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的談話如此正常, 其他幾個人的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記住本站域名
用過午餐,季延禮就要帶著沈青時告辭離開。
林明月有些驚訝,沒忍住脫口而出:「不在家吃晚飯嗎?之前都會待到晚上的。」
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
她有點緊張, 生怕季延禮看出什麼。
季延禮倒還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不了, 只是來看看你們。」
他說的輕鬆, 在場一家三口的表情卻都有些變化。
季父板著臉,神情不善:「他要走就讓他走,免得在這兒還礙眼。」
季延禮並不在意:「那大概之後還是如此了。一些公司上的事情,我當然還是要同您分享的。」
所謂的分享, 就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親戚朋友被挨個發落?
逆子!
沈青時始終站在一邊, 沒有對這一幕發表任何意見。
季延禮簡單的兩句話讓所有人心情都不愉快, 他倒是毫不在意。
窗外的冬雨下的有些潮濕, 臨城本來就是多雨的地方。
現下才不過下午, 外面的雨水噼里打著窗戶,不難感受到風雨。
比起他們來的時候, 顯然要更冷上許多。
季延禮也看了兩眼:「賀姨, 麻煩你給青時找一件厚實一點的外套來。」
「外面雨大,要小心。」
他溫聲叮囑。
被他稱呼賀姨的幫傭卻小心的點頭, 迅速消失在了門廳,連沈青時想婉拒都來不及。
「不用這樣, 」她低聲和他交談,「馬上就要上車了, 不必麻煩。」
季延禮卻很有理由:「年後就要工作, 你上班也忙,一點紕漏都不能有。」
「……」
沈青時想開玩笑說他「保護過度」,想到這邊還站著幾個人,又覺得不是開玩笑的好時候。
縱使她什麼都不說, 也不是看不出來這詭異的氣氛。
做事認真的幫傭,威嚴的父親,仁善的母親,還有被保護的很好而顯得有些愣頭青的兒子。
這是非常完美,讓人羨慕的一個溫馨家庭。
而季延禮卻像是籠罩在這個可憐家庭上的一片龐大陰影。
所有人都畏懼他,遠離他,他就像是紙上的墨點。
會讓人覺得,說不定沒有他在,這家人的生活會更美滿也說不定呢?
沈青時垂下眸子,接過賀姨手中的外套,輕聲道謝。
季一帆的目光在她身上又停留半天,眼看著他們要走,突然開口。
「季…哥,」他硬生生的改了稱呼,「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男人半側過身。
那雙墨色的瞳眸像是也染上了門外的陰沉雨色,卻在鏡片後看不真切。
旁邊的林明月神色有些慌張,悄悄地撞他胳膊,季一帆卻梗著脖子不肯閉嘴。
季延禮沒有理會他,而是把門打開了些:「我讓小徐先接你上車,你等等我。」
他低聲對沈青時說。
季延禮也察覺到了,有些事情逐漸超出預料。
他得承認,他確實有一些無法言喻的自私心思,卻不包括什麼都和盤托出。
還不合適。
沈青時對他的感情還有限,對方可能願意陪他都是有限度的。
季延禮並不打算徹底破壞這其中搖搖欲墜的平衡。
沈青時看了眼門廳里捏緊拳頭的季一帆,沒有說什麼。
「我去車上等你。」
她尊重季延禮的意願,沒有打算再停留。
眼看著這道水墨畫似的身影要離開,季一帆猛然開口:「你帶沈小姐回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年輕女人的身影微微一頓。
季延禮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帶著涼意:「我應該提前告知過你們。」
「我只是想帶她回來見家長,僅此而已。」
季一帆才不信這冠冕堂皇的說辭:「見家長?你真的當這兒是你家?你真當我爸我媽是你爸媽嗎?!」
如果真當他爸媽是自己的,這個男人就做不出那些事。
季一帆憤恨的盯著他,他也察覺到了,季延禮對沈青時不同尋常的態度。
這個家維持眼前這個模樣已經有快十年,季延禮從未帶人回來過。
他明明是在懲罰他們,折辱他們。
像是看困獸做斗的看客,骨子裡都流著骯髒的血液。
季一帆還想說話,卻見外面的那道身影靜默的撐起傘,走進雨幕里。
他幾乎和季延禮同時把目光落在那道纖細有致的身影上。
她走的不快不慢,腳步卻沒有任何遲疑。
擺明了是不打算再聽下去,甚至半分好奇心都沒有。
季一帆的一腔怒斥都哽在了喉嚨里,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門廳內的四個人神情各異。
季延禮反倒是很快偏過身,翹了翹唇角:「季二少,有句話你是說對了,我從沒當你媽是我媽。」
「你問問她,就算我敢認,她敢當嗎?」
林明月的臉色倏然更加蒼白,近乎於慘白了。
「說起來,我好像總是和『二少』犯沖,」他自言自語,「這確實不太招人喜歡。」
男人挺拔的站在門廳處,撣了撣黑傘,傘尖優雅的駐在地面上。
季延禮輕聲道:「季二少,你是不是忘了,你媽媽萬般討好我,讓我把你安排進公司的做派?她可沒這麼對待過我。」
他這位繼母大動作不敢有,小心思卻多的數不清。
季延禮權當是看戲,半分都沒放在心上過。
他早就過了會為此憤怒的年齡。時至今日,更多的是看人唱戲的興致。
被提到這事,季一帆臉色漲紅:「她也是為我好!誰讓你使手段拿走了公司的!更何況,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數十年都不讓我們離開這裡,我早帶著他們搬走了!」
季一帆無比迫切的希望那位離開的溫柔女人能聽到他的這句話。
他不是故意污衊季延禮有病,也不是嫉妒他。
季一帆是真心實意的認為,他這位兄長早就無藥可救,就差沒進局子了。
畢竟哪有正常人,會逼迫自己的親爹和繼母還有同胞兄弟,住在老宅里,一住就是十幾年的?
