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東方異教

  噠噠噠,馬車在泥沼的道路上駛了小半天,遠離了這個本就偏僻的小鎮,到了更加荒蕪的鎮郊。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晚霞染紅了天空,夜幕很快就會來臨,歸巢的群鳥嘰嘎地叫著,飛回樹林裡去。

  隨著老頭兒一聲喊停,拉車的棕馬停了下來,貨板上有些草料掉落地上。「顧先生,你可以出來了。」老頭說道,「歡迎來到我的農場,這裡就我一個人,還有些牛、雞和狗。」那幾條狗已經熱情地圍上來了。

  「謝謝,喬伊斯先生。」顧俊從草料中鑽出,把背包也拿出來,目光掃視著周圍。

  這不是那種大農場,就是在一棟二層房屋曠寬的前方,用籬笆圍了些地種上莊稼,旁邊還有木頭建的倉庫、牲口棚,喬伊斯先生養的牛、雞就圈在那裡頭,也使得空氣中有著一股動物糞便的異味。

  不過這個地方亦不算小,要獨自一個人打理,那並不是什麼輕鬆活。

  「以前不只是我一個人。」喬伊斯先生似乎能看出他的疑惑,語氣還是那麼爽朗地說起來:「還有我的婆娘,我的兒子,都死了,就這幾年的事情。我兒子出了意外;我婆娘受不住打擊,病死了。」

  顧俊皺了皺眉,「我很遺憾。」在老人爽朗的語氣下,都是隱藏的悲傷吧。

  老頭兒把草料搬了下來,忙活了一通後,才往房子裡走去,「做晚餐去嘍,煎蛋和煎麵包怎麼樣?」

  「好。」顧俊其實已經很餓了,肚子咕嚕作響,他「今天」就只吃了一頓早餐,從東州醫學部基地,到了那片橡樹林,又去了廢土,接著來到這裡。體力的不足也讓他的精神下降。

  他跟著老頭走進了屋子,雖說1929年的花旗國像新約克城那種城市已經非常發達的,但在奇克敦這個偏僻小地方,在老頭這種窮人家,屋內的布置很樸素簡單,沒什麼電器,電視、電話那些都沒有。

  「我兒子。」喬伊斯先生自顧自地講著,「傑克,一個很棒的小伙子,死的時候才26歲,是在印斯茅斯那邊死的。他想去那裡看看有沒有財路,結果就在那鎮子路上,遇到了受驚的馬匹。那隻馬撞翻了好幾個人,傑克是其中一個,他特別不好運,胸口被馬踩中,當場就死了。」

  顧俊沉默,跟著老頭來到廚房,倒是有煤氣爐等東西。

  「在印斯茅斯,馬匹受驚是經常都有的事情。」喬伊斯先生說著,「那裡的怪事多得說不過來。我們這裡就夠偏僻的了,但印斯茅斯還偏僻得多,那是個老海港,聽說在一百多年前那裡曾經像城市那麼繁華,現在完全是塊廢地。我小時候那裡就這樣了,沒有鐵路經過,沒有火車,你可以坐公共汽車去,要先去阿卡姆那邊。」

  喬伊斯先生這才一聲嘆息,「我可憐的傑克,老是想著發財,覺得能利用起那裡廢置的房屋,沒想到送了命。」

  「那裡居民不多嗎?」顧俊搭了句話。

  「現在不多。」喬伊斯先生一邊打開煤氣爐,拿出雞蛋做起煎蛋,一邊道:「都是些出海的漁民,還有一家黃金精煉工廠。奇怪的是,一個衰敗的地方剩下的是那些走不動的老人才對,但在印斯茅斯,你看不到有任何老年人的身影,就連年紀稍大些的都很難見到,那裡都是些年青人,就好像到了某個年紀,他們就會離開那裡一樣。」

  顧俊沉吟,離開?去了哪裡?

  「印斯茅斯的人很古怪,也很閉塞。」嗞嗞的煎蛋聲響起,喬伊斯先生拿鍋鏟忙著,「我們這些在它附近的城鎮和鄉村,對於印斯茅斯從來都是有很多傳說。但有時候你不能怪這些流言蜚語,因為那裡的人的信仰……跟我們不同。顧先生,我就是想問你這方面的問題,也許你能回答我。」

  「什麼?」顧俊疑惑道,「請說。」

  喬伊斯先生轉頭看了看他,那張發紅的老臉微微有點拉下,「有一個說法是,印斯茅斯人崇拜惡魔,他們還經常舉行很多的祭祀儀式。我一直懷疑,傑克的死沒有那麼簡單,我懷疑他是被人獻祭給了惡魔。」

  顧俊感覺到,老頭子的眼神也並不是全然友善……

  「傳說印斯茅斯人信的是一個叫『大袞』的惡魔。」老頭說道,「是一種從東方舶來的異教。」

  驟然聽到「大袞」這個名字,顧俊又有些頭痛了,但心裡明白了許多。

  大袞,當然是大袞,海鳥號找尋的力量之一。印斯茅斯人如果信仰大袞,那可能會轉化為深潛者……這種轉化似乎沒有發生在年少時,而是到了一定年紀才會發生,所以那裡沒有中老年人……

  東方舶來?

  這應該也是那些男人見著他就激動驅逐的原因,喊著什麼魔鬼,異教徒,要害死他們全部人……

  「顧先生,我想問問你。」喬伊斯先生的聲音也有點沉了,「對於大袞教,你了解多少?」

  顧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自己確實是有些了解,但並不是因為他是東方人的緣故。

  只是,如果這個世界有他故鄉世界不存在的印斯茅斯,那他的故國、東方,有著什麼,他還真不知道。

  畢竟,拉萊耶教團的領袖「不死不滅的老道人」,也是那裡的。

  迎著老頭那雙眼睛,顧俊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簡單撒個慌就行,他還需要打聽到更多情報。

  而且在這個年代,在這個尤其對東方人充滿敵意的地方,要碰著這麼一位老人不容易。

  「喬伊斯先生,我不信大袞。」他先說道,說得認真而誠摯,「事實上,大袞的信徒是我的敵人。」

  「所以你的確了解大袞教?」喬伊斯先生激動了起來,發白的絡腮鬍子顫動。

  「我在前來這個國家的船上,曾經跟幾個大袞信徒有過打鬥。」顧俊繼續道,「先生,我可以告訴你,在我家鄉那裡,人們同樣憎恨大袞教,它只是一種邪惡的秘密結社,在我們那反而傳說它是從西方舶來的異教。但現在看來,它來自於深淵。喬伊斯先生,我很抱歉這麼說,但是我想,你兒子的死確實很有可疑。」

  「我知道,我就知道……」喬伊斯先生頓時咬牙切齒,老臉氣得更紅了,眼眶有點濕潤,「驗屍官找不到傑克的心臟,說是被馬踩爛了,可我跟這些牲口打了一輩子交道,我知道被馬踩死不是那樣的……」

  想起田意晴、謝一曼等人,顧俊沉聲一嘆,如果真是獻祭,那些邪信徒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就知道……」老頭兒還在喃喃,「而且前兩年在印斯茅斯,很多人被聯邦警察抓了,還有很多碼頭邊的老舊房屋被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