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銳並沒有把北洋的事情放在心上。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北洋從來不是一個單獨考慮的對象。這並非東北軍或者文明黨看不起北洋,日本與北洋一樣,從來不是制定戰略的目標。
統一中國。這才是戰略目標。為了實現統一中國的戰略目標,要考慮國內國外兩種環境。誰會支持中國統一,誰會反對中國統一。到了這個階段,北洋與日本才作為諸多事實存在而進入名單之中,作為分析的對象。
不僅是教授戰略制定的何銳這麼考慮,軍委與東北軍高層也都學會了這麼考慮。何銳把王士珍送到了賓館,就直奔東北軍總司令部。此時的總司令部中已經充滿了人力,每一名軍人都在快步行走。以至於在拐角處要專門貼上了條幅,『拐彎慢行』。
走廊里充滿了腳步聲,已經沒辦法靠聽覺來判斷拐角另外一邊是不是走過來了人。匆忙行走而撞到一起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上百次,甚至出現了事故。好幾人被送進了醫院。
軍人因為急火攻心,與撞到一起的同僚們發生了衝突,被送去禁閉室冷靜的也有十幾號。
最近一樓增加了電算室,在走廊里就能聽到手搖機械計算機運轉的聲音二十四小時不停。與傳統計算室內筆尖划過計算紙的沙沙聲以及算盤珠碰撞的清脆響聲相比,這些機械造成的聲音就遠沒有那麼悅耳,即便這個新部門把效率提高了很多,還是有聽力比較敏感的同志提出建議,是不是再主樓外專門給手搖機械計算機室建一座建築。
何銳倒是不討厭這樣的聲音。何銳甚至回想起自己喜歡的青軸機械鍵盤在敲打時發出的清脆音響,那種節奏感在做文字工作的時候真的很能提升心情。
到了三樓,徐乘風等人已經到了。參謀長程若凡立刻開始了報告,「第一階段戰役已經結束,根據最初的計劃,我軍在朝鮮建立兩個司令部,在東北建立三個司令部。朝鮮正面戰線,建立平壤戰區司令部,由胡秀山同志出任司令。負責應對日軍反撲,朝鮮側面戰線,建立朝鮮司令部,將由徐乘風同志出任司令。負責沿海反登陸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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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乘風對於自己由東北軍總司令轉為一個戰區司令的事情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命令本身之上。
何銳心中則最後盤算著指揮官人選。胡秀山做事極為細緻,下一階段戰役中,東北軍的目的是在日本進攻中消耗日本的實力。胡秀山說過,在朝鮮,沒什麼是不可以放棄的。邊打邊撤,一旦有日軍師團級旅團級部隊脫離戰線,就立刻打出一個反擊。
在這方面,最適合的人選其實是程若凡。這幾年來,程若凡進步極大,他的特點不僅沒有被磨滅,聰明敏銳善於抓捕戰機的優勢反倒更被凸顯出來。
不過臨陣換將,對於胡秀山並不尊重,而且胡秀山完全有能力完成指揮任務。既然胡秀山沒有任何撤下來的意思,何銳對此也只能閉口不言。
至於徐乘風,他是東北軍中最有德國高級軍人氣質。堅定、從容、果敢。以東北軍的現狀,完全沒能力對付日本海軍,防登陸作戰的方法就是死守防線。而東北軍的後勤能力不足,無法在朝鮮維持超過40萬部隊的機動作戰。
即便是用上了超過一半的卡車,也只能維持一個軍的部隊實施快速進攻。但凡汽車夠用,油料充足,何銳就不會放過漢城。
打這樣的硬仗,司令員超強的敏銳對戰局的影響就非常有限。徐乘風有條不紊又剛毅的作風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出力量來。
程若凡此時繼續著匯報,「在東北的遼東半島,建立遼東戰區司令部,由鄭四郎同志出任司令。負責沿海反登陸作戰。在鴨綠江西部我方領土上,建立鴨綠江司令部,由我本人,程若凡出任司令。依託我軍已經完成的防線,為第三階段戰役做準備。鴨綠江戰區也負責在接下來的戰役階段提供後勤支援,在必須的時候提供兵力支援。在山海關到錦州地區建立山海關戰區,由鍾義府同志出任司令。負責防備從山海關方向的可能進攻。瀋陽的總司令部由何銳同志負責,協調東北政府與各司令部之間的關係。報告完畢。」
何銳點點頭。心中有些感慨。當下,文明黨東北軍培養出來的所有高級軍人都投入了戰爭。一切都要靠這些青年們支撐起來。何銳相信青年軍人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如果戰局不利,一定是何銳的能力不足所導致。
