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日凌晨4點,平壤機場南部60公里處的413機場,朝鮮勞工們拖著沉重的石碾子離開了跑道。粗大的鹽粒已經在石碾子下碎成小塊,與粗糙水泥跑道上的冰皮一起碎裂、混合。另一批朝鮮勞工們拎著掃帚,在地勤帶領下把跑道上的鹹水清理乾淨。
雪已經停了,經過這幾天不斷撒鹽化雪,跑道的運行並沒有受到氣候影響。鹽水會侵蝕水泥跑道,不過此時也沒人會關心此事。
機庫裡面燈火通明,飛機已經完成了維修,可以隨時出擊。當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平壤機場的第18飛行大隊大隊長王從業剛醒來。王從業抄起電話,對了口令之後,就接到了朝鮮前線指揮部空軍指揮處的命令,「拂曉前20分鐘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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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王從業已經不用查看時間表。直接把電話打給指揮塔裡面的氣象員,「我是王從業,今天是什麼天氣?」
氣象員已經接到了最新的氣象預報,立刻答道:「今天是東風,晴,或者多雲。」
有點雲,比沒有雲還好些。飛機飛到雲層之上,能夠很好的隱蔽自己。至於偏離航向的可能在當下完全不存在。
把命令下達給飛行大隊,駕駛員們立刻開始準備。等大家各自跑開,政委孫如松問道:「看來前線很緊急啊。」
拂曉前起飛屬於夜航起飛,難度遠低於夜航降落。王從業頗有信心,「這次可以盡情轟炸日軍。」
正如王從業對自己飛行大隊的了解,機群順利起飛,王從業駕駛著最後一架起飛的飛機,等升空後看了看手錶,敲好是拂曉前20分鐘。
空中已經是拂曉,飛行編隊能夠看到天際的燦爛晨光。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大地上雖然昏暗,也能隱約分辨出道路,飛行了十幾分鐘,蓬勃而出的太陽已經將座艙照亮。視為角度的關係,陽光刺眼,所有飛行員都換上墨鏡。再過幾分鐘,飛行員們又把墨鏡取下。戰場已經到了。
皚皚白雪覆蓋的朝鮮大地上,一道數十公里寬的地區呈現出黑暗的顏色。完全不用看到那些地面上爆炸的火光與煙霧,就能清晰分析出這裡的與眾不同。百萬軍隊的行動甚至改變了這裡該有的模樣,把自然的風光變成了一片地獄光景。
戰鬥機的長機紛紛晃動翅膀,做出了命令,一個個戰鬥機小隊開始占據空中各個位置,為轟戰機投彈留下了空間。笨重的轟炸機幾乎是直線飛行,投彈艙門打開,炸彈一顆顆被推出彈倉,向著日軍陣地落下。
已經不需要特別的準頭,光看那地面上螞蟻般涌動的人群,每一顆炸彈都能起到殺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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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滿蒙派遣軍參謀長永田鐵山聽到東北軍空軍開始轟炸的消息,完全沒有反應。兩天來日本步兵們已經從有些驚訝於遭到來自空中的打擊,變得對被炸彈炸死相當漠然。
與東北軍的重炮、火炮、機槍相比,這點炸彈算得了什麼。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死於轟炸的人數在整個比例中微不足道。
永田鐵山問道:「我軍偵察機是否準備好?」
岡村寧次立刻答道:「觀察點已經記錄下東北軍機群抵達時間,等他們沒油飛回去的時候,偵察機就會趕到戰場。」
永田點點頭,便不再關注空軍。倒是旁邊的參謀心中難免有些焦慮,日本飛機本就不多,空戰中損失很大。每一架飛機投入的資源都很大,生產周期也頗長,按照現在的損失速度,幾天後日本就沒什麼可用的飛機了。
但這等事情著實沒辦法提,因為限制日本飛機數量的並非是戰場,而是戰場之後的日本飛機生產廠太少,工人經驗不足,效率太低。
此時,第一批進攻的戰報已經傳遞迴來。參謀們也把飛機這點小事拋到一邊,與陸戰的傷亡比,日本空軍飛行員的損失人數即便談不上鳳毛麟角,至少也是九牛一毛。
永田看到在1個小時內就有四個聯隊被打光的消息,神色間波瀾不驚。他起身將戰報遞交給司令官寺內壽一,然後繼續做著參謀長的工作。
司令官寺內壽一心中翻江倒海。與永田鐵山這樣一直在參謀本部與陸軍部工作的純精英軍官不同,寺內壽一當過師團長。已經打光了三個聯隊,那麼整體損失就得有一個師團了。一個師團兩萬七千餘人列隊檢閱的時候是何等的威武雄壯,寺內壽一很清楚。
