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寂川
在狐桃花半倚在肥啾身上的陷入沉思的時候，桑葉已經帶著藏在她袖子之中的小怪物來到了松柏樹仙的地盤。
和喜歡浪漫和花瓣的狐桃花不同，松柏樹仙顯然更喜歡清靜和自然。
走過長長的走廊，從滿地桃花走到鋪滿濕潤泥土的庭院之中，桑葉輕輕按著別在腰間的幽冥劍，看見了一顆佇立在庭院正中央的高大松柏。
那是一顆很大的柏樹，樹幹目測需要十幾人才能勉強環抱住，直直衝入雲間，枝丫上滿是濃密的綠葉，蔭庇著整個庭院。
在粗壯的樹幹下方，有幾個松鼠模樣的小妖怪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沉眠，毛茸茸的大尾巴上遍布從樹葉之間漏下來的陽光。
一靠近松柏樹仙，桑葉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祥和了起來。
「道友，尋我何事？」
一道溫潤清冷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桑葉一回神，發現原本只有柏樹和小妖怪的樹幹下方，多了一個少年郎的身影。
他一襲青白衣裳，長發及肩，不長的劉海散落垂下，睫毛不算很長但卻很濃密，一雙貓兒似的碧綠雙瞳，手腕上還繫著一串細細的松果手串，看起來頗有幾分瀟灑自由的意味。
桑葉本以為松柏樹神會是年紀稍長的成熟男子，倒不曾是竟是這樣面嫩的少年。
「我受桃花狐仙的指引，來此詢問道友是否有乘坐起來較為舒適的飛行法器。」
松柏樹仙問的直接，桑葉便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表明了來意。
松柏樹仙聞言點了點頭，神色依舊自如，抬起左手在手腕上掛著的那松果手串上摸了摸，才像是得到了反饋一般的望向桑葉，「有。」
桑葉眼角眉梢帶上一絲喜色，只要有乘坐起來舒適的飛行法器，她和小怪物便可以繼續趕路，儘快遠離雷劍宗了。
離開雷劍宗之前，她將雷月道人和桑青青等人的傳音令牌全都丟到了山峰上，並沒有帶出來。
畢竟那些傳音令牌上大都有雷月道人等人的精神印記，貿然帶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蹤，抹去印記也會引起他們的警惕。
「這兒暫時還有三款飛行法器，看道友想要哪一種。」
松柏樹仙並不排斥和桑葉進行交換，性格也頗為爽快，直接按了按手串上最大的一顆松果，下一瞬，桑葉面前便出現了三個飛行法器的縮小形態：
一個像他們昨晚居住的藍色風鈴花模樣的圓形法器、一艘小木船、還有一座小竹屋模樣的法器。
桑葉頗為好奇，聽見松柏樹仙道，「藍色風鈴花裡面的模樣同你們昨晚居住的客房類似，小木船比藍色風鈴花裡面的空間小一些，小木屋則多了一間空屋子。」
「不過輪飛行速度，小竹屋最慢，小木船次之，藍色風鈴花最快。」
聽到松柏樹仙的話，桑葉倒是猶豫了兩秒……
她原本是想選小竹屋的，畢竟小竹屋的空間更大，一間給小怪物休息，一間可以給她煉丹。
但既然速度最慢，就需要重新考慮了。
「請問松柏樹仙，這三者速度差幾何？」
松柏樹仙十分誠實，「藍色風鈴花可抵元嬰初期飛行速度，且擁有金丹初期的防禦水準。
小竹屋飛行速度約為金丹後期，防禦水平在築基後期。」
既然防禦和速度都比小竹屋要更好一些，她和小怪物也只是做臨時居所用，她在公共區域煉丹也沒什麼。
這麼想著，桑葉便下了決定，詢問了一下價格。
聽到了桑葉的問價，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松柏樹仙終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十塊極品靈石。」
桑葉：「……」這個價格，怎麼不去搶？
她看著松柏樹仙十分溫和的笑容，真切的感覺到這家客棧就是黑店。
「可以給你打折，最低價八塊極品靈石。」
也許見桑葉表情難看，松柏樹仙又補充了一下。
桑葉嘆了口氣，但還是決定交換。
飛行法器一直都價格不菲，她之前用的那個飛馬飛行器速度及其之慢，完全取決於駕馭它的主人願意輸入多少靈氣，最快也不過只能達到築基期，更沒有任何防禦功能，放了幾年還生鏽了，幾乎就只是一個飛馬樣子的破銅爛鐵。
