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離開首領辦公室,青木沒有急著從電梯離開,而是一層層路過其他地方。
有時候,異能也不見得是好東西。
自從習慣性的用精神力感知周圍的一切,所有的人和風景都化為了特定的標記符號,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眼睛去觀察世界了。
一眼看透本質固然可以減去很多麻煩,但同樣的,也不會再去認真探索世界。
世界於他而言,僅僅是一個巨大的數據流。
「看」到花開了,但不曾親眼目睹。
知道花開的艷麗,開的明媚,但不清楚是如何艷麗,是如何明媚。
直到到達最後一層,迎著傍晚昏黃的光線,青木抬起頭,與夕陽打了個照面,突然之間,一種空亡的恐懼湧上了心頭。
走出大門的腳步一個踉蹌。
身旁的守衛大哥,及時衝上前,扶了他一把,才免於當場倒地。
青木低頭道了聲謝,就要抽出手臂離開,卻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他疑惑的停止了動作,抬頭看向對方,正好對上了一雙關切的眼睛。
「您看起來不太好,我能送您回家嗎?」
曾幾何時,他們眼中只有恐懼和抗拒的躲避,而現在,這種畏懼變成了善意和關切的視線。
為什麼他不曾注意到這些改變呢?
青木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沒有拒絕也沒有應答,他確實需要一點幫助,這種莫名的恐懼甚至出現了肢體化的不受控制。
而眼前的人也將他的態度視作默認,小跑著去和其他的人交接了工作,迅速折返回到他身邊。
......
一路平安。
到了家門口,沒有來得及掏出鑰匙,房門就在他們面前先一步打開。
一個人影直衝向青木懷裡,卻在半路被旁邊伸出的手擋住。
「抱歉,前輩今天情況不是很好,希望您能諒解。」
聽到陌生人的聲音,原本因為等到青木而感到歡喜的久作,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將視線從青木身上掃過,像是終於注意到還有其他人,不咸不淡的哦了一聲。
又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青木,見到對方絲毫沒有其他反應。
轉身給他們讓開了進門的路,賭氣式的走進臥室砰的關上了門。
黑衣人大哥似乎有些糾結,他進港黑的時間比較晚,沒見過裡面那位使用異能的場面,沒有人會專門到他面前講這些隱秘。
此刻面對夢野久作,他也自然不會有什麼其他感覺。
只是覺得,小孩子叛逆期就是容易鬧彆扭,但是青木先生現在的情況,不知道自己好心送回家的行為是不是給他添麻煩了。
青木感受到這種彆扭的情緒,沒等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想出什麼結果,先一步開口解圍。
「沒事,不用擔心,很快就出來了。」
久作從來都不是麻煩。
即使收到了這樣的答覆,身邊的人也還是有點擔心。
受不了這樣的視線,青木無可奈何的又重複了一遍意思。礙於屋裡面還有個小孩在鬧脾氣,也就不留他什麼,將人勸走了。
解決完一切,青木邁著略有些沉重的步伐,關上了身後的門,癱倒在了沙發上。
感受了一番臥室里的氣息,青木無奈的嘆了口氣。
小孩今天的情緒很奇怪。
哄一哄,應該能好?
所幸,久作好像並沒有很生氣,青木只是簡單的說了些哄人的話,對方就不再和他置氣,恢復到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
夜晚,青木躺在臥室的床上,旁邊就是久作。
他不是沒有提議過給對方單獨安置臥室,但是毫無疑問,對方次次都表現出異常抗拒的姿態,也不好強求。
可能是失去過去記憶的緣故,自青木重新睜開眼起,很多個夜晚,他從來都沒有做過夢。
但今天似乎有一些不一樣.....
他分不清眼前的是什麼,仿佛虛無的一片,即便是精神力探測過去,也是如泥入大海般沒有驚起絲毫半分波瀾。
而後便是,哭喊聲,有人在撕心裂肺叫著誰的名字,有冰涼的東西落到他的手上,很陌生的感覺。
他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嗯?雙手?
青木終於意識到,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他伸出手臂掐了一下自己的另一隻手,這一串動作毫無凝滯感,仿佛只是日常的普通舉動。
很奇怪,儘管精神力的輔助下,讓他完全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但長久缺失的分量,即使是恢復如初,也不可能迅速適應。
不是他的身體。
起碼不是現在的他。
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化,漸漸長出建築的輪廓,和人影的參差。
目光掃過,青木內心一陣詫異,這棟建築,在對橫濱大範圍搜索時,精神力記下過它的痕跡,只是,他從未去到過那裡。
大廳里只有一個人,準確的說,只有一個活著的人。
不遠處角落裡倒下一個人,他的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老式的手槍,人已經失去了氣息。
在大廳的中央,那個唯一的活人,懷裡卻抱著另一具「屍體」。
青木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觸摸他的肩膀,卻什麼都沒有觸碰到,只能眼看著自己的手直直的從其中穿過。
他忍不住皺眉,似乎是很悲痛的生者追趕不上死者的一幅畫面,但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屬於他的東西,也在離他遠去。
這種不安感讓他無法靜下心去觀察其他的線索。
青木閉上了眼,努力平復這種莫名的慌張,試圖壓下這股情緒。
有風吹來,「屍體」的手突然動了。
那隻手拂過面前人的臉頰,從他臉上摘下了了什麼東西,隨著風吹過的軌跡緩緩散開。
青木伸出手,很意外的接到了。
是繃帶。
原本模糊不清的輪廓浮現出那人本來的樣子。
青木忍不住走近他們,直到看清那張臉。
他不受控制的後退幾步。
太宰治?!
內心的不安到達極致,青木跑向那個方向,拼盡全力的想要看清地上另一個人的臉。
「屍體」也的面容也開始漸漸清晰。
但不論他怎麼努力,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不可能!」
青木有些崩潰,極力想要避開某種猜測。
下一秒,面前的景象支撐不住,徹底破碎。
一切又回歸到虛無。
.....
臥室里,原本早就「睡著」的夢野久作,坐起身從床頭櫃取出一把小刀。
夜色不明,只有幾縷月光從窗戶斜斜的照進來,映在床上人的臉上。
黑暗裡的夢野久作更是看不清情緒,他直直的盯著身邊人的脖頸。
紅色的手印鮮紅無比,但沒支撐多久便開始閃爍,最後徹底黯淡下來,破碎後消失無蹤。
直到一切恢復到無事發生的模樣,夢野久作抓著青木的手,重新在他身邊躺下。
睜著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向天花板。
「還是太弱了。」
空氣里,留下一股微不可察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