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輿論戰場(一)

  「尊敬的乘客,飛機即將抵達終點阿姆斯特丹,在飛機停穩之前,請大家保持坐在飛機上,不要移動……」有著圓臉的空姐在座艙前方的通道上熟練的向乘客們介紹著飛機降落事項。

  趙天麟看著圓臉空姐,覺得她好像比起航前更圓潤了一些。等空姐介紹完注意事項,開始幫著乘客們系好安全帶,將摺疊小桌上的雜物收入垃圾袋等工作時。有乘客已經喊了起來,「我的鞋都穿不上了。」

  這一嗓子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乘客們紛紛表示有同樣的感覺。趙天麟沒吭聲,他方才已經嘗試著把皮鞋登上,就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何時已經腫脹到勉勉強強才能登進去的地步。

  空姐最初沒有回應,看大家實在是太激動,才小心的解釋道:「諸位乘客,由於新型號的飛機長時間飛行,大家沒能運動,出現一定程度的腫脹是很自然的身體反應。請大家不要擔心,下了飛機之後運動一陣,身體就會恢復過來。」

  趙天麟沒有吭聲。看著空姐明顯更加圓潤了一些的臉,他覺得空姐也不容易,她還得來來往往的為大家提供旅行服務。既然乘客都是自願乘坐飛機,若是受不了,下次不選擇飛機出行不就好了麼?

  好在乘客們只是抱怨幾句,並沒有失去應有的理性。很快,廣播裡傳出機組人員的聲音,「諸位旅客,我們已經進入了荷蘭空域,預計飛機將在40分鐘內降落。」

  旅客們都聽說過荷蘭是個風車之國,此時都靠向窗口,向外看著荷蘭綠色的大地。終於有人喊道:「那個是風車麼?正在轉?」

  許多乘客興沖沖的表示看到了,可過了一陣就有人不解的說道:「怎麼沒有想想的多?我覺得應該遍地都是風車才對。」

  這話說出了不少乘客的心聲,既然敢稱『風車之國』,風車密度應該更高才對。俯視荷蘭,風車更像是一種點綴,並沒有呈現出想像中為荷蘭提供了大量動力的模樣。

  趙天麟沒有這麼激動,荷蘭靠海,風持續時間也長,風力也不小。之所以大量用風車,很大原因是因為荷蘭地勢本來就低,圍海造田後新土地的地下水鹽分高。很容易就形成了一片片的鹽鹼沼澤。荷蘭利用風車提供的動力將沼澤的水排乾,隨著降水持續,鹽鹼地的含鹽量不斷下降。再種植苜蓿等植物,將那些鹽鹼地變成牧場。

  但趙天麟也不賣弄,只是靜靜地等著飛機降落。正如機組人員所說,不到一個小時後,飛機著陸了。經歷了一萬公里的飛行後,乘客們終於回到地面,大家也不管是否腫脹,奮力把腳塞進鞋子裡,拿了行李就下機。

  趙天麟並沒有著急,飛機的乘客數量有60人,等大家都下了飛機,他才與秘書一起拖著行李箱離開。一出機艙,就見機場的出口柵欄外有人拉起了橫幅,「歡迎趙天麟教授蒞臨阿姆斯特丹」。

  走過去,前來迎接的有中國駐荷蘭大使陸徵祥,美國駐荷蘭大使彼得森,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法學院院長楊森。在這些人身後則是一大群記者,看到趙天麟與阿姆斯特丹大學法學院院長楊森握手,立刻響起了一陣咔咔的聲音。

  「歡迎您到阿姆斯特丹來,在下代表阿姆斯特丹大學前來歡迎您。」楊森說完,他十歲左右的外孫女走上前,給趙天麟獻花。小姑娘還沒發育,臉上完全沒有荷蘭女性皮膚上那一層濃密的汗毛。整個人白白淨淨,皮膚粉紅,臉型輪廓深刻,看上去就令人喜愛。趙天麟先是彎下腰,接過鮮花,隨即蹲下身問道:「我叫趙天麟,你叫什麼?」

  小姑娘有些害羞,但是她此時平視就能與趙天麟的目光交匯,很快就鎮定下來。她很禮貌的答道:「我叫貝婭特麗克絲。歡迎趙博士到荷蘭來。」

  「謝謝你親自來迎接,也感謝你的花。」趙天麟向貝婭特麗克絲伸出手,一大一小兩支手掌就握在一起。

  記者們又是一陣拍照,人群中還傳出一陣掌聲與善意的笑聲。

  當一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記者們立刻開始提問:「請問趙教授,您是否為了中華航空公司的長程飛機來做GG的?」

  趙天麟笑道:「諸位記者朋友,中國政府不干涉公司經營,雖然中華航空是一家國有企業,這家企業也是正常的商業經營。我之所以乘坐飛機前來,僅僅是因為飛機速度快。如果飛機還是傳統的短途飛行,我有可能會選擇乘船。隨著航空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會選擇乘坐飛機出行。到時候更多國家的政府人員會選擇飛機,難道只是因為他們乘坐了飛機,就要說他們是給航空公司打GG麼?大家都只是乘客而已。」

