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你就是下一任總參謀長(九)

  陸月櫻坐在書房裡,目光在筆記本上的那些字上略過,卻停不下來。將目光挪開,看向外面有些灰濛濛的天空,讀不下去書的感覺讓陸月櫻很不舒服。很小的時候,陸月櫻就喜歡讀書,成績也非常好。如果是非常艱深晦澀的書,讀不了就罷了。她記下了何銳對哲學的看法,其道理並不複雜,但是偏偏一思考就各種想法紛至沓來,弄的她心煩意亂。

  陸月櫻決定先不去考慮這些,就拿起了一本教科書看起來。只是看了一陣,陸月櫻腦子裡想到的就是何銳所說的內容。若是從修身的角度來讀教科書,又覺得教科書內容有問題。

  連教科書也看不下去了麼?陸月櫻是真的有些心驚。她站起身,收拾好了書包。

  中午,陸夫人看到女兒回到家,就招呼閨女吃飯。在飯桌上,就見女兒看著心情不快,但是又有了決斷的樣子。陸夫人覺得此事只怕與何銳有關。就問道:「圓圓,誰惹你了?」

  圓圓是陸月櫻的小名。陸月櫻聽母親這麼說,本想說自己被倒是訓了,卻又覺說不出。她自己很清楚,事情的源頭是何銳,或者說,是自家老爹。

  陸月櫻已經二十一歲了,又是個女生,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懂。對於母親的問題,陸月櫻什麼都回答。吃完飯回到自己臥室,陸月櫻左思右想,不禁生出一個疑問。何銳是真的懂麼?

  老北洋對何銳的評價素來集中在『權術』方面,屬於傳統士大夫的審美視角。君主們大權在握,但實際工作全是由士大夫們承擔,君主擁有的是超出常人的道德水平。按照這樣的審美視角,何銳這種擁有超強實際工作能力的傢伙,明顯不是傳統士大夫們眼中的優秀君主。

  陸月櫻不知不覺也接受了這樣的思路,她對何銳最強烈的印象在於何銳的軍事能力,以及土改時的冷酷無情。

  因為學習的是哲學,陸月櫻也看過《君主論》等西方的書籍,對於君主本身的評價並不高。此時,又看著何銳的提出的哲學學習思路,陸月櫻越來越迷惑。她不得不懷疑,自己對於何銳的看法,或者說自己對於何銳政府上層人員的看法是不是錯了?

  陸月櫻收拾了書包,直奔學校圖書館。圖書館此時沒開門,但圖書館的書籍索引查詢中午開門。有其他學生正在拉開一個個細長的抽屜,從中翻閱自己想借閱的書。陸月櫻很快找到了何銳的一些著作。

  早在1914年,天津大學(原國立北洋大學堂)的前校長趙天麟就收納了何銳在地緣政治學,經濟學方面的著作。陸月櫻甚至看到了那些最早的刊印本。不過標籤上都寫著『藏書,不外借』的注釋。

  何銳的書籍以及論文有專門門類,那些書籍記錄卡都翻的軟了。等到下午圖書館上班,陸月櫻當即遞上了寫了長長書名的書單。一個小時後,陸月櫻在自習室的角落,開始看起來。

  這些都是再版了三四版的書,印刷的精緻,書中的錯誤以及瑕疵都進行了修改。這一看就看到了傍晚,陸月櫻看的大腦都有些麻木了,卻還是沒能從中理出哲學的系統內容。

  但收穫也不是沒有,甚至很大。陸月櫻與同學們一樣關心中國最近幾年的巨變,通過地緣政治學初解,日本的未來等書,陸月櫻確定了何銳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規劃他要做什麼,而且持之以恆的堅持到現在,並且將他的規劃落實。

  看著窗外絢麗的晚霞,陸月櫻著實沒辦法想像,有人竟然在與陸月櫻同樣年齡的時候就已經將中國、東亞,乃至於整個世界都納入視野內,竭盡全力從紛繁複雜的世界中找出一條拯救中國的道路。

  教室內,同學們三三兩兩坐在書桌邊看書,教室一扇扇明亮的窗戶大半開著,已經有些暖意的風吹進來,輕撫著陸月櫻的臉頰與髮絲。陸月櫻突然對何銳有了極大興趣,20歲的何銳,在他讀書的教室里又是如何模樣?