就在此時,程若凡提出了建議,「總司令,我認為我們是不是在山海關方面放置了太多兵力。就我個人判斷,日軍或者北洋軍進攻山海關的可能性比我們預計的要低很多。如果能夠多派遣一個軍到朝鮮司令,可以增強防禦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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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何銳回答,徐乘風說道:「總司令,我一部分同意程若凡同志的看法。但是抽調過來的一個軍,最好能夠強化我軍的後勤運輸能力。根據進軍漢城的經驗,我軍現在戰線的後勤運輸壓力太大。」
何銳完全知道程若凡與徐乘風的擔心,這些問題現階段無解,便答道:「我認為這已經是最好的布局。由於北洋的局面發生了變化,我們可以將一個軍的部隊從錦州調往錦州以東的營口駐防。減輕一些遼東戰區的壓力。但我不支持改變現在的整體布置局勢。現階段已經能夠證明,我們對東北的判斷稍顯樂觀。」
這話說完,徐乘風與程若凡都不再開口。何銳所指的『稍顯樂觀』在和平時期不算什麼。那真的是『稍顯樂觀』。大概是100和95分的差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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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戰爭時期,別說5%的差距,1%的差距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影響,5%是可能導致失敗。這些方面就體現在高強度管理之下,很多原本運行良好的社會模式發生了劇烈的震動。
東北其實不缺糧,也有非常好的國營糧店進行供應。哪怕是搞了配給制,都不會影響人民的正常生活。
但是,東北的人民一直以來生活的環境並非是『正常環境』。水旱災害造成的饑荒持續不斷,加上舊制度下官府、軍閥、士紳、地主們的盤剝,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民眾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而東北政府治下的4000萬人民中,有一半以上就是因為天災人禍險些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逃到東北的人民。他們的確認為東北政府是個好官府,雙方存在管理關係,卻遠沒有到親密一心的地步。
就如東北政府已經明確告訴民眾,糧食供應沒問題,大家不要囤積糧食,搶購物資。但是人民卻還是幹了。市場上沒辦法買到,就私下購買。即便是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真的爆發了戰爭之後,依舊給政府造成了巨大壓力。而囤積物資只是眾多問題中的一個而已。
何銳雖然不失望,內心依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因為這也是之前何銳制定的政策必然導致的結果。
東北政府過去幾年中搞的是發展工業以及發展小商品經濟的經濟政策,人民加入社會化生產的深度廣度大大提升,財富積累速度很快。這些政策發展了市場,也讓東北經濟快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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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市場,在恐慌性情緒影響下,市場也開始反過來影響到東北經濟。即便是21世紀,中國完成成為工業國,也沒有能避免這樣的問題。這就是政策的反噬。能否扛過去,得看東北政府這些的制度建設水平。
當然,何銳並沒有感到氣餒。因為日本方面面對著同樣的問題,而且比東北政府更激烈。
第一階段戰爭的大勝,靠的是奇襲。之所以其他各種勢力,包括列強都沒想到東北政府敢開戰,只是因為他們認為何銳是這個時代優秀的政治家,所以何銳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東北政府擁有當下列強國家的營運水平,以東北的實力挑戰日本,也會因為國內經濟崩潰而失敗。
但何銳相信,以中國革命經驗建設的東北政府能夠承受這麼巨大的壓力而不崩潰。東北與日本的戰爭,先撐不住而崩潰一定是日本。