就這，還不便宜。
現在空間大、有防禦功效、速度還很快飛行法器，能買到已經算是很不錯。
桑葉也清楚，如果拿出去拍賣，估計也能賣到六到八塊極品靈石的價格，既然如此，她還不如就在這兒買了。
況且，昨晚的房費和卜卦的錢，狐桃花都沒問他們要，儘管卜卦並不是她願意的。
其實，如果是以前的桑葉，是斷然不會購買這麼昂貴的飛行法器的，畢竟她既沒有銀子也沒有靈石。
但今時不同往日，幾乎搬空了雷劍宗一半藏寶庫的桑葉，還是很有購買實力的。
她利落的掏出了八塊極品靈石，懸空漂浮到了松柏樹仙面前。
松小柏倒也沒想到她真的能拿出這筆錢，眼睛亮了亮，但良心使然還是只從面前的八塊極品靈石中拿走了六塊。
「五塊是飛行法器的靈石，還有一塊就當時道友支持桃花的卜卦事業了。」
松小柏忍痛將剩下兩塊極品靈石又推回給了桑葉。
桑葉：「……」她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個小荷包，把這兩塊極品靈石連同身上的一些零散下品、中品、上品靈石和銀子都塞了進去。
等到了他們新的住所，也要給小怪物一些零花的靈石才行。
她和松小柏一手交靈石一手拿了飛行法器，滴血認主後，縮小的法器便在庭院之中放大，變成了它原本的樣子。
雖說都是看起來很像藍色風鈴花的法器，面前的飛行法器卻比他們昨晚住的那一朵花更大一些，外表的顏色也更圓潤漂亮。
裡面倒是和昨晚的那一朵十分類似，只是臥室更大了一些，多了一間小小的控制間，飛行器的溫度也很合適。
桑葉查看了一番覺得很不錯，外面的松柏樹仙慢悠悠的飄來一句，「其實方才我就在好奇，為何道友不直接選這間，只要道友與道侶不做一些高難度的雙修動作，空間絕對是十分充足的。」
正坐在控制室里喝了一口靈泉的桑葉：「……噗。」
她只覺得一股熱氣直衝面頰，而藏在她袖子之中的龍崽崽雙眼差點要被松柏樹仙脫口而出的虎狼之詞震驚的羞成蚊香眼了。
為何……為何如此不知羞，這松柏樹仙怎麼能和別的龍看上的人類討論這種雙修的話題？
沒有經驗的龍崽收到了巨大的衝擊，幾乎喪失全部的控溫能力，越來越熱。
桑葉擦乾淨了唇邊的水跡，紅著臉望向松小柏，有些無力的解釋，「我與他並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關係……」
「哦。」
松小柏意味不明的點點頭，一雙碧綠色的眸子裡卻寫滿了「你把我當傻子糊弄但聰明機智的我早就已經看透一切」的小眼神。
桑葉：「……」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乾脆任由他默認了。
其實桑葉也覺得有些奇怪，自從她和小怪物相遇以來，幾乎所有人都會誤會她和小怪物的關係。
在雷劍宗的時候是這樣，如今到了外面，這種認知不減反增。
桑葉並不知道有一種東西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來，她和寂川之間幾乎不允許任何人或生物插足的氛圍卻騙不了大家。
不僅如此，桑葉還沒發現，她和小怪物之間的劇本，已經從雷劍宗的「冷艷師姐的玩物小奴隸」變成了「只對你一龍獨特溫柔劍仙只為你一人偽裝怪物」，也難怪大家誤會。
見桑葉對這個話題比較害羞，十分體貼的松小柏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從衣袖裡掏出了兩枚玉簡，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什麼？」
桑葉疑惑問道。
松小柏笑了一下，「只是一些比較有意思的雙……法術秘籍，算是買入飛行法器的禮物，贈給你們了。」
桑也敏銳的注意到他話中的「你們」，雙眸亮了一下，「這種秘籍沒有修為的……人，也能修煉用來防身嗎？」
她一直有教小怪物修煉的想法，只是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癒合，她手邊也沒有合適的功法，便一直沒有提上日程。
放了十幾種普通道侶之間才能修煉的秘籍的松小柏：「……」
面對桑葉如此純淨的雙眼，松小柏無比嚴肅的沉思了片刻，又從松果手串中取出了一個新的玉簡，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桑葉：「……」她總覺得松柏樹仙隱瞞了什麼但她又說不上來。
