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渾身冰冷,難以置信慕北川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說什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燃,濃烈的煙霧中,聲音冷得像是結了冰。
「跪下道歉,聽不懂?」
他的眼眸,冷若冰霜。
看著我時,沒有一絲溫度。
一旁陳畫顧不得委屈,柔軟的手挽住他的臂彎,「北川……」
慕北川安撫地看了她一眼。
如春風般溫暖,可當看向我時,就如同寒冬臘月里最尖銳的冰。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看著他的眼神緩緩移到母親身上,我心頭一顫。
偏巧,這時母親又開始不清醒,拉著我口中啊啊地說著什麼。
她很久不說話,現在就連開口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我根本聽不懂。
但是看著媽媽憔悴的眼,蒼白的臉,心中一陣緊縮。
電光火石間,我做下了決定。
不能讓母親受辱。
我閉上眼,忍下眼底淚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渾身都在發抖。
但我仍然拼盡全力,維持著表面的最後一次平靜。
亦是維持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閃過,裡面的人都是我,卻又好像與我無關,奇怪的無法在心底掀起任何波瀾。
只是緩緩跪向地面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膝蓋與地面接觸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我心頭轟然破碎。
我來不及去細究,手臂被人拉住。
抬眸,看到一雙冷漠的眼。
「行了,滾吧。」
慕北川似乎很不願意與我接觸,閃電般地收回手,拉開與我的距離,盯著指尖的模樣很是嫌棄。
身後的母親不知為何,一直在拼命地拉扯我。
我終於卸了力,站起來。
「媽媽,走吧。」
我給母親鬢角散落的頭髮理好,將衣服上沾著的灰塵蹭了蹭,扶著他她的手,轉身離開。
膝蓋上還有殘留的灰塵。
踏出大門,我回頭看了一眼。
男人正低著頭和陳畫說話,我已經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能夠想像得到有多溫柔。
他該有多心疼。
記憶中,那個青澀的少年漸漸和那個冷著臉,用凌厲的聲線,踐踏最後一絲自尊的男人重合。
然後,轟然破碎。
我低頭看了看,兩隻膝蓋上留著兩個灰色的印子。
顯得有些滑稽。
我笑了笑,扶著媽媽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過頭。
哄著媽媽回了家,又給她收拾乾淨後帶上床休息。
房間裡徹底歸於安靜。
我才終於能坐在床邊鬆了口氣,這一天經歷了太多事。
已經讓我精疲力盡。
然而,我沒有忘記,奶奶的醫藥費還沒有去繳。
可我已經沒有錢了。
回到房間,我找出了一個被我藏在衣櫃最深處的盒子。
裡面靜靜躺著一條項鍊。
項鍊很精緻,價格也很可觀,但它的意義更加非凡。
這是慕北川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項鍊很美,我很喜歡,也正是因為太喜歡,我從來都沒有帶過,不是不想,是不捨得。
家裡最困難最缺錢的時刻,我也從沒有碰過這條項鍊。
更沒有打過要把它賣掉的主意。
我以為,這條項鍊會留一輩子,因為它代表著我最美好的記憶。
——曾經是。
我拿著項鍊,去了典當行。
像這種項鍊,普通的店鋪不收,只有本市最有名的典當行才能收。
我被帶到典當行的會客廳等待,負責鑑定的人看了項鍊之後,面露難色。
我微微蹙眉,「你是有什麼顧慮?這項鍊是真的,可以拿去檢測。」
「不是不是,我們當然不會懷疑這條巷內的真假,但是……項鍊太昂貴了,我要先跟上面反映一下,您坐在這裡稍等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這麼昂貴的項鍊,多幾個步驟,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沒有意見。
等待的過程中,我又接到了醫院打來的催促電話。
於是我就有些著急了。
就在我猶豫是否要出去詢問時,負責檢測的人回來了。
雙手捧著項鍊還給我,滿臉歉意。
「抱歉啊,何小姐,這條項鍊我們不收。」
「為什麼?」
男人維持著笑容:「經理沒有告訴我原因呢。」
「可你們總要給我一個理由,是因為這條項鍊還是因為我?」
大概誰看我太可憐,男人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句委婉的提醒
「您這條項鍊非常珍貴,我也很想把收下,但我們經理不讓,我也沒辦法,至於經理為何不讓……這不是我能問的。」
不收就不收吧。
我就不信沒有別的地方收,帶著項鍊正準備離開。
男人卻忽然又說了一句。
「好心勸你一句,您還是打消賣這條項鍊的打算吧,我們這裡不收,任何地方都不會收的。
您這條項鍊是限量版,而且是定製,它的主人,非富即貴,身份之尊貴非我們尋常人能揣測,我相信何小姐心中應該也有數。」
手裡的項鍊頓時變成了燙手山芋。
賣不出去,不想留下,難不成就這樣把它丟掉嗎?
陽光下,手中的項鍊閃爍著絢麗而耀眼的光芒。
璀璨又美麗。
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我眼底有些酸澀,眨了眨眼,胡亂將項鍊塞到口袋裡,準備先去醫院。
奶奶在醫院住了有段日子,也許我可以和醫院商量一下,暫時延遲交費,等我湊夠錢了,立刻交上。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院方應該會同意的。
這樣想著我心中才踏實了些。
到了醫院,我趕緊去找醫生協商,一旁護士卻攔住我。
「何小姐,這個是醫生給你奶奶開的藥酒,他這次病重,雖是脫離危險,但要在床上躺一陣子,躺時間久了,身體會出現各方面的問題,尤其是……」
我抱著藥瓶,有些懵。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護士問道。
我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我還沒有給奶奶繳費,現在就能開藥嗎?」
護士愣了一下,亦是滿臉莫名。
「你不是已經交費了嗎?」
「什麼?」
我更懵了。
後來我從護士長口中得知來龍去脈。
在護士長給我打完電話之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來醫院為我奶奶繳費,和上次來醫院的人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