他甚至還要求家具擺設不准有絲毫變動,連花園都他媽和二十年前一樣!
季延禮毫不動怒,反而笑著說:「我記得很早之前,我給過你們選擇的機會。」
「是我的父親和林姨表示更喜歡住在這裡的,是我記錯了麼?」
這話一出口,林明月的眼神里也閃過畏懼。
沒錯,她當時是堅持不肯離開老宅的人,她才不願意走。
這處老宅環境很好,地段也不差,住慣了大房子,她憑什麼搬出去?
她那時候還很天真,以為季延禮就是一個好脾氣的大少爺。
公司是一帆的,連季父也更屬意一帆繼承家業。
一切都那麼順利,季延禮能製造的困難,不過是爭奪家產的小手段。
林明月不以為意,甚至還一門心思的安排一帆更加多學習,好讓季父徹底定下心。
可是,林明月咬緊嘴唇,又恨又怕的看著面前英俊溫和的繼子。
這個人卻硬生生讓這裡變成了一處夢魘。
季延禮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總歸看了十多年,再精彩也會覺得膩味。
他偏頭看了看雨幕外,那邊的車窗搖下,儘管看不清楚,他還是察覺得到,有人正看著他。
正等著他離開這裡。
這讓季延禮的心情愉快不少,連帶著也願意在行事準則上稍稍寬容一些。
「今天是一個不錯的日子,」他輕聲說,「我重新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是繼續住在這裡,還是搬出去?」
季一帆想都沒想:「離開這裡!」
他巴不得逃離這裡,從記事起,就住在這處宅院裡。
處處都是季延禮親媽留下的痕跡,林明月不止一次流著淚告訴他自己的痛苦。
他早就不想住了。
「聊了很久嗎?」
沈青時收回目光,把水杯遞給男人。
坐進溫暖的車內,季延禮唇邊含笑:「沒有很久。只是和他們商量了一下搬家的事情。」
「要搬走嗎?」
季延禮擰開杯蓋,喝了一口:「沒有。他們意見不統一,我父親和繼母都不想離開這兒。」
畢竟就算再有諸多抱怨,這裡也是一棟大宅院。
養尊處優這麼些年,寧肯日日遭受痛苦,也住不慣小房子。
沈青時對這些事不太好發表看法,當然也沒說什麼。
「去什麼地方吃點東西吧,」她想了想,「兩隻貓也要補充貓糧了。」
「好。」
「玩具也要買一些,之前都是我挑的,這次你來選吧,還是去愛寵生活?」
「我都行。」
沈青時想了想,客觀的說:「我最近也在看視頻,我覺得小胖應該多運動運動,它太懶了,可能要我們一起…」
車輛流暢的從宅院駛出,把那一切都甩在身後,越來越遠。
耳側只有她平靜認真的聲音。
季延禮偏頭看了看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點:「你是擔心我去淋雨嗎?」
故意說這麼多話,給他安排事情。
明明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不用他,她自己也都能做。
沈青時頓了頓。
她還不太習慣自己的心思被人直白的點出來,何況還是這種情況下。
「你別轉移話題。」
她有點不自然的說。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來過季家老宅,沈青時明顯察覺到,在他們之間的隔閡變淺了。
她再也無法很輕易的說出「不去了解對方家庭純談感情」這種話。
相對應的。
她也沒有理由不讓季延禮去了解她的家庭背景。
可能連沈青時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某種意義上,她很講公平。
季延禮顯然也看得到她略顯侷促偏開的視線,他笑出聲。
「我不會去淋雨。」他輕聲保證,聲音里藏著縱容和愛意。
「我自己也就算了,讓你陪著我一起,我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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