桑葉那邊沒反應過來，但藏在她衣袖之中的龍崽，早便憑藉著強大的神識悄無聲息的「看」到了兩個玉簡里的內容，先是原地呆滯了數息，而後渾身鱗片幾乎炸開，尾巴尖上的毛毛更是瞬間炸起，幾乎快要比刺蝟還要直挺。
承受能力不如本體的龍崽化身扛不住這樣巨大的信息量，張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呼出來，便就那樣消失在了桑葉的衣袖之中。
與此同時：
正坐在柔軟的愛心床榻上慢條斯理的穿衣的寂川，也感知到了化身的消散。
在他右手整理衣著，划過線條優美、弧度誘人的腹肌之時，兩枚玉簡里不可描述的十幾種秘籍便如巨浪一般從被刺激到消失的龍崽崽化身衝擊而來。
纖長的指腹壓下，寂川睜大了狹長的雙眸，血紅色的瞳仁劇烈震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從桑葉為他們未來準備的新房桌子上看到了什麼東西。
陣陣麻癢的感覺從脊背猛地竄上來，寂川活像是被一道並不強烈的雷電劈中，四肢百骸都短暫的失去了控制。
桑葉她。
那個人類她。
她怎麼能……隨便在房間裡放那種東西！
寂川半邊俊美的面頰燙的驚人，眼尾帶上了明顯的紅暈，額上的小龍角閃個不停，就連一堆雙鰭也快要熟了。
桑葉她，知不知道，龍族和別的種族不一樣，就算是、就算是她很想要做那種事，也不應該隨隨便便的接受妖族贈與的秘籍。
她真是，讓他又急又羞又惱。
想到那些千奇百怪十分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東西，寂川只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小聲喘息了兩下，又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緩過了神，抬起手掌，遮住了通紅的面頰。
不知道小怪物那邊已經陷入了理智與慾念的掙扎，這邊桑葉的視線徘徊在松柏樹仙放在桌子上的幾個玉簡上，頗為懷疑，甚至想當場拿起來看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松小柏見勢不妙，沒給桑葉回過神的機會，立刻轉移話題道：「桃花他昨天，是不是對你們說了一些十分無禮的話？」
桑葉聞言頓了頓，腦海里浮現起了狐桃花先前對她和小怪物的卜辭，又想到了今早他的那句「天道難容」，十分無奈的抬手揉了下眉心，搖了搖頭。
但儘管桑葉搖了頭，松小柏也還是猜到了狐桃花一定說了一些不禮貌的話語。
那隻狐狸向來如此，以往只要出現人類和妖類的有情人，哪怕卜卦的結果罕見的「吉」，他也會在如實告知卦詞之後努力拆散他們。
至於那些卜辭本就不好的，更是在經受了卜辭的打擊之後，還要遭遇狐桃花的強烈反對，更別提其中很多人類本就對妖類伴侶有些發憷，被他那麼一嚇自然散了不少。
「道友千萬不要把他卜辭之外的話放在心上。」
松小柏為自家好友道歉，「所有結果都是你和道侶共同選擇的，不論卜辭如何，都不要放棄希望。」
桑葉：「……」這兩隻妖還真是奇特，不靠作惡能修煉到金丹期的妖十分少見，面前這個松柏樹仙更是已經達到了幾近元嬰的程度。
桑葉心下動了動，抬眼望向松柏樹仙，問道：「松柏樹仙，你覺得人類和人類之外的物種在一起是對的麼？」
出乎桑葉意料的是，松柏樹仙聽到她的問題之後，並沒有像先前那樣不假思索的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擁有一對貓瞳的少年低垂著腦袋，思索了數秒，才抬起一雙碧綠的眼，直直望向桑葉，「誠實的說，我覺得不應該。」
「因為人類和別的種族在一起，彼此都會過的很累，妖物難以容易凡間的生活，人類也很難融入妖界的生活。
但愛這樣東西，又豈是應不應該、困不困難便能阻擋的？」
松柏樹仙很認真的回答完了桑葉的問題，然後話鋒一轉，看向她：「道友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是因為欲要和昨天那條龍結成伴侶？
還是依然心存疑惑？」
桑葉：「……不。」
她只是突然想到，便這樣問了。
