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中英經濟與中英戰爭(四)

  日本陸軍15軍參謀長岡村寧次少將巡視完軍營,一身大汗的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所在的竹樓,就在電風扇多。

  咯吱咯吱的聲響中,有人到了竹樓門外,來人開口了,「閣下,我可以進來麼?」

  岡村讓那名中佐進了辦公室,又命警衛關上門。來的中佐從帆布挎包里掏出一摞紙張,放到岡村面前,「閣下,這是拿到的東西。」

  低下頭,岡村就看到第一頁的傳單上寫著『如何建設發展日本國內市場』。雖然岡村很想看下去,但心中的不安感覺讓他看不下去。就繼續向後翻動,紙張的摩擦聲中,岡村已經看完了傳單上的標題。標題都與政治有關,很多標題非常熟悉,『日本の命運』,『亞洲文明的未來』,這些都是何銳在日本留學時候的著作。還有一部分關乎當下的日本政治,『日本國資本所有權分析』,『日本國民的支出分析』。

  如果非得說這些傳單上的內容有什麼問題,的確可以認為傳單沒什麼問題。但出現這種傳單就是巨大的問題。底層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國家是如何組成的時候,開始討論自己的祖國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就是大混亂的開始。

  岡村面前的中佐看岡村神色難看,又掏出一份文件,「閣下,這上面是一部分帶頭軍官與士兵的名單。要想知道更詳細的名單,就需要對其進行審查。」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岡村接過名單後命道。

  很快,岡村就以向聯軍司令部進行定期匯報的名義乘坐飛機前往孟加拉地區首府達卡。在飛機上,岡村俯視大地,就見廣闊的孟加拉平原上河道縱橫,綠意盎然。並沒有呈現出絲毫受到戰爭的影響的模樣。

  岡村雖然不喜歡石原,卻不得不佩服石原的戰略判斷力。日本陸軍部接受了石原的建議,向英軍提出由日軍駐守吉大港地區的時候,英軍非常開心的答應下來。英軍原本的計劃中,從仰光撤退後,日軍防禦的吉大港地區就會成為前線,這些日軍就能派上用場。在戰線上為英國分擔壓力。

  石原想到了,而英國人沒想到的是。雖然從軍事角度來看,孤懸在山脈之外的仰光缺兵少將,就如一顆成熟的果實,輕輕碰觸一下就能落到手中。但何銳偏偏不拿下仰光,而是數次派遣部隊通過西里古里走廊攻入英屬印度的西孟加拉地區。中國軍隊快進快出,打完就走,並不去占領英屬印度地區,讓英軍兩線為難。

  岡村認同石原的判斷,這是何銳以戰促和的手段。在這樣反覆拉扯調動之下,英軍疲於奔命,無法應對。為了結束這樣的折磨,英國。要麼不顧一切的擴大戰爭規模,要麼就選擇妥協。

  有石原這樣的戰略家在,日本就在英國的熱切期盼中駐紮在吉大港地區,日軍的確在戰區,卻悠哉的如同來度假修整一般。岡村原本覺得這挺好,現在卻覺得或許把部隊放在一線的話,日軍下層就沒時間來研究日本國內政治。

  飛機抵達達卡後,岡村直奔永田那邊,將軍中情況向永田做了報告。說完之後,岡村觀察著永田的神色,卻從永田幽深的目光中看不出什麼。過了好一陣,才聽到永田贊道:「石原君接受陸軍新技術培訓局的職務,真有何君的風采。」

  岡村心中一震,反倒更緊張了些。東北大戰後,石原的思想在日本陸軍上層中是少數派,又從來沒被陸軍上層重視過,就給石原安排了陸軍新技術培訓局的工作。新技術培訓局既沒有人事權也沒有決議權,又得負責日本陸軍中低級軍官的培訓,地位高,卻是一個單純幹活的機構。

  原本岡村對上頭的權術非常讚賞,但是現在15軍內,中低級軍官們以及一部分軍曹、年輕士兵們竟然組建了內部的各種小團體。那些小團體的領頭人中,有些在組織軍官學習『何學』,有些則組織士兵們學習。

