

  齊射的槍焰在火牆後接連閃爍,被臨時拉起來的第二和第三步兵團依託著臨時修葺的簡易工事,整排整排的掃蕩著漏網之魚。

  而逐漸進化出能夠抗住烈焰灼燒的蠕蟲,只會越來越多。

  芙萊婭非常清楚,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如果不能迅速解決黯影魔和其它藏在這片黑暗中的妖孽,讓幽淵之主突破自己留下的防線,在這片守墓人的主場上,她沒有絲毫勝算。

  光芒漸漸消散,漂浮在半空中的精靈少女再次張開雙臂。

  周身附著的火焰迅速化作一道又一道金紅色的圓環,繼而以她自身為軸心迅速向四周擴散。

  「轟——轟——轟——轟——……」

  烈焰匯聚的火光猶如聲浪的波紋一樣,鋪天蓋地,重複不斷;每一次擴散,黑暗中就炸響千百次的轟鳴。

  被黯影魔召喚而來的詛咒亡靈,在碰觸到烈焰的剎那就被點燃;漫天飛舞的餘燼甚至還會加強下一輪的光環,繼續灼燒更遠處的存在。

  這就是咒法師的力量——只要在施法範圍內,一切自然法則都能隨意扭曲;烈焰不僅能蒸發風雪,甚至能將亡靈炸成碎片,甚至將其轉化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反過來威脅敵人。

  當然,反過來說也是相同;也因此咒法師間的戰鬥就成了規則間的戰鬥,比拼雙方的施法強度和反應速度,技高一籌的一方很輕易就能達成碾壓的局勢,讓對手甚至找不到反擊的餘地。

  作為血脈純度最高(之一)的伊瑟爾精靈,芙萊婭在這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

  無論對力量的掌握還是範圍的把控,一切對她而言都如同吃飯喝水般容易,更不會輕易像某個咒法師動不動精力耗干,或者把提前拓印的魔法用光,變成距離感強一點兒的普通人。

  但她的弱點也極其明顯:經驗匱乏,並且實力與情緒高度綁定。

  「嗯?!」

  極強的距離感讓精靈少女提前覺察到了身後的危險,下意識回首望去:一個躲過了光環的詛咒亡靈不知何時,已經迫近到她身後。

  面色一冷的芙萊婭立刻躲避,同時讓漂浮在身側的匕首甩出一道光柱掃去;但漂浮的亡靈竟然預判了反擊的方向,徑直貼著光柱向她襲來。

  砰——

  扭曲的亡靈嘶吼著不可理喻的囈語,沖入了精靈少女的身體;剎那間,數不清的惡毒思想,最令她不願回想的記憶,最恐懼的畫面…像泄閘的洪水般湧入她的意識。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散去的光芒,悽厲的慘叫聲開始在穹頂迴響。

  ……………………

  當天空中火光四濺的同時,象徵著死亡的詭影同樣在地上不斷浮現,朝著宴會大廳所在的位置靠攏。

  它們披著破破爛爛的斗篷,踉踉蹌蹌的從街道,巷口的拐角與陰影中現身,邁著蹣跚的步伐,仿佛垂垂老者般三五成群的聚集,並且越來越多…最開始只有十幾個,很快又變成了幾十個,上百……

  「轟隆——!」

  一道半透明的水汽掃過議會大門外的街道,瞬間無數鮮血在黑暗中四溢而出;被扯碎的斗篷下露出了一個團團相互撕扯,仿佛人形的觸手,抽搐著擠在一起。

  「這是什麼東西?!」

  揮舞著長刀的年輕騎士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面色蒼白的他心底泛起了難以形容的噁心。

  屍橫遍野的戰場他見過,被炮彈揉碎的屍體殘渣他也見過,但是和眼前的畫面相比,那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那種觸感並非視覺衝擊,而是來自更深層次的,精神乃至靈魂層次的衝擊。

