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黯影降臨

  白鯨港,碼頭。🍓☮ ❻➈ᔕĤ𝓤𝐗.Ć๏𝐦 🐲✎

  黑藍色的潮水伴隨著翻湧的風雪捲起夾雜著刺眼反光的冰塊與泡沫,在鉛灰色的穹頂下奮力撞向高聳的海岸,發出堪比上百門大炮齊鳴的聲響。

  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向著被冰雪籠罩的陸地發出憤怒的咆哮,一次次捨身忘死的衝擊,一次次在慘白色的「屏障」前粉身碎骨,只留下宛若盛大交響樂的哀歌,嘆息著那難以名狀的偉力。

  星星燈火在冰雪統治的王國中亮起,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被狂風捲走;但卻始終不曾撲滅,靜靜地監視著肆意奔騰的海岸。

  「崗哨已經安排好了,三班倒,每一班差不多三百人,其餘的作為預備隊,就近駐紮。」

  低沉的嗓音在碼頭前響起,第二步兵團長的身影一點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風雪中浮現,外加他那不言自喻的牢騷表情:

  「真是搞不懂…知道就因為這個命令,兩個步兵團的士兵都快恨死你了嗎?」

  阿列克謝一邊嘟囔,一邊看向背對著自己的諾頓·克羅賽爾;要不是這個傢伙堅持,自己和大夥現在應該待在暖和的軍營里,要不然就是市中心的宴會——反正不該在這個鬼地方挨凍!

  站在碼頭邊緣的諾頓微微眯起眼睛,眺望著躁動不安的大海,肩膀上的積雪早已被浸濕成冰;如果不是嘴角還在吐出霧氣,看上去整個人已經和冰雕無異。

  「發現什麼了?」走到他身側的阿列克謝問道。

  雖然滿腹牢騷,但他明白對方肯定有這麼做的理由;風暴師(哦,現在是軍團了)的軍官們或多或少都有點兒自己的小秘密(尤其是總司令本人),阿列克謝自己也不是什麼例外。

  「沒有,什麼也沒有。」

  頭也不抬的第三兵團長回復道,愈發皺緊眉頭:「但這才是最不對勁的。」

  「呃…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天氣。」

  「天氣?」

  「這是十二月份的冬天,不要說冰龍峽灣,整個洶湧海大片的海域應該都已經封凍;但按照前幾批移民們的說法,北港出發時間最晚的船甚至到了十二月——因為今年舊大陸天氣熱得不正常。」

  諾頓指著巨浪翻騰,空空如也的海面,十分不確定道:「如果真是那樣,你覺得今年的白鯨港會如此的…平靜嗎?」

  「呃,我還真不到你對『平靜』的定義這麼寬泛。」

  順著對方那快要凍僵的右手望去,阿列克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哦——假如情況是真的,現在冰龍峽灣應該已經堆滿順著漲潮而來的屍體和船隻殘骸了。→」

  「正是!」

  諾頓微微頷首,緊張得吐出了一口霧氣:「所以洶湧海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是我們所不知道的;而我擔心那股『力量』,也許會波及到白鯨港。」

  「你是說……」

  阿列克謝緩緩回首,發現諾頓也正在將視線轉向自己;緊繃著臉的兩人四目對視,卻又都抿住嘴角,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我們…在想同一件事嗎?」

  「我不知道!」阿列克謝趕緊搖搖頭:

  「但我真心希望不是!」

  「我也一樣。」諾頓用力吞咽了下喉嚨:

  「但如果是真的,我們必須儘快將情報匯報給總司令。」

  諾頓此時的內心不安到了極點…他的確通過真理會的內部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但絕大多數都是像傳聞或者流言一類的捕風捉影;如果它們都是真的,那新世界一年恐怕要毀滅上萬次都不止。

  只是,這次的情況似乎略微有一點點特別。

  無盡的陰雲從被風雪籠罩的海平線捲起,帶著刺骨的寒意向陸地席捲而來;隱約間還夾雜著別樣的氣息;比冰雪更加直接,更加純粹,更加的…深邃。

  不知何時,兩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變得凝重了許多。

  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只曾經非常短暫的體會到一次;在離開北港,前往新世界穿越洶湧海風暴的時候。