但寺內壽一更清楚,這也是必然的損失。既然選擇了能夠發揮出日軍戰鬥力的平坦地區突破,就必然遭遇到從容設置防禦陣地的東北軍猛烈反擊。兩萬多人傷亡,對於這決死的戰鬥並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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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村寧次此時也已經離開了司令部,把最新的命令發出去。最新命令要求日本司令部直屬重炮群,在必要的炮戰之外,把所有炮彈都砸到突破點上。至於遭到東北軍的轟炸這種『小事』,重炮群儘量不要在意。
日軍炮兵這點變化立刻就被東北軍重炮群感受到了,在第一時間,重炮部隊就向司令部上報。朝鮮前線司令部當即發回命令,「重炮群,以牽制敵軍重炮群為次要任務,主要向敵軍步兵進攻集群發動進攻。尤其是要準備火力,隨時配合我軍步兵反攻奪回陣地的時候,實施火力支援。」
東北軍各軍的司令部里,情報參謀們拿著剛接到的電報,快步如飛的跑向應該通知的作戰部門,以最快的時間把消息送到。
每一份消息,都代表著這個軍在前線的一塊陣地。這些陣地曾經修建的固若金湯,不管多少步兵衝上來都是送死。現在這些陣地已經殘破到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光禿禿的陣地上全是日軍150炮轟出來的大坑,反倒看不見什麼屍體。因為屍體已經與地面一樣變成了碎塊。
造到日軍進攻的陣地寬度大概有三公里,各個陣地上繼續守衛著陣地的官兵數量都不到之前的一半,日軍散兵線在個陣地前滾滾而來。從一個小時之前到現在,部隊已經記不得打退過日軍的幾次進攻,也不記得到底補充上來多少部隊。因為日軍進攻間歇非常短,大家都覺得日軍一支在進攻,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步槍的槍管散發著熱力,機槍的槍管已經燙手到根本沒人敢碰觸。有些不小心被碰到機槍槍管的官兵都會被燙到發出慘叫。
守住進攻缺口的是第23軍,軍長看著地圖上的戰線已經明顯向內彎曲,已經有了決心。就聽參謀長問道:「軍長,把預備隊派上去吧。」
23軍軍長轉過頭,參謀長一看軍長仿佛燃燒起來一樣的目光,已經明白軍長想來個狠的。果然,軍長說道:「給司令部發電報,我軍考慮退讓出一部分殘破陣地,吸引日軍集中,請司令部提供炮兵配合,對進入該地區的日軍進行重炮轟擊。」
參謀長聽完,當即問道:「軍長,如果日軍趁我們後退的時候繼續猛烈突擊,我們能守住麼?」
這其實不是疑問句,而是在反對。23軍軍長當即答道:「我軍背後有足夠的補充部隊,還有司令部派來的兩個師的預備隊。日軍打不穿。但是我們這麼硬抗,反倒讓日軍覺得有機會。既然日軍頭這麼鐵,就讓他們嘗嘗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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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司令部附近一聲巨響,地面猛烈震動一下。掩體內的電燈全都亂晃起來。
23軍司令部只在防線後3公里,也在日軍炮擊範圍內。其實軍長是想把司令部就放在防線後1公里的位置。但是這個位置過於靠前,如果軍部距離防線不過1公里,那師部就得放到防線裡面。所以參謀長竭盡全力勸說軍長不要這麼做。這兩天的經驗證明,指揮部太靠前,危險性太大了。但是有些距離,並不影響指揮。
23軍軍長等周圍稍微安靜一點,立刻再次詢問,「參謀長不同意這個看法麼?」
各種應戰戰術計劃本就是參謀部制定,參謀長也沒辦法說不同意。只能答道:「我現在就發給司令部。」
朝鮮前線司令部接到電報,胡秀山稍一思索就給了回到:「回電23軍軍部,司令部同意他們的計劃,並且把一個炮旅的炮兵聯絡方式交給他們。」
參謀們立刻去執行命令。倒是前線指揮部的司令員徐乘風與參謀長程若凡沒辦法插嘴,越級指揮胡秀山的部隊,這是會遭人恨的。
而且徐乘風與程若凡兩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兩人看著參謀們在地圖上擺出來的最新局勢,日軍的猛攻不可謂不猛烈,但是日軍打了一個多小時,也不過是讓戰線稍微有點犬牙交錯的感覺。至於整體戰線,東北軍依舊保持著戰線的連貫性,戰線甚至非常平整。
戰報中我軍傷亡過萬,日軍面對如此完整的防線,傷亡肯定要大得多。至少在當下的戰鬥中,沒什麼好評價的。
