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王后陛下真心實意的囑託,安森跟在索菲亞身後離開了奧斯特利亞宮,剛一出門就被少女強拽著上了馬車,二話不說就「砰——!」的關上了車門。♡💣 ❻➈丂ⓗยⓧ.𝓒σ𝓶 💙💝
掀開車窗窗簾看了看坐在車夫位置,換上了身男裝禮服還帶著高頂圓禮帽,手持馬鞭的小女僕安潔莉卡,他終於忍不住看向對面的少女:
「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這應該我問你啊,准將閣下。」索菲亞頭也不抬的打開車廂里的柜子,從裡面取出兩隻裝滿的梨形玻璃瓶,上面還蓋著瓶塞:「你現在很忙?」
「嗯……」安森遲疑了下,然後迅速給出了答桉:「我可以不忙!」
「很好,因為幾分鐘前安潔莉卡剛剛找過你的書記官,告訴他你今天不會去外城區的酒館,給那些無比崇拜『赤心』委員長的軍官們演講了,代替你的人也已經在路上…哦,就是那位於連中校。」少女像是不經意間提到的一樣:
「我聽說他也是你的崇拜者,這種替偶像露面的機會,他肯定會竭盡所能。」
安森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你連這都知道?」
「什麼叫這都知道?身為風暴軍團第一投資人,了解自己的下屬難道不是再整場不過的事情?」索菲亞冷哼道,還故意在「第一」上面咬重了字眼:
「倒是某位負責軍團實際運作的總司令大人,好像很不希望被我知道他的某些小動作啊…比如來自盧恩家族不清不楚的投資,以及跟羅蘭家族,貝爾納家族不清不楚的合作什麼的。」
說著,少女「冬!」的一聲把玻璃瓶砸在車廂右側的小桌板上。
「呃……」看著她似乎有些情緒偏差,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安森強作鎮定的露出八顆牙的微笑:「現在好像還是白天吧,喝酒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這是誰規定的?」索菲亞沒好氣道:「把眼睛閉上!」
「啊?」
安森剛想要詢問什麼,就感到一陣水霧噴在了臉上,胸口上身還有臂膀兩側,空氣中突然瀰漫起濃烈的,仿佛是鮮花精露的味道。
「這時專門用來壓制狐臭的強效香水,可以很好的掩蓋你身上那根本洗不掉的菸草和火藥味。」少女輕哼了聲:「但我還是不太有信心,專門讓店長專門調製了一款,降低了材料和水稀釋的比例。」
「真的那麼有效?」安森下意識聞了聞身上的衣服。
「應該是沒有,但總歸是要掙扎一下。→」
索菲亞重重敲了敲車廂頂部:「安潔莉卡,出發!」
話音落下,馬車緩緩駛離了奧斯特利亞宮的大門,沿街道向東而去。
「所以我們這究竟是要去哪兒?」
「見一個人。」
「誰?」
「你猜。」
抱起肩膀,少女略微挑了下眉頭:「猜對了我就告訴你。」
「那個…猜對了,我不就不用您告訴我了嗎?」
「……你到底猜不猜?!」
「我猜,我猜。」
陪笑著安撫快要炸毛的少女,安森深吸口氣,目光快速掃了眼乾乾淨淨的車廂,開始整理自己現有的情報: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兩點整,正常來說您應該去俱樂部享受下午茶,或者回到奉獻宮解決困擾克洛維城的治安問題…這種時候跑去找某個人,說明這個人在您眼中很重要,值得您認真對待。」
「刨除必然不可能的選項,我能想到的只有總主教,路德維希少將,還有德拉科·維爾特斯這三個。」
「嗯。」少女的嘴角露出了快要掩飾不住的笑意:「繼續。」
「那麼首先可以把路德維希少將排除了,真要特地為了見他,您也用不著這麼著急,反正他除了奉獻宮哪也不會去;路德·弗朗茨總主教也是同理,我不覺得您會專門大張旗鼓的去見他…所以,答桉也就呼之欲出了……」
「原來如此。」索菲亞拼命裝作不介意的模樣:「你認為我們要去見的人是……」
「尼古拉斯·奧斯特利亞殿下。」
安森眨了眨眼睛:「我猜對了嗎?」