  「隕神…或者說吃下了隕神之亂的土著異教徒,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麼形容的。」

  淡淡開口道的安森扣動著「匕首」的扳機,一槍打爆了被路易漏掉的異教徒:「新世界的舊神派和秩序世界的區別相當大,要更加的…狂熱。💙♞ 6➈𝔰𝐡𝕌乂.cO爪 🐙☟」

  「在吃下隕神之卵後,他們的身體會發生異化,在逐漸喪失理智後,變成某個邪神曾經的階段,或是擁有更強的力量,或是生命力得到大幅度強化,或是精神力高度提升…或是兼而有之,有的甚至能被強化到堪比褻瀆法師的程度。」

  「什麼?!」

  年輕騎士一驚,揮出的水汽險些將對面的樓房直接一分為二。

  孤零零的兩人守在議會大門前,把守著侵襲而來的黑暗唯一能夠進攻的方向,阻擋著不顧一切朝身後建築襲來的身影。

  當然,這完全是路易·貝爾納的主意,但安森沒得選。

  一方面是年輕騎士鐵了心不肯再等下去,要做出行動保護無辜的白鯨港民眾;一方面是局勢爆發得的確很突然,安森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相應的防禦措施——或者說做了也沒用。

  面對守墓人的襲擊,他一個區區五階咒法師除了原地等死,呼叫塔莉婭支援以外,能做的實在有限。

  但眼前的危機也同樣急迫…無論守墓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白鯨港和風暴軍團都冒不起半個城市變成廢墟的風險,更別說讓身後大廳內的支持者們死於非命甚至變成怪物。

  情勢危急,哪怕他再怎麼怕死,也不得不挺身而出。

  「轟——」

  伴隨著清脆的響指,金紅色的【升騰之火】滾滾而至,夾雜著尖嘯的半透明水汽掃過了半個街道,鮮血淋漓的觸手變成了遍地的破碎碳渣。

  說實話,安森倒是很慶幸自己把不太順利的「射擊軍」計劃執行了下去——無論如何,至少大大減少了白鯨港城內土著民的數量,不然出現的異教徒可就不是現在的規模了。

  「他們又要來了,小心!」

  一邊快速給「匕首」左輪裝彈,安森大聲提醒著身旁的年輕騎士。

  籠罩著整座城市的黑暗能夠封閉光線和聲音,卻擋不住「異能」的力量;此時此刻以白鯨港議會為中心,大半個城市的畫面都映照在安森的腦海當中:

  正在港口奮力抵抗的第二第三步兵團,逐漸陷入恐慌和不安的宴會大廳,正一邊瘋狂殺戮一邊朝這邊趕過來的莉莎,穹頂之上與敵人死斗的精靈少女…還有已經從司令部集結開拔,正急行軍向城市趕過來的軍團主力。

  只要軍隊進城,數量稀少的異教徒很快就能被鎮壓下去,騰出手的自己和路易·貝爾納就能去幫助陷入苦戰的芙萊婭,或者支援越來越吃力的港口。

  當然在那之前,自己必須先去找一找那位尊敬的技術顧問,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麼和無信騎士團的三個人混到一塊兒的,還有那滿房間的符文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噗——噗——噗——噗——」

  利刃撕裂血肉的聲響在周圍不斷迴蕩,手持長刀的年輕騎士在黑暗中孤身信步,每次揮舞都能帶起大片的血肉。

  不僅僅是獲得了掌控水汽的能力,就連反應和動作方面,路易的實力也已經遠遠超過了兩人上次交鋒的時候;哪怕感官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周圍的異教徒們始終無法靠近他三步之內。

  如果說鷹角城之戰的時候,安森還能靠著「作弊」勉強在近身肉搏中贏過對方,那現在恐怕就只有被單方面碾壓這一種可能了。

  靠著路易用長刀掃出的「不可逾越」屏障,躲在後排的安森除了不斷用左輪補槍,騷擾,外加偶爾提供「視野」外,基本上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