  由於日本陸軍低級軍官都要在新技術培訓局接受培訓,以至於這幫低級軍官都聽過石原的課。某種意義上,石原在過去兩三年中已經成了日本陸軍中人面最廣的傢伙。如果……

  沒等岡村往下想,永田就說道:「吉大港的氣候讓派遣軍並不適應,應該對一部分軍人進行調整,讓不是和這裡氣候的軍人先回國,以免影響派遣軍戰鬥力。」

  岡村當即明白過來,立刻答道:「是!下官立刻去辦。不知閣下還有其他命令麼?」

  「陸軍省下令,讓我我回國一趟述職。在這個期間,我推薦了石原君暫時接替我的工作。15軍的事情就要由岡村君承擔起來。」

  聽到這裡,岡村心中如同明鏡一般,日本上層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於是岡村一個立正,「下官定然會恪盡職守!」

  永田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岡村微微躬身,「那麼就麻煩岡村君了!」

  此事進行的非常快,當天,石原就接到了前來達卡的命令。第二天,也就是5月7日,永田就乘上船隻開始南下。如果可以的話,永田很想走中國這條線路。只要中國的執政者還是何銳,永田就完全不擔心自己在中國通行的安全。

  然而此時的戰爭局面讓永田沒辦法向中國申請入境,只能先乘船南下。到了泰國的克拉地峽附近靠港登陸,再越過短短的克拉地峽,在太平洋那邊上船,直奔東京。

  到了泰國等船的時間裡,日本駐泰國大使按照約定派來了人員,給永田送上了厚厚的報紙。有日本的,也有國外的。日本各種報紙上的頭條大多是對亞洲國際法庭傷害賠償委員會主席平豐盛教授的報導,報導中極盡讚譽,「日本在世界上最受關注的學者」,「日本之光,大和文化之魂,平豐盛公!」

  各種充滿了熱情的標題十分有煽動性。永田見過平豐盛教授,覺得平豐盛教授也擔得起這種讚揚。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上層嘗試轉移國內視線的手段。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只有一面。在盛讚了平豐盛教授之後,不少報紙上就介紹了平豐盛教授對中國土改調查研究後,寫出了一份報告。

  通過斷章取義,讓一篇報告的本意南轅北轍的事情並不難。但永田看到的是,報紙非常嚴肅認真的把平豐盛教授的報告基本講述的非常清楚。平豐盛教授認為,中國土改的確是由中國政府提出並推行的政策。這個政策的核心並非為了施恩,而是針對事實上破產的中國農村進行一場『資產重組』。

  這種資產重組的目的是重建農村經濟秩序,通過土地平均分配的方式,讓四億多中國農民重新擁有自己養活自己的能力,進而催生出內部的消費市場。

  正因為這是一個『資產重組』,在資產重組中利益受損的那批人就會反對。中國政府派遣軍隊到每一個縣,就是為了鎮壓反叛,威懾還沒有起來反抗的利益受損者。

  有了前面對平豐盛教授的吹噓,後面這些部分就顯得非常有說服力。被冠以『日本之光,大和文化之魂』的平豐盛教授所寫的報告,自然顯得非常有說服力。而且永田鐵山中將本就覺得平豐盛教授的報告有著極高水準。

  看完了國內報紙,永田發現大部分日本報紙,不管是左翼、右翼、中間立場,大部分都在支持平豐盛教授。反對者雖然不少,卻只能用『思想危險』,『有顛覆國體的可能』,『國將不國』,『忍耐是大和民族傳統美德』之類的話表達他們的態度。

  永田放下報紙,國內的局面之動盪超出他的想像。閉上眼思考片刻,永田把自己回國後要做什麼的順序再理了一遍。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卻是不得不做的選擇。永田自己已經有了絕無,只能期待國內那些人有著同樣的覺悟。

  沉重的心情必須得到舒緩,永田睜開眼,尋找起關於亞洲國際法庭的新聞。這註定是充滿了娛樂性的新聞。即便屠殺平民的暴行殘酷而且沉重,以永田對何銳的了解,何銳必然會讓審判有強烈的閱讀效果。

  果然,最近的報導中,中國報紙刊發了澳新軍團辯護律師的開場白,『……任何戰爭都會出現連帶傷害,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戰爭本就是一場悲劇。我們以中國的戰爭為例,2000年前,中國的秦王國與趙王國進行了一場著名長平戰役,後來建立了秦帝國的秦王國,在戰爭後屠殺了40萬被俘的趙王國軍隊。

