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港,議會區教堂對面的二層小樓。—(••÷[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
這裡原本是瑞珀主教本人的私人住宅,自從議會區的教堂被風暴師「占據」並且改造成了軍事據點,主教就將自己的房屋的底樓對外開放,作為信眾們聚會和祈禱用的禱告室,二樓的起居間作為告解室。
說是祈禱室,實際上房間內也只有幾把椅子,兩張桌子和一座秩序之環的雕像;不過原本普世宗就不怎麼在乎這些儀式性的裝潢,原本的教堂同樣也只有這些,只不過空間稍微大一些。
加上守信者同盟成立後,不少成員都在籌劃著名建造一座新教堂作為同盟的總部,這座禱告室也只是他們暫時的聚會地點而已。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三三兩兩的信眾們相伴著來到禱告室,在並不寬敞但十分溫馨的客廳內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
按照往常的情況,這會兒正是瑞珀用晚餐的時間,眾人小聲交談著等待主教出現,和大家探討教義真理中的種種內涵。
「他真是這麼說的?!」
刺耳的驚叫聲穿透了天花板,整個禱告室仿佛都為之一震。
信眾們紛紛抬頭,表情或是驚愕,或是難以置信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不敢相信那是平日裡那個永遠沉著冷靜,處變不驚的瑞鉑主教發出的。
一時間,原本溫馨的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
而瑞鉑本人現在比他們更緊張。
狹小到只能同時坐兩三個人的起居室內,激動的主教站起身瞪著對面被他嚇一跳的參謀長,不停顫抖的雙手攥緊成拳抵在桌上,支撐著幾乎要撲倒對面的身體。
「安森·巴赫…司令官大人,真的要把白鯨港的治安權限下放給守信者同盟——而且是完全?!」
「沒錯,千真萬確。」強作鎮定的卡爾·貝恩趕緊答道,緊靠著身後的椅子背,朝主教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這是昨天下午,司令親口向我下達的命令。」
「當然,嚴格意義上說也並不是全部——守備軍團駐紮在城內的士兵並不會撤出城內的各個據點,同時議會區和港口區依然在守備軍團的管轄之下。」
「其餘的十二個社區,包括街道,住房,店鋪,集市…所有公共設施統統算在內,都會被轉交給守信者同盟管轄;當然,也就包括了一部分社區重建和維護的工作,也要由同盟負責了。」
「沒問題!」瑞鉑主教激動地點點頭:
「請轉告司令官閣下,維繫社區治安的工作就交由同盟承擔了;我們一定不會令他失望——將白鯨港打造成為一座真正屬於秩序之環的燈塔!」
「而我和安森·巴赫上校也堅信,您和那些了不起的信眾們一定能取得成功的。💔♤ 6➈Ⓢ𝔥𝔲𝕩.ᑕ๏ⓜ 🍩♗」卡爾拼命上揚的嘴角在顫抖。
「多謝!」
主教緊抿著嘴角,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一時間,死寂的起居室內二人四目對視,氣氛比剛才更尷尬了。
「呃…那個,主教大人。」
「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有句話,我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您但說無妨!」
「那…好吧。」
卡爾的目光有些躲閃,吞吞吐吐道:
「恕我直言,這份工作其實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容易。」
偷偷瞥了眼被對方震翻在地毯上的餐盤,還有他身後翻倒的椅子,卡爾吞咽了下唾沫,打算給這位激動過頭的主教大人稍微降降溫。
並不是出於同情之類的因素,純粹是萬一對方砸的太狠,最後收拾殘局的肯定是自己——雖然這很可能就是某個混蛋的目的。
「管理社區治安並不僅僅是靠熱情就能完成的工作,還需要一定的組織和規章制度,才能……」
「這一點請您放心,畢竟是管理自己生活的地方,有誰會刻意亂來呢,我相信以信眾們的素質水平!」
「呃…這我肯定是相信的,但除了信仰和發自內心的熱情,它還是一個非常消磨耐心和精力的……」