程若凡開口說道:「讓戰鬥機俯衝掃射,司令員覺得如何?」
旁邊的空軍聯絡官聽到這話,神色登時緊張又激動。這種戰術本就是空軍提出來的,程若凡下令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空軍很清楚空軍的事情,低空掃射會讓飛行員們的安全性大大降低。空軍聯絡官還是忍不住心疼空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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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乘風當即同意了程若凡的建議,空軍掃射能否大大殺傷日軍,現在可以在戰場上證明一下。如果能夠擋住日軍,自然是最好。
很快,地面的標誌板就被擺好。戰場上空的空軍部隊接到了信號。18大隊大隊長王從業當即轉動操縱杆,飛機機翼晃動,示意僚機跟隨自己。隨即,他一推操縱杆,飛機就盤旋俯衝而下。
高度從1500米到1200米,到1000米,到500米。地面上的一切都越來越清晰,當飛機高度到了200米,王從業極佳的視力已經能讓他看清楚,地面上一片片的屍體,以及越過屍體向東北軍陣地上衝鋒的日軍。
在千米以上的高空,這些人幾乎是看不到的,即便是看到,也不過是螻蟻大小。即便是到了200米,人也依然是螻蟻。
此時飛機已經到了適合的位置,王從業大隊長繼續推下操縱杆。飛機俯衝而下,在王從業眼中,地面迅速靠近,自己仿佛是要駕駛著飛機一頭栽到地面上。
就在大地快速靠近的時候,王從業又拉起操縱杆,此時飛機距離地面不到100米,視野中的人終於有人的樣子了。王從業清晰的看到地面上都是死傷的日軍,以及奔跑的日軍。腳下的大地仿佛不是泥土與石塊組成,而是由人類鋪成,由屍體鋪成。
按下機槍發射按鈕,以及向地面小角度飛行的飛機上的機槍猛烈開火,王從業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駕駛飛機上,並沒有注意到擊中了多少日軍。
王從業眼中所見的只是不斷接近的屍體的海洋,機槍射擊聲在座艙里轟鳴,與機艙外傳來的槍炮聲交織在一起,讓王從業血脈賁張,直到能夠看清日軍軍帽,王從業才拉起飛機。
等重回並不擁擠的空中,王從業只覺得心臟跳的仿佛要從胸膛中蹦出來,然而一種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又重回人間的感覺讓王從業忍不住破口罵出聲,隨即又哈哈大笑。
能笑出來的時候,王從業覺得自己又清醒過來。趕忙回頭查看僚機,就見僚機竟然在比自己高了得有300米的高空,看來僚機上的同志們並沒有如自己這樣俯衝的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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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飛回高空,就見到大隊裡面轟炸機已經開始返航,戰鬥機則四機一組,開始俯衝掃射。雖然地面上的一切再次變得很小,但那種低空飛行在屍體海洋上的畫面已經深深的留在王從業腦海里。王從業想不出,戰鬥打到現在,已經死了多少人。
在東北軍與日軍司令部裡面,將官級別的軍官其實不怎麼在意死了多少人。因為這已經不再重要。
永田鐵山在戰前就很清楚,日軍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傷亡一定會超過20萬。但這不重要了,如果不能突破東北軍防線,如果不能靠猛烈的進攻來突破防線,而是慢吞吞的攻擊防線,日軍日後死在這條防線上的人一定會超過100萬。
因為日本絕不可能接受東北軍占據著朝鮮北部,而且陸軍省情報部門已經得到消息,東北軍已經請了流亡上海的朝鮮臨時政府中非常激進的金九到天津接受了採訪。
讓東北軍在朝鮮北部待一年,朝鮮北部就會出現一個能夠自治的朝鮮政府。那時候東北軍就可以把相當多的部隊抽回東北,向關內進軍。這個朝鮮臨時政府是有能力徵集幾十萬軍隊輔助東北軍作戰,何銳就可以前往中國京城,接管北中國權力。一旦擁有半個中國,半年內,何銳就會變得更加可怕,更加不可戰勝。
所以,死再多的人,都不能讓何銳在朝鮮紮根。永田鐵山對此非常清楚,也早就下定了付出幾十萬日軍生命的決心。這不僅是永田的看法,也是整個陸海軍以及日本上層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