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胸腔內，只是心裡的忐忑猶未散去，不禁一把抱住她。
「您嚇死我了！就算演戲也要提前跟我通個氣啊，別說她們兩個，我都以為是真的了。」
奶奶拍了拍我的後背，蒼老的聲音緩緩道，「要是連你都騙不過去，那兩個丫頭又怎麼會信？」
但不管怎麼說，虛驚一場，總是好事。
就在我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時，奶奶忽然對我說。
「歡歡啊，那洗碗機……」
我拿著掃帚的手一頓，「奶奶，我真的不知情，我以為是打折促銷，想著省下來的錢，還能買幾身衣服給您和媽媽……」
如果知道是慕北川拿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買的。
奶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愈發多。
「我相信我孫女，我們歡歡啊最有骨氣了，不過，錢好還，情難償，你說對不對？」
我頂著奶奶慈祥的目光，心口一陣陣發酸。
我當然明白奶奶的意思。
洗碗機不好搬動，動靜太大，我也不想再讓任何人知道，這東西和慕北川有關。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拿出慕北川給我的卡，雖然是之前為了補償我才給我的，卡里的錢已經用完了，但卡一直沒機會給他。
現在機會就來了。
我出門時，先去了一趟銀行，然後才去了公司。
來的早，這會兒公司沒什麼人。
我徑直去找慕北川。
推開門時，我一怔，本打算悄悄將卡放在桌上，不欲和他見面，可萬萬沒想到，他就坐在辦公室里。
聞聲，他抬眸看我，「有事？」
我頓了頓，雖然不明白，一個平時不來公司，辦公室都閒置的人，為何突然跑來公司。
但不會影響我今天的計劃。
卡推到他面前。
「還給你，兩清。」
「什麼東西？」
他擰眉，似不解。
「商場，洗碗機。」
他的內心漸漸舒展開，「你怎麼知道的？」
「慕鶯去我家了。」
剩下的話我不需要再說，他那個妹妹去我家能做什麼，相信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了解。
果然，他臉色一沉。
沉默良久，才輕抬指尖，將那張卡推回來。
「給你的，不會收回。」
話說的理所當然，還帶著一絲不容人拒絕的強硬。
可是想到昨天慕鶯來大鬧一通，心中的怒火一層層往上疊加，連帶著看眼前的人也不順眼。
「慕總，你待人一向如此？」
「什麼意思？」
「不管是對人好還是對人壞，都不需要跟別人商量，我行我素，自己決定就行了。」
他眼眸幽深。
我輕輕一笑，「可真是霸道，我要是旁觀者，怕是要感嘆一句，可惜我是當事人，卻是要換成另外一句。」
「什麼？」
他聲音沉沉，不辨喜怒。
我不卑不亢，毫無畏懼，「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接受。」
好意二字，我咬字很重。
沒見過誰，前腳幫了忙，後腳就有人巴巴的跑過去要錢，還把人給羞辱一頓。
他這是幫我嗎？
分明是故意坑我！
以他的手段，如果不想讓人知道他花了什麼錢，不會有人知道，慕鶯昨天能來，只有一種可能。
慕北川他，就沒想瞞著。
他那個妹妹什麼脾氣，他會不知道嗎？
呵。
我冷下臉，「這錢你還是收了，免得你妹妹回頭再來我家找事，她金尊玉貴，萬一在我家受了委屈，回頭慕總又要找我問罪。」
他們一家子想怎麼玩怎麼玩，但我不想當那個炮灰。
慕北川眼眸深邃幽暗，盯著我看了好半天。
我心頭有些發寒，但仍然強逼著自己與他對視。
此時此刻，不能退縮。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卡，很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知好歹。」
我早已料到，將這筆錢還給他，可能會受到怎樣的冷臉和待遇，甚至可能會受到羞辱。
自然是冷麵應對。
他微微咬了咬牙，冷嗤，「你該不會以為我花這筆錢是為了你吧？」
那種戲謔，調侃，譏諷的眼神又來了。
多虧我沒有那樣想過，否則此時此刻一定無地自容了。
「慕總多心，我有自知之明。」
「那就好，之前因慕鶯，你燙到手，我思來想去，總歸是我妹妹的問題，看你在洗碗機前徘徊，就想送你一個人情，也算是補償，沒想到你卻不知好歹……」
那張卡在他指尖轉來轉去，速度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既然你不想要——」
只聽到咔的一聲脆響，那張卡被生生撅成兩半。
他指尖微彈，成為兩半的卡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在空中划過一個完美的弧度，落在角落裡。
我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如此最好，慕總和我之間，實在不適合再有任何往來，工作上，無可奈何，私底下，就免了吧。」
他輕笑一聲，低沉的聲音里似帶著一抹慍怒。
「嫌我多管閒事？」
「沒有，只是不想再引起，沒必要的誤會。時間不早，我去上班了。」
我看了眼時間，轉身離開。
從始至終，不曾回頭。
解決了心頭大患，按理來說，我應該會感到輕鬆才是，可不知為何，我這心裡總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
就像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傍晚，下了班我就離開公司，剛一踏進家門，看到眼前一幕，瞳孔都收縮了一下。
奶奶倒在地上，手上還拿著我買給她的手機。
上面顯示著我的號碼，但卻始終沒有撥通。
我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連滾帶爬的跑過去，一摸奶奶的手，入手冰冷，我這一顆心都瞬間涼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又感覺到奶奶的皮膚還很柔軟，我顫抖著，將手放在奶奶的心口上。
似乎是過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間，掌心下的心臟正在跳動，只是跳動的速度極緩極慢。
可還在跳！
我吐出一口氣，胸腔內一陣窒息般的痛楚，我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屏住呼吸。
我撐著地面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摸自己的手機。
「這是怎麼了？」
我一回頭，是安旭冬。
在他的幫助下，我成功將奶奶送到了醫院，在他的安撫下，我心頭的恐懼和惶然也漸漸緩解了許多。
「別怕，奶奶不會有事。」
他道。
雖然明知道這只是他的安慰之語，可對於此時的我而言，這句話也如同最後的希望。
我必須緊緊抓住。
「奶奶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好像這句話重複的多了，我就能夠說服自己，也能夠說服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