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燙手山芋

  那一刻,我渾身冰冷,難以置信慕北川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說什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燃,濃烈的煙霧中,聲音冷得像是結了冰。

  「跪下道歉,聽不懂?」

  他的眼眸,冷若冰霜。

  看著我時,沒有一絲溫度。

  一旁陳畫顧不得委屈,柔軟的手挽住他的臂彎,「北川……」

  慕北川安撫地看了她一眼。

  如春風般溫暖,可當看向我時,就如同寒冬臘月里最尖銳的冰。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看著他的眼神緩緩移到母親身上,我心頭一顫。

  偏巧,這時母親又開始不清醒,拉著我口中啊啊地說著什麼。

  她很久不說話,現在就連開口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我根本聽不懂。

  但是看著媽媽憔悴的眼,蒼白的臉,心中一陣緊縮。

  電光火石間,我做下了決定。

  不能讓母親受辱。

  我閉上眼,忍下眼底淚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渾身都在發抖。

  但我仍然拼盡全力,維持著表面的最後一次平靜。

  亦是維持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閃過,裡面的人都是我,卻又好像與我無關,奇怪的無法在心底掀起任何波瀾。

  只是緩緩跪向地面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膝蓋與地面接觸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我心頭轟然破碎。

  我來不及去細究,手臂被人拉住。

  抬眸,看到一雙冷漠的眼。

  「行了,滾吧。」

  慕北川似乎很不願意與我接觸,閃電般地收回手,拉開與我的距離,盯著指尖的模樣很是嫌棄。

  身後的母親不知為何,一直在拼命地拉扯我。

  我終於卸了力,站起來。

  「媽媽,走吧。」

  我給母親鬢角散落的頭髮理好,將衣服上沾著的灰塵蹭了蹭,扶著他她的手,轉身離開。

  膝蓋上還有殘留的灰塵。

  踏出大門,我回頭看了一眼。

  男人正低著頭和陳畫說話,我已經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能夠想像得到有多溫柔。

  他該有多心疼。

  記憶中,那個青澀的少年漸漸和那個冷著臉,用凌厲的聲線,踐踏最後一絲自尊的男人重合。

  然後,轟然破碎。

  我低頭看了看,兩隻膝蓋上留著兩個灰色的印子。

  顯得有些滑稽。

  我笑了笑,扶著媽媽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過頭。

  哄著媽媽回了家,又給她收拾乾淨後帶上床休息。

  房間裡徹底歸於安靜。

  我才終於能坐在床邊鬆了口氣,這一天經歷了太多事。

  已經讓我精疲力盡。

  然而,我沒有忘記,奶奶的醫藥費還沒有去繳。

  可我已經沒有錢了。

  回到房間,我找出了一個被我藏在衣櫃最深處的盒子。

  裡面靜靜躺著一條項鍊。

  項鍊很精緻,價格也很可觀,但它的意義更加非凡。

  這是慕北川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項鍊很美,我很喜歡,也正是因為太喜歡,我從來都沒有帶過,不是不想,是不捨得。

  家裡最困難最缺錢的時刻,我也從沒有碰過這條項鍊。

  更沒有打過要把它賣掉的主意。

  我以為,這條項鍊會留一輩子,因為它代表著我最美好的記憶。

  ——曾經是。

  我拿著項鍊,去了典當行。

  像這種項鍊,普通的店鋪不收,只有本市最有名的典當行才能收。

  我被帶到典當行的會客廳等待,負責鑑定的人看了項鍊之後,面露難色。

  我微微蹙眉,「你是有什麼顧慮?這項鍊是真的,可以拿去檢測。」

  「不是不是,我們當然不會懷疑這條巷內的真假,但是……項鍊太昂貴了,我要先跟上面反映一下,您坐在這裡稍等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這麼昂貴的項鍊,多幾個步驟,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沒有意見。

  等待的過程中,我又接到了醫院打來的催促電話。

  於是我就有些著急了。

  就在我猶豫是否要出去詢問時,負責檢測的人回來了。

  雙手捧著項鍊還給我,滿臉歉意。

  「抱歉啊,何小姐,這條項鍊我們不收。」

  「為什麼?」

  男人維持著笑容:「經理沒有告訴我原因呢。」

  「可你們總要給我一個理由,是因為這條項鍊還是因為我?」

  大概誰看我太可憐,男人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句委婉的提醒

  「您這條項鍊非常珍貴,我也很想把收下,但我們經理不讓,我也沒辦法,至於經理為何不讓……這不是我能問的。」

  不收就不收吧。

  我就不信沒有別的地方收,帶著項鍊正準備離開。

  男人卻忽然又說了一句。

  「好心勸你一句,您還是打消賣這條項鍊的打算吧,我們這裡不收,任何地方都不會收的。

  您這條項鍊是限量版,而且是定製,它的主人,非富即貴,身份之尊貴非我們尋常人能揣測,我相信何小姐心中應該也有數。」

  手裡的項鍊頓時變成了燙手山芋。

  賣不出去,不想留下,難不成就這樣把它丟掉嗎?

  陽光下,手中的項鍊閃爍著絢麗而耀眼的光芒。

  璀璨又美麗。

  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我眼底有些酸澀,眨了眨眼,胡亂將項鍊塞到口袋裡,準備先去醫院。

  奶奶在醫院住了有段日子,也許我可以和醫院商量一下,暫時延遲交費,等我湊夠錢了,立刻交上。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院方應該會同意的。

  這樣想著我心中才踏實了些。

  到了醫院,我趕緊去找醫生協商,一旁護士卻攔住我。

  「何小姐,這個是醫生給你奶奶開的藥酒,他這次病重,雖是脫離危險,但要在床上躺一陣子,躺時間久了,身體會出現各方面的問題,尤其是……」

  我抱著藥瓶,有些懵。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護士問道。

  我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我還沒有給奶奶繳費,現在就能開藥嗎?」

  護士愣了一下,亦是滿臉莫名。

  「你不是已經交費了嗎?」

  「什麼?」

  我更懵了。

  後來我從護士長口中得知來龍去脈。

  在護士長給我打完電話之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來醫院為我奶奶繳費,和上次來醫院的人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