介於松柏樹仙和狐桃花、還有那些小妖怪們都堅定的認為她和小怪物是一對，桑葉索性便不解釋了。
她再感謝過松柏樹仙、又詢問了一番飛行法器相關的問題之後，便告辭打算回去了。
現在時辰尚早，桑葉離開又在客棧開的早點鋪子上買了一些食物。
看見穿著小二衣服、變大了數倍的鼠餅餅和貓團團也赫然處於早點商鋪之中，桑葉額上爬滿了黑線……
她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小妖怪真的是業務十分廣泛。
照顧老朋友的生意，桑葉到兩個小傢伙的鋪子上買了些據說「不管是什麼妖，哪怕是龍都會很喜歡吃的糕點」之後，桑葉才拎著食物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在快要離開商鋪一條街的時候，桑葉頗為意外的又又又一次看見了敖野。
他遠遠的站在街的另一頭，身側還跟著一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一襲黑紅色的裙子，頭頂兩隻毛茸狐耳，面容姣好，身材玲瓏，笑顏燦爛如花，眼神崇拜的望著敖野，似乎是喜歡他。
桑葉見這姑娘的樣貌特徵，很快就判斷出，她就是旅行靈書里提到過的「小狐妖」。
桑葉眨了眨眼，倒也不覺得多意外。
有了芥子空間之後，她昨晚收拾藥草的時候順便把旅行靈書帶了進去，藉由芥子空間和外界的時間差，忍受著寒風將書里的內容一口氣看了大半。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書里的「桑葉」被敖野的小花招輕而易舉的感到了感動，而後雖然什麼都沒說，也不願意接受他的饋贈，卻像傻子一樣跟他一起參加了星級天才戰，還在天才戰的時候第一次為了敖野身受重傷，靈根受損。
之後敖野如願進入了更高級的宗門，就連桑青青也進入了別的宗門，而她卻依舊只能留在了雷劍宗。
而今天出現在敖野身邊的小狐妖，則以侍女的身份被敖野帶去了高級宗門，同他共同修煉。
其實桑葉早就把旅行靈書里的那個「桑葉」當成是另外一個與她不相干的人了，但她昨晚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是感覺到十分的窩火。
既然當初表現的那麼「非你不可」，又何必在對方已經用行動默認了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無異於拋棄的舉動？
本來桑葉感覺十分的生氣，但在看到書後面，敖野一個又一個的「偶遇」姑娘們，再因為種種原因（類似英雄救美）的卑劣手段，讓那些姑娘傾心於他之後，都快被氣笑了。
修真界並不奉行一夫一妻，只要實力強大，想要成多少次親都無所謂。
相反的，從始至終都認為感情應該忠貞不渝的桑葉才是異類。
當看到後面劇情的時候，桑葉已經前期對敖野敢吃苦的那些欣賞已經所剩無幾，完全就是一個靠血脈而不斷逆襲的天才開掛選手。
儘管不知道如果當初將敖野選入後山會不會按照書中的劇情發展，但桑葉還是對自己當初選擇避開他感到十分的慶幸。
沒再繼續去看敖野和小狐妖半推半就的卿卿我我，桑葉擔心被敖野體內的殘魂發現，連忙腳底抹油，快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桑葉前腳剛離開那個地方，敖野就仿佛心有所感一般朝鼠餅餅和貓團團的攤位瞥了一眼。
「怎麼啦？
阿野哥哥？」
小狐妖蘇夕好奇的豎了豎耳朵，抬手去拉敖野的胳膊。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次敖野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什麼，第一次掙開了她。
蘇夕鼓起腮幫，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不去看敖野，似乎是在等他來哄自己。
「小子誒，你把你的女伴搞的不高興了。」
體內殘魂咯咯笑了兩聲，嘲諷敖野道。
敖野卻只是表情嚴肅的站在原地，視線望著桑葉剛剛離開的方向，喉間瀰漫上一些苦澀。
他下意識在心底詢問殘魂，「老傢伙，你覺得我做的決定是對的嗎？」
放棄桑葉，是對的嗎？