  中國清帝國在與明帝國的戰爭過程中,進行了無數場大屠殺,最著名的包括揚州十日,屠殺了80萬人。嘉定三屠,屠殺的數量也超過了6萬。之後的廣州屠殺,同樣有數萬人被屠殺。

  到了1852年後,延續十年的太平天國內戰,中國的信仰上帝的教徒軍與滿清帝國軍爆發了激烈的戰爭。互相之間進行了大量屠殺。導致當時中國死亡了一億人口。一億人口,是6萬人的1600倍。

  戰爭就是悲劇,一場必然出現連帶傷害的悲劇。這是人類的原罪,使每一個人都要背負的原罪。我們同情死者,我們更要同情生者。對於死者而言,悲劇已經結束了。對於生者而言,悲劇才剛開始……』

  永田覺得這名為澳新軍團辯護的律師頗有水平,他清晰的抓住了『論屠殺,大家都一樣,誰也別說誰更高尚』的核心要點。既然中國要組建國際法庭,英國就說一說中國的屠殺史。由於中國豐富的史料,屠殺數字真的是觸目驚心。雖然這對於此次審判沒什麼用,至少在媒體上可以把中國塑造成一個『屠殺之國』的形象。

  看著這些文字,永田甚至能夠想像到那位律師在法庭上悲天憫人,義正詞嚴又帶著謙卑的居住。帶著輕鬆的心情,永田繼續看了下去。

  公訴方的發言就不那麼出彩,因為公訴方在這個話題上本就不好出彩。但公訴方的開場白的確非常認真,『……屠殺是人類歷史記憶中的傷疤。只要將自己代入被害者,沒有人還能笑得出來。這才是人類的本質。人類文明發展到今天,屠殺已經是不容於人類文明社會的行為。這種行為叫做犯罪!

  澳新軍團的行為並非是軍事行動,也不是緬甸民眾因為沒有逃離戰區而導致的誤傷。澳新軍團再沒有任何理由與證據的情況下,先對緬甸人民進行了身體上的監禁,隨即抱著屠殺的目的,對在監禁下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民進行了屠殺。

  澳新軍團的罪行包括兩部分,非法監禁,以及屠殺。

  我們現在要求的是通過對澳新軍團的屠殺行為進行審判,定罪。以懲前毖後,讓人類社會中的屠殺者們明白,這種罪行會被清算,通過對他們的威懾,增加犯罪成本,以減少屠殺罪行再次發生。

  我們的目標是讓屠殺儘可能少的發生,甚至隨著人類文明達到新高度後,不再出現屠殺這種罪行。所以,今天就是人類文明篇章的新開端,今天就是人類文明的歷史……』

  永田看完這些後,覺得有些無聊。在永田看來,審判澳新軍團的並非正義,而是暴力。勝利者用正義之名對失敗者進行審判,才是亞洲國際法庭的真相。但是永田很快發現,自己內心並沒有因為對亞洲國際法庭表達了輕蔑而輕鬆起來。

  如果中國繼續強大下去,並且維持現在的態度。屠殺這種事情雖然不可能完全避免,但是的確會受到懲罰。以中國定下的規矩,受到懲罰的還會是列強。

  中國有這樣的實力麼?永田不願意相信,也不敢徹底否定。帶著各種想法,永田乘坐的遊輪在海上開了5天抵達基隆港。永田下了船,乘坐上本該在3天前出發返回日本,為了捎上永田而多等了三天的日軍軍艦,一路向東京駛去。

  5月24日,永田終於抵達了東京。面對前來迎接的小畑敏四郎少將,永田問道:「緬甸那邊有什麼消息?」

  小畑敏四郎領著永田坐進前來迎接的汽車,才答道:「緬甸那邊沒有變化。但是國內的變化很大,好幾所帝國大學的學生已經開始在校園裡張貼海報,還上街開始演講。永田君,此次雖然是陸軍省召你回來,但是關心你何時回來的人非常多。」

  「我明白了。」永田鐵山中將正了正軍帽,果斷的答道。

  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汽車開始震動起來,載著兩人向第一個目的地陸軍省大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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