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江某某同學。」逢寧笑呵呵地叫他。

  江問表情變了幾變,想開口,抿了抿唇,還是沉默。

  「你不是我的惡趣味,就算是,那也是過去式。」逢寧慚愧兩秒,小心地看著他:「江問。」

  每次她認真喊他名字,江問的心就忍不住跳。

  「你我之間是買過七度空間的情誼,你放心,我認了你這個朋友,不會再整你了。」她帶點討好意味,撞了撞他胳膊。

  「......」

  江問整個人沉默,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你為我鬥毆,我替你喝酒。這放在古代就是什麼?這是生死之交!」逢寧神氣地一揮手,胸有成竹道:「所以,過往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我們不如珍惜眼下這份單純的情誼,怎麼樣?」

  她的話字字都像刺在他的神經上,江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裝傻很好玩?」

  逢寧笑的挺真誠,「我裝什麼傻啊?」

  風溫柔地吹,二十幾度,貼著她的身體吹出輪廓。運動會結束,操場的人已經很少。旁邊落地式的綠鐵網,鐵網對面是籃球場,穿枝拂葉,男孩們嬉笑喧譁的聲音傳來。

  林俊傑憂傷地唱著歌的結尾:愛要怎麼說出口,我的心裡好難受...

  江問心裡一片淒涼,語氣冷冰冰的,「我倒了什麼霉要成為你的惡趣味?你欺負完我,再輕飄飄地用一句做朋友來結束,你想的可真好啊。你開心了,那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唄,你這是在埋怨我?」她簡直莫名其妙,話說的好好的,他怎麼又開始發火了。

  「你讓我...這麼難受。」

  讓他這麼難受,為什麼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對他這麼壞,不停潑他冷水,他卻老是被吸引。不是沒有掙扎過。理智告訴他不要犯賤,情感上卻一直沉淪。

  江問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遇過比逢寧還心塞的人。

  第一次見面,她就輕輕鬆鬆騙走了他的衣服。

  後來江問被騙走的又何止是一件衣服。

  他對別人的喜歡向來不屑一顧,現在,他的懲罰終於來了。

  江問微微發青的臉色被她盡收眼底。

  逢寧認真考慮了一會兒,試探性地提議:「要不,你少把精力放到我身上,或許就沒那麼難受了。」

  「......」

  一句話沒說,江問轉身就走了。

  頓在原地,看著他走遠。逢寧眉毛都皺一塊了,沉思道,孔雀少爺的心是不是又碎了...

  運動會晚上管的很鬆,郗高原喊了校隊的幾個人一起出去唱歌。

  幾瓶酒下肚,一群人玩開了,扯著嗓子用麥克風喊beyond的光輝歲月。

  程嘉嘉今晚也來了,跟著她前兩天新談的體育生男朋友一起。她畫著淡妝,花香味的唇彩,耳後和手腕都擦了紀梵希的香水。

  他們這個圈子都是公子哥千金女,談戀愛基本就是隨機匹配,瞎搞是常有的事情。和排列組合一樣,比如你今天是她閨蜜的男朋友,明天說不準看對眼了,就變成她的男朋友。所以大家看到程嘉嘉和別人挽手出現,都見慣不慣,根本沒人驚訝。

  男生在旁邊鬼哭狼嚎地鬧,裴淑柔一個人坐在高腳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氣泡酒。

  程嘉嘉想了想,端著杯子過去了。她輕輕地喊,「淑柔。」

  「嗯哼?」

  「你沒生我的氣了吧。」

  裴淑柔轉過臉來:「我生什麼氣?」

  「我前段時間跟江問表白。」

  裴淑柔拍拍她的肩膀,「我不介意哦。」她主動碰了碰程嘉嘉的杯子,「大家都是玩玩,高興就好,你也別放在心上。」

  「你呢...?」對視片刻,程嘉嘉頓了頓,還是說出來,「你喜歡他嗎?」

  趙瀕臨突然喊,「誒,你們有沒有人跟江問打電話,他到底啥時候來?」

  「快了吧,剛剛發消息說還在路上。」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人推開。江問進來,場內大部分女生的視線都停在他身上。他無知無覺,挑了個最邊緣的地方坐下。