殘魂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嘆了口氣，「不過只是一個女人，你現在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得到她，所以才會念念不忘，你也知道，她對你根本就不特別。」
聽到「不特別」三個字，敖野頓時像是泄了氣皮球，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來，他緊緊攥起了雙手，眼底幽暗。
其實他明白，早在昨天晚上看見那片柏樹葉，腦海里第一反應是「桑葉怎麼能和成就大道相提並論？」
敖野便知道，他對桑葉其實已經只剩下執念了。
但他還想任性一次，等這次回到雷劍宗後，他會再去找桑葉一次，再試最後一次。
「阿野哥哥！」
那邊小狐妖等的不耐煩，氣呼呼的又喊了一邊敖野的名字，眉眼委屈的望著他，似乎是在控訴他剛剛為什麼不理會她。
敖野回過神，見她氣惱的樣子，露出了一個頗為燦爛的笑容，「抱歉，剛剛在想天才戰的事。」
「好吧。」
小狐妖眼珠轉了轉，親昵的挽起他的胳膊，指了指另外一個攤位的點心，「那你給我買那個吧，那個號稱所有妖都喜歡吃的糕點，一小塊要一塊中品靈石，我可捨不得買呢！」
一聽價格，敖野面露猶豫，但看著小狐妖渴望的目光，還是狠下心掏出三塊中品靈石給她買了一小塊糕點。
「您的糕點，多謝惠顧！」
鼠餅餅麻溜的在貓團團的注視下將只有半寸的糕點包裝好，遞給了小狐妖。
敖野面上不顯，內心卻在滴血，這什麼糕點，怎麼那麼那麼貴？
小狐妖倒是頗為心滿意足，畢竟以她築基初期實力，可是沒辦法那麼奢侈，一口氣拿出三塊中品靈石買糕點的，敖野還是挺夠意思的。
她迫不及待的將糕點全部吞了下去，露出了十分陶醉的神情，儘管還很想吃，但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一路上不斷的用眼神暗示敖野，希望他再給自己買幾塊。
敖野感知到了她的眼神，只能硬著頭皮當做沒看見，畢竟這麼昂貴的東西……簡直快要趕上丹藥了。
和敖野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拎著三十塊糕點、幾乎將鼠餅餅整個攤位清空、回了客房的桑葉。
因為擔心小怪物會吃不飽，自己也想嘗試一下，所以儘可能的多買了。
攤位上一共只剩三十三塊糕點，要不是貓團團對她的包圓行為進行了強烈的語言譴責，桑葉怕是一塊都不會給別的妖留下。
糕點裝在了密封的玉盒子裡，倒是將那些清香和幾欲充盈溢出的靈氣幾乎全都鎖在了盒子裡，但即便是這樣，依舊有縷縷香味不斷蔓延而出。
聞著這股香味，桑葉也覺得有些饞了，雖說金丹期的修士已經不需要靠五穀雜糧來滿足身體所需了，但她畢竟是會鑽研麻辣牛肉味辟穀丹的存在。
直接飛到藍色風鈴花門前，探出一縷靈氣，花瓣門便自動代開了。
桑葉原以為小怪物還沒有醒，卻不想，花瓣門剛推開，她便看到了一本正經的端坐在丹爐邊上的小怪物。
許是因為在房間裡，他沒有穿很多衣服，淺黑色的內裳半貼在身體上，一頭長髮頗為凌亂的散落著。
他雙尾拖在地上，寬大的手掌里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蒲扇，正十分認真的輕輕煽著丹火，似乎擔心丹火會像做飯的爐灶一般熄滅。
桑葉當下便愣在了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小怪物再發現她回來之後，也像被嚇了一跳，一雙猩紅色的雙眼不知所措的望了過來，手裡的蒲扇也掉在了地上，像犯了錯一般低下了頭。
桑葉這才反應過來，摘下帷帽，唇邊帶起了幾分笑意，「多謝。」
其實之前是在如同痴龍一般不斷摩挲桑葉的每一件物品、試圖在上面留下濃郁的屬於自己的味道·寂·小怪物·龍崽，頓時覺得面頰發燙。
他輕輕眯了眯眼睛，將蒲扇從地上撿了起來，「無意」之間扯到了自己的內襯袖子，「不小心」把那件淺黑色的衣裳拽了小半下來，「摔」在了地上，「露」出了線條漂亮的雄龍肌肉。
沒有識破某龍崽小心機的桑葉還以為他身體不受控制，想到他昨天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治療好了自己的傷勢，頓時感到十分內疚，配合他的表演又超出他的預料，直接用靈氣將龍整個弄回房間床榻上了。