  聽到這話,中美兩位大使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美國駐荷蘭大使彼得森,臉上的笑容相當值得玩味。現在的中國是報紙上出現頻率相當高的國家,很多嚴肅的政治報紙雜誌都經常將中國與蘇聯這兩個自稱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大國進行對比。

  在蘇聯,企業歸政府管。歐洲不少共產黨流派以及社會主義流派都持這樣的立場,認為只有靠國家主導經濟才能解決經濟問題。尤其是當下,從美國開始的經濟危機爆發的又快又狠,已經大大影響了世界經濟。關於經濟制度的討論又成為了報紙的焦點。

  美國駐荷蘭大使彼得森聽趙天麟此時聲稱中國政府不干涉公司經營,覺得這是趙天麟在替中國政府向世界釋放一個信號,目的是消除外國企業到中國投資的顧慮。

  記者們則是有備而來,當即有人提出了新的問題,「趙教授,中國到現在為止經濟非常好,您認為中國能夠避開這次經濟危機麼?」

  「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地球上任何國家的事情都會傳導到各個國家,誰都避不開。按照混沌學的說法,一隻在巴西的蝴蝶煽動翅膀,就有可能引發美國的一場龍捲風。所以,我們中國從一開始不可能避開這次金融危機。」

  「那麼中國政府的經濟會因為而出現下跌麼?」記者們當即追問。

  「我認為中國經濟會持續保持良好的發展。因為中國經濟就如一列剛起步的火車,有著充足的能量繼續向前沖。諸位記者先生,中國人民現在收入很低。打個比方,中國是一個瓶子,裡面只有十分之一的水,那麼想將這個瓶子裝滿,還需要十分之九的水。這個空間非常大。只要中國經濟繼續增長,即便遭遇外界的風浪,中國也能扛得住。」

  「趙博士,您認為美國經濟的問題到底在哪裡?」

  聽到這個問題,美國駐荷蘭大使不由得集中起注意力,就聽趙天麟答道:「記者先生們,我是一位法學教授,並非經濟學教授,對經濟是外行。美國經濟的確出了問題,至於到底是什麼問題,我沒有能力回答。我能確定的是,美國政府正在竭盡全力解決經濟問題,我們期待美國政府儘快走出這次經濟危機。」

  聽趙天麟用如此謹慎的方式表達對美國經濟表達了觀點,美國駐荷蘭大使彼得森感受到了趙天麟對美國的善意。或者說中國政府對美國的善意。這次經濟危機從美國開始,各國報紙都在大罵美國,認為是美國將世界經濟拖累到現在的水平。

  中國經濟現在很好,如果趙天麟這種中國核心層的成員對美國進行抨擊,會立刻成為世界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現在趙天麟雖然承認美國經濟出了問題,卻沒有貶低美國政府,更沒有落井下石,這就是極大善意了。

  採訪進行了好一陣,趙天麟才以長途飛行,需要休息為理由趕緊離開。上了中國大使館的車,趙天麟長長鬆了口氣。這樣的採訪並不輕鬆,雖然趙天麟現在沒有公職,但是外國文化中對權力的看法與中國不同。在中國,權力是人走茶涼的看法。在歐美,圈子裡的人就是權力者。趙天麟即便沒有公職,依舊被認為能對中國中央政府的政策制定起到極大影響。趙天麟還在當副總理的時候能夠隨時得到中央的文件,得知中央的態度以及政策,反倒很容易確定邊界。現在趙天麟必須必之前更小心謹慎才行。

  此時陸徵祥卻感慨的說道:「趙兄,不知國內現在可否知道歐洲已經開始討論中國能否拯救世界經濟的話題了。」

  趙天麟的眉毛不禁上挑,他沒想到歐洲這邊已經狗急跳牆到這個地步。正想回答說,中國怎麼可能有能力拯救世界經濟。就聽陸徵祥繼續感慨的說道:「八年前,1922年,歐美派到中國的大使們在其國內並不怎麼受重視,現在歐美在華的外交人員已經是歐美外交界中的精英。8年前,歐美都認為中國是沒什麼未來的國家,甚至認為非洲都比中國更有前途。我做夢都不敢想,不過8年時間,中國居然成了有可能拯救世界經濟的國家。趙兄,若非親眼所見,我絕不相信。」

  見陸徵祥這麼激動,趙天麟倒是想勸勸陸徵祥,先別這麼激動,中央政府完全沒有拯救世界經濟的打算。中國經濟是個什麼水平,世界上稍微正經點的經濟學家都知道。若是中國真的想拯救世界經濟,先讓中國經濟增加10倍再說。