  陸夫人當天晚上帶女兒去買菜的時候,見女兒竟然在出售何銳畫像的攤位前慢下腳步,就覺得事情不對。走過攤位後,女兒竟然扭回頭看了看何銳的畫像,陸夫人大概確定事情向著陸夫人本人並不怎麼喜歡的方向發展。

  當天晚上,陸夫人和丈夫談了一次,又打了電話給張錫鑾的夫人。第二天一早,何銳剛起床沒多久,電話鈴響了。張錫鑾親自打電話過來,詢問何銳可否去他家吃頓午飯。

  何銳的計劃里,要參觀天津重工業。不僅是船舶製造業,還有合成氨設備製造等好幾個非常重要的產業。既然是張錫鑾邀請,何銳也不好拒絕。這次張錫鑾就沒派自家子弟大禮迎接,而是非常親切簡單的把何銳請進花廳。就見花廳里,張錫鑾與張夫人,以及陸家三口都在。

  陸夫人親眼看到何銳,心裡有些喜歡。她比何銳大了不到10歲,算是同一代人。在何銳身上有著這一代人極為罕見的自信。雖然何銳看上去有些急,卻不是那種走投無路的壓抑下生出的煩躁,而是為了儘快完成更多工作,不得不加快步伐導致的匆忙。

  如果何銳不是現在這麼一個身份,而是一位大有前途的年輕官員,陸夫人就會非常滿意。

  張錫鑾並沒有強烈的想給何銳做媒的願望,但張錫鑾也覺得何銳這日子過的未免太苦了。作為長輩,張錫鑾有些心疼何銳。而且當下的中國,有資格給何銳做媒的人,大概也只剩下張錫鑾一人。

  眾人落座,老頭子也觀察著何銳,見何銳還真的看了陸月櫻好幾眼。便覺得大概有戲。這頓飯吃的還行,吃完飯,陸家三口隨著張夫人到花園裡賞花。張錫鑾把何銳請進內室,才說道:「賢弟,以你今日這般,想找個志同道合之人,想來已經不太可能。不知賢弟覺得可否如此?」

  何銳此時有點心煩意亂,陸姑娘容貌談吐都很不錯,但何銳自己卻還是頑強的抵抗著結婚的衝動。

  張錫鑾見何銳不語,嘆道:「賢弟,少年夫妻老來伴。」

  所以老頭子便笑道:「賢弟,我二十歲前即為監生。同治初在武昌從軍,投效於廣東嘉應州軍務處。32歲入奉天討馬賊有功,任通化知縣。那時候也是意氣風發,以為大有作為。成婚之時也不情不願。與賤內相濡以沫數十年,現在很是感激賤內。」

  「張夫人的確是張公良配。」何銳嘆道。但何銳隨即就想立刻婉拒,因為心裏面的柔軟讓何銳十分警惕。

  「賢弟,你驚才絕艷,定然擔心溫柔鄉是英雄冢,哥哥我不奇怪。哥哥我以為,再過20年,賢弟聲望地位必然高過現在無數。然而,賢弟可否想過,你終究是人,總有身體衰弱的日子,身邊總是要有個人互相扶持。等賢弟過了壯年,身體開始衰弱之時再成親,想來什麼樣的都能找到。可到了那個年紀,賢弟以為身邊之人會覺得能與賢弟相伴多久?」

  何銳有點不高興了,「張公,那時候便更該獨自生活。」

  「賢弟,你並非閒雲野鶴之人,今日中國無你不可。既然如此,便聽哥哥一勸,此時你若成親,找到的還是相伴一生的伴侶。再過10年,就算是賢弟一心想對夫人好,對方心思也不是賢弟能想。哥哥這麼說,全是過來人的話。還望賢弟不要覺得哥哥囉嗦。」

  張錫鑾的話讓何銳覺得無言以對,而且何銳也知道張錫鑾並無惡意。所謂包辦婚姻,如果是在上層,其實未必就沒有好結果。因為雙方都知道不僅是利益所在,而且也得對夫妻雙方好。

  連曹雪芹都知道給林妹妹寫一對好父母,林如海與賈敏之間難道不是包辦婚姻麼?但是這一對恰恰是最合適的。因為當時的賈家與林家都處於上升期,而不是之後的衰落期。

  想到這裡,何銳答道:「再讓我想一天……兩天。」

  然而何銳接下來卻逃走了,更準確的說,是接到了電報後,就直奔北平而去。

  本該給張錫鑾答覆的那天,何銳與趕到北平的國務院部長們在開會。

  「人民幣脫離金銀本位,只作為單純的法幣而存在。這個規劃必須在1928年6月前完成!」何銳說到這裡,敲了敲桌子,繼續強調,「我要求的不是1928年6月開始執行,而是到1928年6月基本完成。」

  國務院一眾部長都懵了。無抵押的單純法幣運行並不是前所未有,但是歐美各國都是在經濟出問題,或者戰爭時期才會執行這樣的政策。有些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何銳又要發動戰爭。

  何銳並沒有讓大家猜測,他讓財政部長就世界經濟形勢給大家做報告。而何銳自己則起身離開,這個報告很冗長,等於是一場學習。何銳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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