寂川：「……」
桑葉隨後走了進來，檢查了一番發現他的傷勢有康復的跡象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她將買回來的糕點擺在一邊，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對小怪物說未來的計劃。
「現在有了更快的飛行法器，過不了幾天我們便能抵達目的地了……」
「如果你身體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還有什麼，「昨日桃花狐仙的卜辭你不必放在心上，今早我見到松柏樹仙，他說桃花狐仙昨夜很有可能卜錯了……」
桑葉說著，寂川便安安靜靜的聽著，偶爾點一下頭附和。
其實桑葉原本並不是一個話很多的人，如果和別人在一起，能不開口她就不會開口。
但當她和寂川在一起的時候，因為某條龍故意不說話，她便只能多說了。
不過桑葉並不討厭這種感覺，而且……
剛剛她不小心看到了小怪物的身體，和她想的很不一樣，並不是孱弱無力，相反的，肌肉勻稱，十分漂亮。
這還是她第一次不是在戰鬥狀態之中看見異性的身體，再瞅瞅小怪物紅彤彤的俊臉，也禁不住心跳加速了幾分。
只能不停的說話來緩解尷尬的氣氛。
而龍崽，則一邊默默的聽著桑葉說「卜錯了」，一邊不自覺的想到了今天不小心在玉簡里看到的那些內容，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昨天晚上他還在想，也許他和其他的人一樣，在桑葉眼裡並沒有什麼特別。
可從剛剛她的反應看來，似乎並不是對自己毫無感覺。
真是口是心非的人類，既然已經選擇引誘他了，為什麼不進行的徹底一些？
腦海里驟然掠過這個念頭，寂川的心口頓時像被火燒了一般燙的驚人。
他微睜大眼，似乎是對自己會產生那樣的念頭感到十分驚訝。
但桑葉沒給他多少驚駭的時間，在剛剛和龍崽說話的功夫里，她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了。
「快到時間了，走吧。」
桑葉輕聲詢問著小怪物的意見。
後者有點呆呆的點了點頭，腦海里全都是剛剛那個要命的念頭和那幾塊放在桌子上的玉簡。
等龍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來到了新的飛行法器之中。
桑葉把糕點放在了比之前居所大上一些的桌子上，打開了蓋子示意寂川先吃，自己則進了控制間。
新的飛行法器比之前的飛馬好用很多，也不需要時時刻刻的輸送靈氣催動，只需要放上一塊下品靈石，便能設置接下來萬里內的飛行方向。
如果在飛行過程之中遇到了阻礙，飛行法器會自動避開，只有遇到了修士或者飛行法器無法判斷的東西，才會傳音到桑葉那兒。
因此桑葉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便出了控制間，打算同寂川一起品嘗糕點。
讓她有些感動又覺得無奈的事，寂川並沒有先吃糕點，而只是坐在那兒，視線直直望著她控制間的方向。
那是一個深邃且複雜的眼神，卻在與她視線相交的時候猛然退縮了回去，俊臉迅速紅了起來，龍角也一閃一閃的，像極了幹壞事被當場抓包。
那樣渴望的、炙熱的、像是包裹了眾多情緒的眼神，讓桑葉也不知不覺感覺到了不太自在。
像是火舌吻過皮膚，帶著濃烈的情感。
如果是被旁人用這樣的目光看了一眼，桑葉一定會覺得十分難以忍受，但當這個對象，變成了寂川，她卻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抬手按了一下隱隱發燙的面頰，桑葉平息了一下有加劇跡象的心跳，徑直坐在了寂川面前。
她掀開了裝著糕點的玉盒，空氣之中頓時瀰漫上了一股濃郁的甜香，桑葉細細聞了聞，從空氣之中辨別出了好幾株珍貴靈草的味道……
靈妖草、碎華參、碧月果……
都是藥力溫和又靈力充沛的稀有藥草，滋味也很甘甜，只是數量稀少，生活在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也難怪可以號稱「所有妖類，甚至龍族都愛吃的」糕點了。
桑葉咬了一塊糕點，確實很美味，口感延綿，也不會覺得很膩。