「你……」少女瞪大了眼睛,滿臉不解:「你怎麼會認為是他?!」
「為什麼?很簡單啊。」
總司令閣下很是理所當然道:「我們剛剛從奧斯特利亞宮出來,從王后陛下那裡得到了託付的重任,突然想到去見見這位殿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再說您還專門準備了香水,除非是提前就有所預料,否則為什麼會有這個?」
「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要提剛剛他們三個?!」
「因為您是在讓我猜啊,哪怕概率再小也不能視而不見吧——當然如果真的是三個人里的其中之一,那還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你……?!」
氣呼呼的少女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傢伙。
「所以…我們真的是要去見尼古拉斯殿下?」
安森忍不住追問道。
「是!沒錯!你猜對了!可以了吧?!」索菲亞把頭扭向車窗外:「安妮王后來找我之前,我就有這方面的預感,所以準備把你這傢伙引薦給殿下,讓未來克洛維的國王見見他忠誠的將軍,給你爭取點印象分,有什麼問題?」
「什麼問題也沒有。」安森連忙搖搖頭,臉上微笑不減:「以眼下的情況,讓尼古拉斯殿下登基確實對我們是最為有利的結果,既然如此那當然要爭取一下殿下本人的好感,至少也得讓他認識他的忠臣,您的想法完全是正確的,理智的,符合邏輯的。」
「哼。」
「既然如此,尊敬的陸軍大臣閣下,卑職有一個小小的建議,不知道能否開口?」
「說吧,什麼建議?」
「我的建議就是,別去。」
「……嗯?」
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索菲亞直接愣住了。
「我們,不要去見尼古拉斯殿下。」安森逐漸收斂了笑容:「在後天的新年宴會之前,最好都不要讓殿下有機會和我們遇到——無論有意還是無意的。」
「為什麼?」
少女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你剛剛不還說,殿下的存在對我們最為有利,應該爭取他本人的好感嗎?」
「對,這一點是肯定的,關鍵在於他本人是否知道呢?還有…別人知不知道呢?」安森反問道:「如果他們都知道,那麼會選擇無動於衷嗎?」
「我尊敬的陸軍大臣閣下,現在可不比兵變之前了,那時候大半個克洛維城的人都是我們的朋友,現在的我們可多了不少敵人,曾經的盟友也沒有之前那麼可靠,他們同樣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是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拉攏到殿下的。」
「沒錯,可既然如此,那不是更應該先下手為強?」索菲亞還是不明白:「我們越快動手,爭取到殿下的好感,不就越能搶占先機?」
「搶占先機是對的,但關鍵在於何時為先?」
安森深深地吸了口氣:「你覺得尼古拉斯殿下是個怎樣的人,我是指的性格和能力各方面。」
「這個…有點天賦的小大人吧?」索菲亞眉頭微蹙:「我和他見面的次數不多,說實話印象不怎麼好——他太想表現得自己那…幼稚的成熟了!」
「幼稚的成熟,真是鞭辟入裡的評價。」
安森毫不吝嗇的誇讚道:「我個人的偏見認為,這種自認為成熟,聰慧的孩子,會有種油然而生的自信,認為世界是圍繞著他來旋轉的;當他意識到自己之後的選擇會對某些人有利的時候,他會自然而然的設計出符合他想法的…劇本。」
「劇本?」作為德拉科偵探小說的忠實讀者,索菲亞當然明白安森在說什麼:「你是說他能猜到我們會主動上門,去刻意的討好他?」
「而如果我們沒有那麼做,他就會認為我們是在假裝不在乎,實際卻在焦急地等待他主動的回應。」安森笑了笑:
「對這種人而言,世界就像舞台上的話劇那樣,是有『劇本』的,而他們則是『劇本』里的主角,所有的故事都是由他們開始,圍繞他們展開,並最後以他們的宏大演出收場。」
「我不是說這種性格有什麼問題,而是他如果秉持著這種態度的話,主動上門就等於走進了他的『劇本』,我們的善意和討好,都會成為他眼中理所應當的事情——演員,怎麼可能不照著自己的台詞走下去呢?」
「原來如此…所以如果事情如他所料的話,我們是不可能讓他對我們產生好感的。」
索菲亞喃喃自語,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不對!照你這種理論,我們豈不是怎麼做都不可能爭取到他的好感?!」
「確實是這樣,或者說我也不覺得一定要爭取到尼古拉斯殿下的好感。」安森寬慰道:「歸根結底,我們也不需要他必須喜歡我們,只要確保他在接下來登基之後,會按照符合我們期望的結果進行下去就可以。」
「成為朋友固然很好,但利益方面的合作夥伴…我覺得其實沒什麼問題。」
「有道理。」
少女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肯輕易放棄的想法:「可這樣結成的同盟,真的能夠牢固嗎?」
「或許我們應該問問路德總主教,他和卡洛斯二世陛下之間的親密無間,真的只是靠兩人幾十年的交情嗎?」
安森輕笑著反問道,心裡突然感到一陣陰冷。
沒錯,即便是有幾十年的友誼作為保障,路德·弗朗茨還是在最後放棄了卡洛斯二世,僅僅因為這位國王陛下克洛維最後的壓艙石。
只要他還活著,克洛維就能維持住某種超然的穩態,無論如何混亂都會回歸到某個平衡和秩序的中點,將所有守舊和變革的力量通通壓制下去。
這在過去很好,甚至可以視為克洛維能夠與帝國爭鋒的根本:一個超穩態,絕對不會內訌,永遠能在最後達成默契妥協,團結一致對抗外敵的政府,幾乎不可能被打垮。
但它的穩固,也讓原本能夠突破秩序的力量無法施展;王國可以改變,但只能改變一點點;守舊的力量可以被瓦解,但不能是血淋淋的,要穩紮穩紮,不斷的妥協,交易,讓步……
過去的路德·弗朗茨能夠接受,但現在顯然因為某些原因,他不再能夠忍受這種緩慢的,見效很差的「超穩態」了;於是他親手毀掉了這塊壓艙石,讓所有的矛盾和衝突,統統都爆發了出來;自己則隱退到幕後,冷眼旁觀。
另一邊,陷入了沉默的索菲亞久久不語,卡洛斯二世的死給她的觸動同樣很大;而安森的話,也同樣讓她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我們應該先暫時放置尼古拉斯殿下,讓他感受到冷落和威脅,最後主動來拉攏我們?」
「不,是公平的談判,確認大家究竟該怎麼合作。」安森搖搖頭:「卡洛斯二世之所以重視路德總主教的意見,是因為克洛維大教堂承擔了許多王國對外戰爭的負擔,將總主教看成是克洛維第二財政大臣也毫不為過。」
「他能提供貸款,當然也就能夠斷貸,讓王國因戰爭造成的種種問題集中爆發;路德·弗朗茨宗教沒這麼做,但卡洛斯二世清楚地知道,他是有這個能力的。」安森敲了敲桌板:「我們和尼古拉斯殿下的友誼,也應該向他們學習。」
「怎麼學習?」
「克洛維城的治安是眼下最為頭疼的問題,誰也無法管控那些多如牛毛的民兵武裝;所以這種時候誰能維持克洛維城的治安,誰就是新國王必須拉攏,也必須得到的盟友。」安森的嘴角開始得意的上揚:
「我們應該讓陛下認識到,他忠誠的軍隊能夠為他做到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道理,可我們現在做不到不是嗎?」索菲亞反問道:「那些民兵武裝根本不可能輕易服從陸軍部的命令。」
「沒錯,但將近一半左右的民兵武裝領頭的軍官,都屬於或者和獵槍俱樂部的關係很好,而獵槍俱樂部和『赤心』的關係也很好。」安森笑了笑:
「正巧,我知道有一場兩邊共同舉辦的演講,就在外城區的某個酒館裡,請問陸軍大臣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