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談的結果很成功,或者說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深受震撼的各殖民地議會代表們在會議結束後沒有急於立刻離開,而是選擇了留在長湖鎮繼續觀察,甚至黑礁港的和冬炬城的代表還打算派手下的專員前往白鯨港,進一步打探情報。
只是如果想用一場會議就能讓所有人大徹大悟,那也不現實——倒不如說他們要是真有那麼高的道德覺悟那才是真麻煩,那樣的話風暴師還怎麼掙…公正的給他們提供更多的幫助啊!
很顯然這不可能,這幫「自由派」與「忠誠派」區別只是利益方向不同,但都擁有很靈活的道德底線。
對他們而言,安森給出的選擇相當的有誘惑力——既然只靠自己獨立不現實,那就聯合起來,在各個殖民地之上組建能夠代表所有勢力的「同盟」,共同對抗來自帝國的鎮壓。
這麼做有兩個好處:首先肯定是對抗帝國更有利,不必擔心被逐個擊破;同時也能防止來自白鯨港的滲透,一個一個淪為克洛維人的附庸。
壞處肯定也有:統一關稅就意味著各個殖民地間的貿易壁壘被打破了,而組建共同的軍隊,也必然會喪失對本地軍隊的控制和管轄權,同時還要背負戰爭帶來的負擔。
這中間無數的利益糾葛,足以讓剛剛團結起來的幾個殖民地立刻分裂,不等帝國殺過來就他們自己就先打一場。
但這個就和安森沒什麼關係了——拉攏叛亂殖民地是為了讓他們堅定的反抗帝國,順便為白鯨港打開市場,其餘的並不涉及到他本人,或者風暴師和盧恩家族的利益。
會議結束後的第二天,他就把工作扔給了卡爾和法比安,躲在軍營里偷偷研究那本聖艾薩克筆記的下半部分。
當然用「偷偷地」形容並不準確,因為「恰巧」塔莉婭也在這個時間以白鯨港「畜牧委員會」代表的身份來到了長湖鎮。
對於聖艾薩克筆記中提到的「點對點」進化方式,儘管很坦誠的表示這種方式對她這種已經成為褻瀆法師,有了「長長的風箏線」的施法者沒有太多的意義,但依然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雖然很狂妄,但這種理論的確存在一定的道理;假如當初塔莉婭認識並且知道這位先生在做這方面的研究,那…大概會親手殺了他吧?」
在安森看來,這大概是女孩兒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不愧是舊神世界第一個同時掌握三大魔法的男人。👌💀 ❻9𝔰ℍU𝓍.Ⓒㄖм 🐣👊
安森甚至懷疑聖艾薩克的實驗對象就是自己,因為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一個信仰秩序之環的教士,為什麼會同時掌握三大魔法了。
至於為什麼掌握了三大魔法的男人還會死於暗殺…安森的猜測是可能與他「進化」的方式有關:普通的施法者即便天賦異稟,進階的速度也是以年為單位,期間會不斷深入了解自己的能力,通過學習掌握新的技能來加深對魔法的理解,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但聖艾薩克不一樣,他是純粹的「為了進化而進化」,每次進階獲得的能力完全是為了下一次進化做的準備和鋪墊,根本沒考慮過這種能力是不是可以用於戰鬥。
再加上以他真理會領袖和卡洛斯一世摯友的身份,多半也不會有什麼戰鬥經驗,在精心策劃的暗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並非完全不可能。
……………………
【十月三十一日,第五次實驗記錄。
我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再次重申,這個實驗非常危險,本質上和把自己當成橡皮泥隨便揉搓差不多,所以無論如何千萬要有一個血法師朋友,最好是使徒那個級別的在旁邊,這是我兩次差點兒把自己變成肉醬後得出的寶貴經驗。
雖然他偶爾會嘲諷你,一個勁兒的在旁邊說些喪氣話,不厭其煩的打擊你的自信心,把你和某些存在身體缺陷的可憐人比較……
但和還能活著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
說真的,如果他只是陰陽怪氣你就忍了吧,我可是被逼穿著女僕裝伺候了祂一整天呢!