  雖然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配合過,但兩人到目前為止的合作依然可以用「默契」來形容;在面積寬闊但通道狹窄的議會大門前,甚至對異教徒大軍形成了絕對的碾壓。

  儘管吃下了隕神之卵的異教徒們獲得了超乎想像的生命力,連打爆心臟都未必會死去;但在單方面的瘋狂屠戮下,它們的數量仍然在不斷銳減。

  可就在事情似乎都在有條不紊進行的時刻,一聲驚雷似的巨響,突然在二人的頭頂炸響。

  ………………

  「轟————!!!!」

  濃重的黑夜中,剛剛熄滅的烈焰再次炸裂,向著漫天的烏雲升起沖天的火光。

  而且比剛剛還要更兇猛,更劇烈,更耀眼!

  「啊啊啊啊啊啊……」

  升騰的烈焰中心,痛苦尖叫的精靈少女雙瞳已是泛紫的深紅,被湧入腦海的畫面深深刺痛的她,此刻已經是無法再用言語形容的痛苦。

  此時此刻,哪怕路易·貝爾納親自上前伸手阻止,芙萊婭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聽從他的意願。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想法:「你必須死——!」

  轟——轟——轟——轟——

  劇烈的火光在精靈少女的身側不斷炸開,數不清的詛咒亡靈奮不顧身的向這不斷升空的嬌小身影湧來,但根本連靠近都無法靠近,就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卑劣的雜種,渣滓,下賤的蟲豸,狂徒…我發誓,發誓你一定會後悔這麼做的,你一定會!」

  陷入狂怒的芙萊婭不斷地咒罵,數之不盡的力量隨著情緒的飛速升溫而不斷上漲,一個又一個模糊的界限被打破,被烈焰包裹著的身軀也在逐漸化作烈焰的形狀。

  假若烈焰是一切事物毀滅的形態,那麼現在的她就是「毀滅」本身;假若黯影是光的背面,此刻她便是一切光的源泉。

  呼——

  無比刺目的烈日飛升至穹頂之上,俯瞰著被撕裂得不成形狀的烏雲,還有下面在大地上流淌的黑暗與暴風雪。

  「原來如此,藏在這兒呢。」

  猩紅的血瞳掃到了那個潛伏在陰影中,冷冷窺探著自己的身影,精靈少女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成千上萬的亡靈湧向天空,但是在穿透烏雲,被少女周身光芒照耀到的剎那便立刻發出悽厲的慘叫,像陽光下的冰雪般,煙消雲散。

  這一刻,黯影魔的力量被芙萊婭的施法範圍完全碾壓,但凡靠近者,皆無所遁形。

  「你知道…在伊瑟爾精靈的歷史中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傳說,為情感所困的我們,只有將自身的情感發揮到極致,才能達到與先祖媲美的高度。」

  芙萊婭冰冷的笑著,已經化作烈焰的匕首在她的手中不斷變換形狀:「我們是真神的血裔,是唯一的神之子;但我們也身負詛咒,在真神離開的世界墮落沉淪。」

  「覺醒神之血脈,重現昔日榮光,是每個伊瑟爾精靈與生俱來的責任和義務;但在數千年的歲月之後,哪怕是昔日最最純正的血脈,也早已將這份責任拋之腦後,不再提起。」

  「即便是我,也早已放下了這份重擔,因為我找到全新的,讓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即便是伊瑟爾精靈,也不應該始終被過去所束縛;未來還很漫長,我們應當探求新的生活。」

  「但今天,我也許會成為數千年以降,第一個再次重現榮光的精靈。」

  「而且全部、全部都要歸功於你…渣滓。」芙萊婭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了許多,情緒貌似恢復了正常:

  「謝謝你。」

  「然後,永別了。」

  話音未落,烈焰匕首化作一支金紅色的,細長無比的長槍。

  隨著她手指的動作,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