「這就更不用您擔心了——我會認真挑選負責巡邏的人選,儘量讓那些專注認真,對待事物很有耐心的信眾來負責的!」
「呃,我的建議是最好設置比較合理的輪班制…不過您這麼做也行,最關鍵的是遇到處理糾紛的時候,絕對要避免動用暴力……」
「您放心,在守信者同盟的管理之下我可以擔保,白鯨港絕對不會發生任何的暴力事件——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問題,我們都會以對待虔誠信徒的態度對待城內的每一位居民!」
「……好吧。」
看著信心滿滿,渾身插滿了旗子的瑞鉑,卡爾·貝恩徹底死了心,用仿佛在緬懷什麼的表情沖主教微微一笑——他已經做好收拾殘局的準備了。
激動之餘,主教也沒忘記是誰給了自己這份意外之喜:「安森·巴赫大人現在在哪兒,為什麼不是他親自告訴我?」
「司令官他目前…可能有點兒忙。🍫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與此同時,港口區。
按照之前的約定,安森沒有帶上衛兵連,獨自一人來到了紅鬍子酒館。
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顯示誠意,儘量讓對方放鬆戒心和警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沒有這個必要,眼下港口區駐紮著一個步兵排外加騎兵連,出現任何動靜都能在五分鐘內趕到現場。
關係到自己性命的事情,安森一向很謹慎。
面對帶著禮帽和一身藏青色風衣,同時拄著手杖的安森·巴赫,酒館門前的壯漢明顯比之前對待某個醉鬼時要謹慎了不少,緊攥著懷中刀柄的右手始終不曾鬆開。
臨近傍晚,酒館內才剛開始熱鬧起來,肉眼可見的能找到不少空桌位;他甚至發現了昨天和伊恩打牌的幾個酒鬼,在自己進門的瞬間眼前一亮。
走到吧檯前不等酒保開口,安森直接在桌上放下一枚教會銀幣:
「來杯黑朗姆。」
「一杯黑朗姆只要六個銅板。」酒保十分誠懇道,但桌上的銀幣已經消失了。
「那就再來一份干蝦仁。」安森輕笑一聲:
「剩下的算你小費。」
「明白!」
勤快的酒保立刻轉身離去,很快,安森面前就多了滿滿一杯黑朗姆和用木碗盛的干蝦仁。
這是白鯨港最常見的一種小零食,尤其是在幾乎弄不到多少食物的冬季,用干蝦仁搭配碎麵包渣和土豆煮湯,甚至是不少貧困社區一家人的早餐和晚餐。
去掉了蝦頭和蝦尾,用水清洗並曬乾的鮮蝦仁微微烤一烤,再配上些許食鹽,吃起來口感飽滿富有彈性,濃濃的大海味道在入口的那一刻撲面而來。
而黑朗姆就比較普通了,味道和安森過去在北港或者克洛維城喝到的都沒什麼差別,濃郁的口感中帶有一絲焦糖的甜味,但沒有印象中那麼醇厚,似乎是摻了冰水。
果然和伊恩說的一樣,這家店除了朗姆酒之外其它的都很差勁…靜靜等待的安森端起酒杯,微笑著又喝了一大口,沖淡嘴裡大海的味道。
十分鐘後,從後廚推門而出的酒保又重新回到了吧檯,表情和之前明顯有了變化。
「您的朋友們已經到了,他們正在包間裡等您。」低著頭的酒保收回了安森剩下的空酒杯:
「請跟我來。」
話音一落,他便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安森尾隨其後,來到了廚房旁邊的一扇門。
酒保先敲了敲門,在聽到門後的允許聲後,才推門為身側的安森讓開了道路:「請進,他們就在裡面。」
「多謝。」安森輕笑著略微頷首:
「等會兒送幾杯黑朗姆進來…我請客。」
酒保的臉上擠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容,離開的同時還沒忘記關上房門。
這是個相當狹窄的隔間,有些類似吸菸室或者儲物室一類的地方;儘管沒有壁爐或者火盆一類的取暖設施,但緊挨著廚房所以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寒冷。
昨天在跟蹤尹恩時,安森就已經用「異能」將整個酒館全部掃視了一遍;但進門的瞬間他還是裝作第一次來的模樣,故作鎮定的打量周圍的觀景。
房間內總攻三個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旁,坐在中間的是伊恩,兩側分別是狂獵騎士(德里克)和那天最後用長槍偷襲自己的黑衣人。