寂川見她紅潤的雙唇一張一合，舌尖輕觸在柔軟糕點上，整條龍都不對勁了。
恰逢桑葉抬眼看他，寂川捏著糕點的手指一抖，那塊糕點便碎成了渣。
寂川：「……！」
桑葉：「……」
桑葉：「？」
雖然她知道這個糕點是很柔軟的，但是只是捏起來而已完完全全的碎成渣是不是太離譜了點？
但直覺告訴她，也許裝作看不見是最好的選擇，於是桑美人，一個堂堂金丹期修士，硬生生將視線移開，麻木的品嘗口中的糕點。
寂川僵硬的將寬大的手掌移動到了另一塊糕點上，輕輕捏起，小心的放進了嘴裡。
吃到糕點的那一刻，桑葉和龍崽都鬆了一口氣。
「以後……」桑葉擦乾淨了手和嘴，看著吃個東西都脊背挺直，十分優雅的小怪物，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叫你……寂川怎麼樣？」
聽到「寂川」兩個字從桑葉口中說出的那一刻，龍崽剛剛捏起的那一塊糕點又碎成了渣。
寂川雙鰭擺動，似乎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血色的瞳仁不可思議的望向桑葉。
桑葉也頗為難為情的抓緊了衣角，「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其實她這幾天一直在思考，以後要叫小怪物什麼好，總不能一直喊他小怪物，或者不稱呼他。
桑葉話音落下，便看見小怪物搖了搖頭，眼尾紅紅的，並不像討厭這個名字的樣子，心下安定了一些。
桑葉彎了彎眼睛，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以後，就叫你寂川了。」
又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確定剛剛那一次絕非意外，寂川只覺得雙眼發酸，他緊緊抿著血痂未愈的唇，很想問她為什麼會給他起這個名字。
他記得，在他還沒破殼的時候，就居住在落魄的斷崖海底深淵邊上。
四周全都是冰冷的海水和腥臭難看的岩石。
那樣死寂的地方，還有望不見盡頭、無論如何也無法順著暗涌攀越而出的山川，便成了他破殼之前幾乎全部的記憶。
偶爾會有路過奇形怪狀、樣貌難看的深海魚妖們，他們會尋一處高大的深海山川，隨意談論一些事情……
【真倒霉，怎麼不小心掉到這兒了呢，這可是深淵海川。
】。
【要是這次能或者回去，老子再也不抱怨以前的海域寂靜的像沒魚住的死亡海域了。
】。
【看啊，這裡有一顆醜醜的蛋！嗯，好像還有微弱的生命力，聽說龍族這兩千年來丟了七八十顆龍蛋，是真的嗎？
要不然咱們把他帶走吧。
】。
【嗨呀，那鮫人族這千年來還丟了七八百顆小鮫人蛋呢，你怎麼不說是鮫人蛋？
還帶他離開，咱們都快死了，照我說，不如把他……吃了吧！】。
還沒破殼的龍崽，聽說的最多的詞語，就是死寂和海川。
很年幼的時候，他覺得他要麼是龍族要麼是小鮫人族，現在會不小心掉到這兒，一定是因為他被壞龍或者壞鮫人綁架了，只要耐性的等，總有一天，會有龍或者是鮫人來接他的。
光是思考到底是要當威武強大的龍族還是當神秘優雅的鮫人這件事，就讓他糾結了很久很久。
久到，那些輪落到此的深海魚妖一條又一條的死亡、久到，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千年。
在他一千歲生日的時候，依舊被困在因為沒有任何營養所以幾乎還和以前一般大的龍蛋里，龍崽終於決定還是先給自己起一個名字。
有了名字，就好像有了歸屬感。
當時心懷希望，認為自己一定會有家的龍崽十分認真的想了想，這片死寂的海川，以後就是他的第二個家了。
等他回到龍族或是鮫人族裡，以後也絕對不會忘記這裡的。
寂川，就是龍崽送給自己的禮物，也是他遇到桑葉之前，除了背叛疼痛和拋棄之外，收到的唯一一件禮物。
指尖有些發顫，寂川不明白為什麼從未知曉他過往的桑葉，會那樣準確的念出他的名字。
桑葉卻沒想那麼多，她彎著唇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眼睛亮亮的，「我每次看到你，都會想到寂靜漂亮、又充滿希望的山河川流。」
「你能喜歡這個名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