  郗高原捶桌,「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啊。」

  趙瀕臨十分順溜地去點歌台點了一首《多情種》,把話筒交給江問,啪啪地鼓掌,「接下來的主場交給我們江少爺。」

  一幫人笑嚷,「我靠,頭牌幾時變成情聖了?」

  江問懶懶罵了句滾,讓別人把歌切掉。看出他興致不高,剩下的人沒繼續去鬧他。

  郗高原玩了一會,過來和他擠著坐,「怎麼,今天給你點的歌還滿意嗎?有沒有大膽表露心聲?」

  他指的是《愛要怎麼說出口》那首。

  下午在操場,江問陪著逢寧繞圈,幾個圍觀群眾就賊兮兮跟在後面。不過他們站得遠,不清楚這倆人到底說了什麼。

  哪壺不開提哪壺,直燙到江問心坎上。他說:「你很閒嗎?」

  「哦豁,看來是不怎麼滿意。」郗高原拉開一罐啤酒,遞過去。

  「不想喝。」江問把頭偏過去。

  郗高原吐槽:「哥,你心情這麼差還出來玩?」

  江問沉默片刻。

  和逢寧吵架完(單方面的),他心煩意亂,晚飯都沒吃,拒絕了趙瀕臨他們晚上出去玩的邀請,獨自回到寢室。

  只是一個人靜下來,她說過的那些話就在他腦海里不停回放。回放一遍,心臟就難受一遍。

  他很生氣,越想越生氣,氣她又氣自己。亂七八糟的暴躁情緒擁堵,還不如出來和他們鬼混。

  「本來還想問下你今天戰況如何,現在這樣子也不用問了。」郗高原自己喝口酒,哼了聲,「早知道我們該給你點一首《夢醒時分》。」說著說著就唱了出來:「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江問冷笑著望向他:「你喜歡過別人?」

  郗高原故意誇張地嚷道:「你這叫什麼話,當然喜歡過。」

  「那她不是你該喜歡的人呢?」

  郗高原一樂:「你想說逢寧?」

  短短一分鐘,臉色變幻幾遭。江問轉頭,繼續盯著眼前的桌子,冷不丁地說:「喜歡她,就是在浪費時間和生命。」

  聲音很小,不知道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說得好,你終於醒悟了!這女的看面相就特別絕情!是個狠心腸真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郗高原還不知道自己兄弟以後還要來來回回「醒悟」多少次,他還在幸災樂禍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咱頭牌多搶手啊,對吧,多少妹子拿著愛的號碼牌等著的。」

  江問微微弓著腰,眼睛就這麼閉著。忍耐了一會兒,他揉揉額頭,「算了...你滾吧。」

  郗高原憤憤:「哼,滾就滾。你不想聽,少爺我還不樂意說了!」

  運動會完了之後,老師對班上的位置進行了一次大調整。逢寧因為喜歡上課講小話,被拎到一組前排。孟桃雨還專門去跟老師申請和逢寧繼續當同桌。

  期中考試一過,日子過的很快,逢寧瑣事多,學習和打工之外的東西全然忘卻。

  等想起江問這個人,還是聽別人議論期中考試的成績。逢寧倒是穩定在年級前三,而江問則直接掉出了前十的隊伍。鐵娘子拉著他去辦公室談了一整節課的心。

  她晚上回到寢室,琢磨著安慰江問兩句,順便和他交流交流學習心得。結果打開微信,發了一個hi過去,發現已經被別人拉黑了。

  逢寧:......