  「去議會匯報情況。」

  阿列克謝搶先開口道,剛剛還滿臉抱怨的他已經拔出了腰間佩刀;呼嘯的風雪中,狹長的刀身卻泛起了淡淡的亮紅色。

  「我這就出發。」

  不顧快要凍僵的身體,諾頓果斷動身——事情明顯超越了正常範圍,已經不是兩個天賦者就能輕易解決的麻煩了。

  他現在只希望情況不像傳聞中那麼誇張,只是某些新世界的舊神派組織不長眼睛,敢惹事惹到盧恩家族劃定的地盤上,而不是……

  「轟————」

  思考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被巨響聲攔住步伐的諾頓猛地回首,最先捕捉到的是阿列克謝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緊接著就感到自己似乎被一道陰影籠罩其中。69ᔕᕼᑌ᙭.ᑕOᗰ

  直至將頭高高揚起,他才看清那陰影的真正面目:

  一艘船…一艘殘破不堪,沒有船帆,連桅杆都只剩下一根,滿身泥濘的戰列艦宛若吐息的鯨魚般衝出水面,高高豎起出現在白鯨港的港口!

  「轟————」

  又是一聲如雷巨響,炸開的海水化作磅礴大雨,萬千雨滴在空中化作又細又長的銀針,砸向被風雪籠罩的碼頭。

  僵在原地的二人瞬間被無數冰針覆蓋襲擊,近乎不間斷的碎裂聲化作了恢弘悅耳的協奏曲;殘破的戰列艦再次兇猛的砸向水面,再次掀起滔天巨浪,沖刷著冰雪海岸。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壓抑,幾乎快要窒息的阿列克謝下意識攥緊了刀柄;他低下頭,發現泛起微紅的刀身已經恢復了正常,並且還結了一層淡淡的薄冰。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面色僵硬的第二步兵團長目光緩緩上移;幾乎同時,某種低沉的,仿佛是從凶獸腹腔發出的動靜在空氣中響起。

  殘破的戰列艦上方,一門滿是青苔和鐵鏽的大炮,正正好好的對準了自己。

  阿列克謝的瞳孔猛地驟縮。

  「咚——!!!!」

  ……………………

  重重推開會議室的大門,面沉如水的安森徑直走進空蕩蕩的房間;緊隨其後的小書記官立刻從外面關門,一動不動擋在了中間。

  偌大的會議室內,只有安森,卡爾·貝恩外加路易·貝爾納三個人。

  確認外面沒有任何人的腳步聲之後,安森立刻扭頭看向自己的副官:「消息屬實嗎?」

  「千真萬確!」

  卡爾的表情緊張到了極點:「這是衛兵連士兵送回來的情報——莉莎和另外一個年輕少女去了港口方向;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位精靈小姐。」

  參謀長偷偷瞥了眼旁邊的年輕騎士,他當然知道芙萊婭是誰,但故意沒有說清楚名字;在看到路易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後,才略微鬆了口氣。

  「如果是…芙萊婭,那一定是港口那邊出事了。」路易停頓了下,又迅速恢復了正常:

  「芙萊婭很有自信的,如果真的連通知都不通知就行動,說明情況已經危及到連她都不敢確信能夠解決的程度了;而港口方向,還能夠確切威脅到她的,恐怕只有一個……」

  幽淵之主…安森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情況在朝著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他不是沒想過對方會捲土重來,塔莉婭甚至專門提醒過這一點;也就是為了避免對方盯上白鯨港,她才專程離開白鯨港前往冬炬城,希望將守墓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裡。

  畢竟冬炬城是內陸,又位於山巔之上,真的爆發衝突代價遠要比在沿海的白鯨港更小,同時也能避開對方「主場」,對她更加有利。

  但結果似乎並沒能得償所願。

  「哈羅德基金會的人來了嗎?」

  安森再次開口問道…雖然希望很渺茫,但假設此前那些對白鯨港和自己的襲擊都是守墓人指使的,伊恩他們三人說不定掌握著某些自己沒有的情報。

  「來了,但…來之後就不見了。」卡爾點點頭,目光下意識瞥了瞥窗外:

  「我問過宴會現場的幾個人,包括萊茵哈德·羅蘭,誰也沒看見過他們…大概是躲在某個休息室或者吸菸室里,想叫他們的話還得派人去找……」

  「不必了。」

  安森搖搖頭,他只要確定對方來了就行,躲在哪裡根本無所謂;畢竟伊恩·克萊門斯這個傢伙不是一般的狡猾,得提防他覺察到危險提前跑路的可能性。

  無信騎士團徹底完蛋之後,自己能拿來要挾他的本錢已經不多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警惕這種不安定分子的動向——必要時也能多一種逃跑方案。

  「我準備立刻出發,去看看港口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年輕騎士邁步上前,一臉嚴肅的對安森道:「你有沒有什麼計劃?」

  雖然是詢問的話語,但路易·貝爾納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假如自己保持沉默,安森絲毫不懷疑他會單獨行動。

  「你先不要激動,再稍微等一等。」安森只能儘量安撫道:「現在第二和第三步兵團都在港口,出現任何異常他們都會立刻送來情報;我們得先解決議會內的那幫人,必須儘量避免超出我們掌控的騷亂。」

  「揚帆城之亂那晚你在場,有些事情不需要我再告訴你會變成什麼樣…對吧?」

  年輕騎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握住刀柄的右手明顯略微鬆開了些。

  安森微微頷首——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派人通知司令部的法比安,再有一刻鐘擲彈兵團就會進城,再加上守信者民兵協助,很多事情處理起來就更能放開手腳。

  假設真的是幽淵之主親臨,整個白鯨港除了那位伊瑟爾精靈女王,其餘人包括自己能做的其實不多;與其忙手忙腳,不如先解決好解決的部分。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穩定情緒,讓宴會現場的衛兵連控制局面,等待進城的部隊控制街道,再考慮究竟該如何……

  「嗯?」

  一片死寂的會議室,讓卡爾·貝恩不由自主發出的疑問變得十分突兀;被打斷了思路的安森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窗邊的副官:「怎麼了?」

  「沒怎麼…不,我,我就是覺得好像,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參謀長滿臉茫然,回頭朝二人指著令他十分費解的窗外:「你、你們就沒感覺外面好像…好像過於黑了嗎?」

  安森和路易面面相覷,順著卡爾所指的方向眺望;風雪交加的白鯨港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被夜色籠罩;漫天星空被鉛灰色的烏雲完全覆蓋,整個世界看不到一星半點的光亮。

  「不對!」年輕騎士最先覺察到問題:「這不對勁!」

  「正常就算天黑加上風雪,天色也不該黑到看不見任何光線;我不是很清楚,但隱約能感受到一點點,這恐怕是……」

  話音未落,會議室內僅有的幾盞燈突然變得不太穩定,忽閃忽滅,在牆上留下長長的陰影。

  緊咬著牙,看向安森二人的年輕騎士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在快速閃爍的燈火下甚至顯得有些猙獰:

  「……黯影魔。」

  …………………………

  阿列克謝睜大了眼睛,就在即將被炮彈炸成肉醬的瞬間,已經要離開的諾頓突然從背後抱住自己,在將自己擋在下面的同時張開了一道半球形的屏障。

  呼嘯而至的四十八磅實心彈就擦著屏障的邊緣,在兩人身側炸開了一個冒著青煙的土坑;崩飛的塵土沒有一粒落在他們身上,在接觸到屏障的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沒事吧?」

  諾頓的話語聲在耳畔響起,蒼白的面色上已經滿是汗珠——顯然剛剛的釋放的血脈之力對他的消耗並不小。

  「沒事!」阿列克謝沒有推辭,接住了對方伸來的右手,瞬間恢復了理智;只是臉上的驚恐之色仍未消散:「那個幽、幽靈船……」

  「我們得先撤退!」諾頓上氣不接下氣道:

  「快、快吹集結號、讓崗哨的士兵趕緊離開岸邊,然後再想辦法通知…通知……」

  他話還沒有說完,另一個無比熟悉的,嘹亮的響聲突然從身後的風雪中傳來,讓兩人同時怔在了原地: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