言歸正傳,之所以會出現問題並非大方向和思路上出現了問題,而是從普通施法者到『褻瀆法師』這個階段的躍遷,跨度實在是太大,大到了非一魔法體系下,近乎不可能順利過渡的問題。
而如果放棄『跳躍』改用傳統的『線性』,穩定性是提高了,但也會為之後的進化埋下隱患,很可能極大的增加失敗率。
但就算成功,之後的難度也很不樂觀;成為褻瀆法師之後不僅三大魔法之間,就連同一魔法體系下各種不同路徑進化的施法者也是天差地別,差異大到了幾乎是兩個物種的層次的地步。
舉個例子——該死的我又要舉例子了,我恨這個——假如將前面的『轉換』看成是從蘋果到橘子的過程,那麼這次我就是要把香蕉變成一隻猴子。
沒錯,不是香蕉味的猴子或者猴子味的香蕉,該死我肯定是太困了才想到的這個比喻,而是完完全全的將香蕉變成猴子…總之不要在意細節,領會精神就行。
如何在截然不同的『物種』之間順利完成轉換,就成了下一步的新難題;想解決它我需要一些靈感。
卡洛斯說我最近把自己逼得太狠了,長時間不和人交流或者呼吸新鮮空氣,再聰明的大腦也會開始變得很遲鈍,而且容易鑽牛角尖。
我很想反駁說我一直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但想到祂的真身是個…似乎真沒什麼說服力。
所以我打算接受他的建議,暫時出去轉轉,參加些沙龍聚會或者去動物園閒逛——那些懵懂無知的孩子們啊,看著他們從艾薩克叔叔這裡得知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獨角獸,小妖精時那幻滅的神情真是令人身心愉悅,再沒有比這更有助於放鬆的事情了……】
【十一月三日,洛倫佐伯爵邀請我參加他的私人宴會,為了感謝他的慷慨,我特地告訴他尊敬的洛倫佐伯爵夫人——他老婆脖子上的紅寶石項鍊是假的,看做工頂多值五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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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他好像並不開心,更奇怪的是他老婆也很不開心但卻感謝了我,然後那個除了魚很新鮮外無聊透頂的宴會就這麼草草結束了。】
【十一月五日,奧登男爵的私人沙龍給我送了封請柬,他還偷偷告訴我那天是洛倫佐伯爵夫人的生日,沉迷賭博還賠了錢的洛倫佐伯爵只好弄了塊假寶石糊弄老婆。
好吧,這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天他們不高興了,但為什麼所有人都把他倆離婚的事怪到我頭上?
和賭棍洛倫佐伯爵不一樣,奧登男爵是個冒險家,自稱當過一段時間的遊俠騎士,見多識廣,還曾經月照峰見過一頭通體藍白色的巨龍,並且和祂成為了朋友。
他說的一定是洛德維科!那頭特膽小還喜歡嚇唬別人的傢伙;於是我問洛德維科把『龍鱗烙印』給他留在了什麼地方,順便給他看了那傢伙留在我右肋骨下面的那個。
奧登男爵盯著我身上的烙印,像丟了魂兒似的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又突然開始聊別的了,直至宴會結束都沒再和我聊關於洛德維科的事情,也沒給我看他的龍鱗烙印。
真是個小氣鬼,我再也不會去他的宴會了!】
【十一月十日,聖若望學院邀請我去參觀他們的實驗室,想讓我給他們最新的研究成果提點兒意見。
最近的事情對我打擊有點兒多,我本來都不打算去的,但既然他們想讓我提意見那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親愛的小約翰,在這裡給你提個醒:當某人說『希望你提點兒意見』的時候,他們的真實想法其實是『希望你狠狠的誇誇我』,千萬別被他們假裝出來的謙虛給矇騙了!