眯起眼睛的安森逐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他微微一頓,嘴角露出了笑意:
「讓我猜猜看,無信騎士團應該還剩下不止三個人…對吧?」
面色一怒的狂獵騎士作勢起身,但被伊恩不動聲色的攔下了。
「當然不是,但和您正式談判的話已經足夠了。」伊恩真誠的望向安森,皮笑肉不笑道:
「坐吧,安森·巴赫司令官;我們也同樣相信您的誠意,並不是要來和我們吵架的。」
說著,他抬手伸向自己對面的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
安森沒有猶豫,拉開椅子坐下,發現自己的位置「恰巧」和三人處於一個面對面的狀態。
「容我重新介紹一下,在下伊恩·克萊門斯,目前是無信騎士團的首領和談判代表之一。」伊恩站起身,向安森撫胸行禮:
「坐在我左邊的這位是德里克爵士,騎士團首席騎士長。」
伊恩輕聲開口道,坐他左邊的狂獵騎士隨即冷哼一聲,陰沉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安森身上離開。
「至於這位則是卡爾諾爵士,騎士團的次席騎士長。」伊恩將手伸向自己的右側:「您可以完全放心,他們二位和我的意見可以代表餘下的所有人——只要我們可以達成協定,無論最終結果如何,無信騎士團都會履行承諾。」
被稱作「卡爾諾爵士」的黑衣人看向安森,厚實的兜帽和長圍巾下藏著略顯清秀的臉龐和金色長髮,一雙湖藍色的瞳孔,令他隱約想起了某個特別熟悉的朋友。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
不等安森開口詢問,伊恩便已經搶先開口道:「關於您向我提出的幾項提議,我們在經過了認真細緻的討論之後,得出了以下結論。」
「首先,我們原則上同意您要求我們不得離開白鯨港殖民地的條件,並最大限度的遵守守備軍團的各項規章準則,以此交換您提供的保護和正常生活的權利。」
嗯?
話音未落,安森心底就突然愣了下。
這不是他自己提出的條件嗎?
但很快安森就反應了過來——伊恩·克萊門斯,他這是在利用自己向騎士團內部施壓,接受這個在他們內部很可能「極具爭議」的選項!
「很顯然作為無信騎士團…拋棄了信仰的帝國人,我們不可能加入一支克洛維人組成的軍隊,這是底線。」對面的伊恩還在自導自演著:
「但如果是白鯨港本地的某些民間組織——比如守信者同盟——雖然我們已經拋棄了秩序之環信仰,但為了掩蓋身份,也並不介意為白鯨港的繁榮穩定貢獻一份力量。」
「至於您的另一個條件,就恕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對面的德里克和卡爾諾忽然快速的對視了一眼。
「在詢問了所有成員後,沒有一個人對您口中的《大魔法書》任何線索有所了解——其中有些聽聞過關於它的傳說,大部分則和我一樣,還是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
伊恩的表情無比的遺憾,他抱著雙手,緊抿著嘴唇看向安森:「因此…我在此斗膽向您提出請求,可否換一個新條件?」
「沒有線索?」安森露出了十分意外的表情: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也沒有。」伊恩無比誠懇的重重點頭道:
「請您相信,在這種事情上我們也是希望能夠盡一些力來展示我方誠意的,但遺憾的是沒有就是沒有;當然我們會儘可能動用自己的人脈和情報網,在本地的商旅與冒險者當中為您打探消息,但還請不要抱太大希望。」
「不,那就算了——如果連你們也不知道,我不認為那些人會掌握什麼重要情報。」安森擺擺手,打斷了對方:「實在不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其實也不是非要堅持。」
但還沒等三人都鬆口氣,他又接著說道:「但是,我還有個疑問。」
嗯?!
伊恩趕緊抬頭:「什麼疑問?請講。」
「當然,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既然你們不知道……」
安森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打量著三人:
「為什麼不問問克雷西家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