從山海關調動一個軍到其他司令部,作用並不大。但是局面有變,不能立刻應對所帶來的風險,要比一個軍調動帶來的收益大得多。從何銳的角度來看,哪怕那個軍的確只能暫時駐守,也必須接受這樣的冗餘準備。這判斷不是軍事判斷。
司令部並沒有對此進行進一步的討論。徐乘風與程若凡開始下一個匯報,「總司令,根據戰役安排,我們向你匯報司令部現在人員的調動安排……」
何銳知道,一旦部隊劃分之後,戰役就要這麼打下去。排除了所有不安,何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匯報之上。
汽笛聲聲,滿蒙派遣軍聯絡官永田鐵山少將乘坐的船隻抵達了東京港。站在高高的船舷旁,就見此時的東京港各個碼頭區域,士兵們整齊列隊,準備登船。裝備堆積如山,苦力們背著扛著裝備,如同暴雨前緊急搬家的螞蟻般,排成細長的隊列,在物資裝備與開始裝貨的船隻間連成細線。
永田鐵山沿著舷梯下到碼頭,接船的大尉立刻上前詢問:「請問,是永田閣下麼?」
見永田鐵山點頭,大佐趕緊敬禮,「永田閣下,下官是陸軍部的大和田大尉,奉田中閣下之命,護送永田閣下到陸軍部。車在外面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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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田帶著警衛隨著大和田大尉穿行在士兵們組成的森林間縫隙里。有些軍官在呵斥怒罵那些不守紀律的士兵,有些軍官則向著負責指揮登船的引領人員怒斥道:「為什麼晚了五分鐘還不能登船!你不知道戰況緊急麼?」
還有些軍官怒道:「你們是要我們的士兵在夜裡吹一夜冷風麼!」
此時已經是傍晚,太陽大半已經沉入西邊的天際。10月底的夜風已經很冷,而海風更冷。永田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走出了碼頭,外面的街道上更是水泄不通的感覺。與港口內的空曠空間相比,街道與入口無疑狹小的多。一隊隊的日軍停在各個入口處等著進入港口。在冷風中,士兵們裹緊軍衣,背靠碼頭長長的木柵欄上。
而那些做生意的小販,趁著這個機會向停下待命的軍人售賣一些小食品。也有些膽大的穿過行軍行列的縫隙跑到木柵欄這邊,加緊兜售。
就在此時,奔跑聲傳來。就見一小隊憲兵們,胳膊上帶著白袖箍,手持木棍快速趕來。直奔那些影響通行的小販而來。小販們嚇得趕緊跑路,憲兵們緊追上去。兩邊都消失在永田鐵山的視線中,不過很快就傳來了憲兵們怒斥責罵聲,以及小販們的哭喊求饒的聲音。
又花了些時間走出去了大概一公里遠,永田鐵山眼前終於寬敞了一些。前來接他的汽車就停在一小片空地上,大和田大尉已經在港口裡道過歉,此時又說道:「閣下,請您原諒。汽車只能停在這裡。」
永田鐵山並不在意。大和田大尉的決定是正確的,即便汽車強行開進去,此時也只怕開不出來。不過永田看到停車處不遠正好有一個報亭,就說道:「請等我一會兒,我買幾份報紙。」
大和田大尉很清楚永田鐵山剛從漢城戰場上下來,全然不知道國內的情況。便說道:「閣下,我給您買點吃的。」
面對這樣建議,永田鐵山謝過。很自然的伸手進兜摸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沒有帶錢包。永田鐵山去朝鮮的時候是帶了錢包的,這些天來日夜奮戰,哪裡會去想錢的事。此次回來,又換了新軍服。錢包此時大概或許在漢城,至於在哪裡,永田鐵山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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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手,永田鐵山問道:「大和田君,您能夠現在借給我五日元。」
大和田大尉連忙掏兜,只找出了兩個多日元的領錢。正在問別人,永田說道:「已經夠了。」就拿了點領錢直奔報亭而去。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永田鐵山就站在旁邊的一盞煤氣燈下開始第一份報紙頭版上,赫然寫著《帝國之璧——永田鐵山少將大活躍》。
稍一瀏覽,永田鐵山心中苦笑。自己、岡村和石原,三人不過是敗軍之將,卻被報紙大肆鼓吹,仿佛守住漢城是打了一場大勝仗。
『以不足三萬之兵,面對十幾萬兇惡支軍,使其不得入漢城一步……』
永田鐵山微微嘆息。難道帝國內部壓力已經到了不得不靠吹噓來維繫民眾情緒的地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