  不等趙天麟開口,陸徵祥又嘆道:「趙兄,我只是情難自己,說了這些。還請趙兄不必擔心,身為大使,我絕不會讓外國誤會了中國的政策。還有件事,趙兄準備在歐洲待多久?」

  趙天麟這才有機會開口,便答道:「我準備搭乘郵輪前往美國。」

  「方才美國駐荷蘭大使彼得森和我聊起此事,他說只怕得半個月之後才能請趙兄乘船。」

  趙天麟知道,此次希望他前往美國的不僅是他的母校哈佛大學,美國政府也希望趙天麟出訪美國。那麼理論上美國政府應該把船安排好了,不該等半個月之久。

  陸徵祥看趙天麟一臉疑惑,不禁笑道:「哈哈,趙兄,美國那邊給趙兄安排的是豪華遊輪,而不是定期的郵輪。這豪華遊輪原本一票難求,然而美國經濟危機爆發後,很多遊輪公司發現原本定了票的客人中有一半要麼已經自殺和破產,要么正在破產。歐洲也好不到哪裡去,很多人在此時恨不得一直待在辦公室,隨時接收消息。哪裡還能乘坐郵輪。歐美各個遊輪公司都縮減了船隻安排。而美國方面又堅持要給趙兄安排最好的遊輪,那就只能請趙兄多等一陣。」

  趙天麟聽到這話,忍不住苦笑起來。身為一名學者,又是教育家,修身養性,教書育人。趙天麟對奢華的生活沒什麼興趣。這幾年中國雖然還是窮困,但是國家運行的非常平穩,大家對於未來並不擔心。與歐美在此次經濟危機的衝擊下的表現相比,中國這種情況還真的令人很舒服。

  之後幾天,荷蘭鄉間出現了一輛掛著外交牌照的汽車。車開的不快,就在風景秀麗的鄉間往來。即便是在荷蘭,高大的風車也非到處都是。但是每當汽車在荷蘭的碎石道路邊停下,趙天麟從車內出來拍照的時候,總能在目力能及的地方看到點風車的存在。

  不能經常回家,加上身為國際人權組織主席團總幹事的工作需要,趙天麟這三四年逐漸養成了拍照的習慣。不需要專業相機,一個方別攜帶的入門相機就以滿足趙天麟的需求。5月的荷蘭,平坦又濕漉漉的大地上,風車、牧場、農田、鬱金香花田,都展現出了荷蘭鄉村很美好的一面。

  如果有需要的話,趙天麟當然也會拍攝下黑暗的一面。此時趙天麟到荷蘭鄉下的原因並非是進行人權問題調查,單純的因為最近前往美國的輪船班次減少,買不到票,不得不先在荷蘭停留幾天。

  得知了趙天麟教授到了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立刻邀請趙天麟到這座歐洲著名大學訪問。趙天麟婉拒了,這不是因為他看不起荷蘭,而是這一路近萬公里的飛行讓趙天麟感覺疲憊不堪。腦瓜子嗡嗡作響,耳鳴也挺嚴重的。

  阿姆斯特丹大學對此表達了完全的理解,還非常貼心在風景很好的鄉間給趙天麟找了個住處,還派了一位法學院的楊森講師給趙天麟當嚮導。一行人每天有空就出來拍拍照,遊覽一下,身體感覺好了許多。

  從地圖上看,荷蘭與它南邊鄰國比利時的邊境內各有不少小小的飛地,讓地區看上去如同變形蟲般隨心所欲。這種混亂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當時一塊塊的土地被不同的當地貴族家庭分割。1831年,也就是99年前,比利時宣布從荷蘭獨立時,這兩個國家的國界劃分一片混亂,十分複雜。

  荷蘭與比利時都是歐洲小國,這點問題不影響兩國安全,處理起來又太費事。以至於經過99年中兩國政權的歷屆政府還沒能界定確切的管轄權。

  沿著這奇特的邊境線旅行,對於哈佛大學法學博士趙天麟來說也是一次非常新奇的體會。輕鬆的心情直到被荷蘭邊境警官攔住趙天麟的車後才有所變化。警官看到趙天麟的東方面孔,嚴肅的神色變得有些訝異,「您是中國人麼?」

  「是的。」趙天麟答道。

  警官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臉上警惕的神色立刻消失了。看過了護照。又看了楊森講師阿的大學講師身份證明。警官禮貌的將證件交還給兩人,向他們解釋道:「兩位先生請等一會兒,前面正在進行人員遣返。一會兒就結束了。」

  「遣返什麼人?」楊森講師很是不解。

  警官臉上閃過怒氣,他繃著嘴唇,從鼻子裡重重呼出氣息,排解著不快。幾次之後才說道:「法國將荷蘭在法國工作的荷蘭人遣返回國,法國太過分了!」

  趙天麟一愣,想詳細問問,但是警官轉身就離開了。趙天麟只能看向旁邊的楊森講師,楊森講師同樣非常訝異。但他立刻有了思路,「趙教授,我們不如現在就回阿姆斯特丹,向楊森院長詢問情況。他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