  罷了罷了。

  日子像本書,一頁接一頁地翻過去。聖誕節那天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雪。

  中午,逢寧正在食堂吃飯,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她不大在意地接起來,「餵?」

  那邊的聲音很焦急:「你是趙凡宇家長嗎?」

  「嗯??」逢寧停了筷子,「趙凡宇,他怎麼了?」

  等電話掛斷,逢寧急急忙忙去小學部的教務處。

  趙凡宇身上髒兮兮的,褲子都是泥雪,正一聲不吭坐在椅子上。

  「你沒事吧?」逢寧快步過去,拉起他的手左右查看。

  「有事兒的不是他。」

  看到逢寧一副學生扮相,老師皺眉,「你是他的誰,家長呢?」

  「我是他姐姐。」逢寧鬆了口氣,「等會,我跟他媽媽打個電話。」

  上次帶趙凡宇出去吃肯德基,留的電話是逢寧的。平時趙慧雲工作忙,趙凡宇在學校有什麼事都是直接找逢寧。

  老師交代了一下大致情況,中午放學的時候趙凡宇和同班的男生在樓梯口打架。推搡間不小心把路過的女生撞下樓梯,導致別人小腿骨折。

  逢寧把趙凡宇帶走,他們攔了個車趕到市中心醫院住院樓。下了車,遠遠看見趙慧雲提著兩盒高檔營養品等在門口。

  趙慧雲脾氣衝動,見著趙凡宇就要抽他,「你這個臭小子,一天到晚不跟我省點心。」

  趙凡宇怕的往逢寧身後躲。

  逢寧攔了一下,勸道:「雲姐別衝動,別衝動,咱們先上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們進到電梯。

  逢寧摟著趙凡宇的肩,帶著點撫慰,「等會好好跟別人道歉,記得講禮貌,知道嗎。」

  趙凡宇剛剛被媽媽凶了一通,眼裡汪了泡淚,害怕地點點頭。

  那個女孩病房在vip層,住的是套間,他們等在客廳外,過了一會才有護士把他們引進去。

  進了門,趙慧雲擺出歉意的笑容,誠懇地說,「哎,小孩子不懂事,這次真的不好意思,醫藥費我們肯定出,醫生也拜託朋友儘可能聯繫最好的,還有賠償費用——」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雍容華貴,瞧了他們幾眼,老大不客氣的,「我們家不缺這點錢。」

  「媽,你別這樣說話。」靠床邊坐著的人削好蘋果,倒了杯水,對他們說:「阿姨,她沒什麼事兒,您去忙吧。」

  殷雁抱怨,「什麼沒事,正是關鍵的時候,不知道要耽誤多少課,醫生說至少要在家躺兩個月呢。」

  「對,我理解,我孩子也是六年級。」趙慧雲適當地沉思一會,「要不這樣...我出錢找個家教,這馬上要放寒假了,讓家教去家裡給您女兒補補落下的課?」

  她誠意十足的樣子,讓殷雁態度明顯放緩了點,「不用了,家教也不知道學校進度。」

  「誒,我知道你!」躺在床上的女孩喊了一聲,大家視線都集中過去。小女孩似乎回憶了一陣,眼睛一亮,「姐姐你叫逢寧是嗎?我在學校門口的榮譽榜看過你。」

  逢寧身上還穿著啟德的校服,她笑笑,「是我啊。」

  見狀,趙慧雲把她拉到旁邊商量了幾分鐘,又去和殷雁交流。

  逢寧上前兩步,在床前蹲下,和小女孩平視,溫溫柔柔道:「姐姐平時周末都有教趙凡宇做作業,你們要學什麼我都知道。等放寒假了,姐姐去輔導你做功課可以嗎?」

  話落音,一陣腳步聲傳來。床上小女孩突然驚喜地叫了聲:「哥哥!」

  仿佛心靈感應一樣,逢寧偏頭。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江問下頜線條流利,眉眼冷剎,一如既往地清高又禁慾。他穿著蒼藍色的衝鋒衣,肩膀落了未化的碎雪。

  視線投到她身上,他反應一下,腳步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