我就上了這個惡當——在費盡心血的花了兩個小時給他們闡述整個實驗的種種問題之後,你以為我會收穫鮮花和掌聲,但實際上是冷場。
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冷場,不是什麼誇張的形容詞:幾個貌似恨我恨到咬牙切齒的學徒,居然趁我不注意想把我關進保存試驗品的地下冷庫里。】
【十一月十五日,因為找不到能蹭吃蹭喝的宴會,我只好去白廳的動物園閒逛,看看卡洛斯花了大價錢弄來的牲口們,是不是很享受被關在籠子裡的生活。
本以為這肯定又是無聊的一天,直至我在某個獨角獸雕像前,遇見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安森的嘴角一陣抽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接下來的幾頁內容依然是聖艾薩克到處閒逛,在各種場合對好心邀請他的人「公開處刑」,把克洛維城從上到下得罪了個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聖艾薩克能活到教會下定決心刺殺他,但安森總算明白為什麼無信騎士團一開始不肯把這部分日記拿出來,卻用《大魔法書》當做見面禮了。
原本以為能找到除了三舊神之外另一條進化道路,拿到手卻發現是聖艾薩克的吐槽日記…輕輕嘆了口氣,頗為失望的安森合上了筆記本。
「雖然沒有找到解決從普通施法者跨越到褻瀆法師之間的辦法,但即便是已有的信息也已經有很高的價值了。」
微笑的塔莉婭意猶未盡的抬起頭,輕聲寬慰道:「雖然最終不免失敗,但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安森怔了下。
「是啊。」瞪著大眼睛的塔莉婭,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雖然不能完全否認他的研究,但如果聖艾薩克挑選的道路才是正確的,那豈不是說親愛的安森所走的也是一條失敗的道路,註定無法進化成為完美的存在?」
呃,我其實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要變得完美…內心誠實的安森表情嚴肅了起來,輕輕頷首道:「的確如此。」
「我也覺得聖艾薩克太極端了,按照他的說法成功的進化只能有一種,這似乎直接否定了絕大多數的可能性,將成功的標準限定在『不死不滅』上面。」
雖然不清楚另外兩大魔法追求的終極願景是什麼,但安森並不認為「永生」是咒法師的目標和這個有關,這一點從咒魔法的特性上就能判斷出來。
最初的階段僅僅是擁有極好的距離感,提高對周圍世界的感知;接下來則是能夠稍微「扭曲」一定的物理法則,再到後來徹底打破現實意義上的法則,能夠隨意操控施法範圍內的一切。
無論是【聚焰】,【銳風】還是【亡靈迷霧】…似乎自己掌握的所有咒魔法都遵循了這一原則。
再加上隨著階層提升還能改變施法範圍的形狀這一特點,安森推測如果自己成為褻瀆法師的話,施法範圍還會進一步增加,同時會掌握某種大範圍扭曲現實的能力。
再參考咒魔法的創始者艾頓,被稱為「命運掌控者」…打破現實的枷鎖,讓自己的意志凌駕於世界之上,徹徹底底的將自己的命運握於掌心誰也無法干涉…這可能才是咒魔法的終極目標。
而黑魔法的能力則集中於「窺探」,「洞察」和「感知」層面,作風也比較類似追求知識與真理的學者。
至於為什麼聖艾薩克會將三大魔法的終極目標認定是「不死不滅」,或許和他那位「血魔法使徒」朋友有關,畢竟被稱為「超凡的」布魯托也就是血魔法之主,追求的就是生命的極限,會有這種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裡安森忍不住偷偷瞥了眼塔莉婭,按照他的推測一輩子沒離開過克洛維城的聖艾薩克,最有可能遇到的血魔法使徒大概就是……
「盧恩。」
塔莉婭突然開口道。
嗯?安森面色一怔,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父親,也是盧恩家族真正的族長。」面帶微笑的塔莉婭只好解釋道:
「他正準備到白鯨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