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關於勝利的政治戰(一)

  民國陸軍總長張錫鑾或許是迄今為止過的最愜意的陸軍總長,之前的陸軍總長大多由內閣總理兼任,其中不乏段祺瑞這樣的實力派。總之,這些人都位高權重。

  張錫鑾總長自己沒有抓權的意思,其他人也不願意讓79歲的張總長有任何勞累。除了必須要參加的重要會議之外,任何具體事務都由參謀長等人代勞。

  張總長此時正在參加內閣會議,今天是11號,一大早,印刷《東北日報》的印刷廠門口就擠滿了人,大家都希望第一時間到報紙。所以報童們暫時失業了,從印刷廠里運出的報紙立刻被人群圍住。

  按照聶耳創作的《賣報歌》裡面所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報,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聞真正好,七個銅板就買兩份報。』

  現在,這些群眾們已經不在乎價錢,有人甚至手裡拿了一個銀元,在人群中一邊擠,一邊高喊:「我就買兩份,一個銀元,我買兩份!」

  好在北洋政府的大人物們早就訂了報紙,當報紙還在印刷廠里沒有印刷完畢的時候,給各路大佬們的報就被各家派來的人領走了。

  大總統徐世昌,總理段祺瑞,陸軍總長張錫鑾,外交總長顧維鈞,這四人召開了會議。東北與日本開戰的如此重大,凡是對此沒價值的人都沒被邀請參加。

  就在此時,會議室門一開,海軍總長蔣拯拿著份報紙快步走進來。蔣拯,福建人。1865年出生,與段祺瑞一樣的年齡。早年進天津水師學堂第二屆駕駛班學習。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畢業,入海軍任職,累升至煙臺海軍學校校長。這位57的老頭子臉紅撲撲的,眼眶也紅紅的,進門後先向等待的眾人道歉:「諸公,在下在車裡看入神了,讓諸公久等了。」

  外交總長顧維鈞微微一笑,他完全能理解海軍總長蔣拯的心情。東北軍乾淨利落的殲滅了關東軍,又殲滅了日本駐朝鮮軍主力,共殲敵83200餘人。這樣的軍事勝利已經不僅僅改變了東亞局勢,甚至隱隱撼動了世界局勢。

  顧維鈞在華盛頓會議之後其實心生退意,此時卻完全不考慮此事。當此之時,正是為國家在外交上與各國折衝,維護中國實力的時候。身為外交總長,怎能不竭盡所能。

  但是,顧維鈞作為80年來第一個有勝利作為背景的中國外交負責人。便是見慣了國際上大場面的顧維鈞,也不太能立刻找到自己當下的位置。

  段祺瑞心中五味雜陳。他見大家都看完了報紙,便說道:「顧總長,若是外國人問起為何政府沒有向東北發電報,你就告訴外國人,一眾電報機過去數日內不分晝夜的發報,出了些故障,需要維修。」

  顧維鈞微微一笑,覺得這回答頗為幽默,便答應下來。這就是外交,弱國無外交,而強國的任何理由都會那麼的『順理成章』。就如何銳對關東軍宣戰的理由一樣。

  說完輕鬆的話題,剩下的自然是不輕鬆的話題。請外交總長顧維鈞出席此次會議,本也不是要討論國內問題。

  徐世昌稍一思索,就提出了他個人覺得沒辦法完全確定的問題,「張公,日本定然知道中央其實支持何上將。他們會不會以此為藉口賴在山東不走。又或者鬼迷心竅,想占領山東,與關外隔海相望?」

  這些事張錫鑾自然考慮過,聽徐世昌問及,便輕笑一聲,「呵呵,若是日本敢如此,何上將必回繼續南下,盡取整個朝鮮。」

  徐世昌本人雖然也算有氣節,但是甲午與庚子兩件事讓他始終對列強有很強的畏懼。哪怕是明知道此事極不可能,但只要有可能,他還是擔心。

  聽張錫鑾說的斬釘截鐵,徐世昌完全放下心來。

  段祺瑞好歹也在日本士官學校畢業,他當然知道,別說日軍分兵,哪怕日軍雲集朝鮮,何銳南下奪取整個朝鮮卻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若是日本丟失了朝鮮,與何銳之間只隔著一個對馬海峽,就會讓日軍完全動彈不得。以日軍的水準,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在徹底擊敗何銳之前主動進攻北洋。

  但段祺瑞自有擔心的事情。他其實也希望何銳能贏,但是何銳一旦贏了,就意味著奉系必然入主中央。皖系雖然與奉系沒有仇怨,不過還是不想成為附屬。而且與皖系競爭的不僅是奉系,所以段祺瑞問道:「顧總長,不知列強對此戰是如何態度?」

  顧維鈞不僅自己考慮很久,更邀請了在京城的一眾外交界的前輩與才俊商議此事,此時果斷答道:「中國的外交,從巴黎和會以來,我經手的就很多。所犯的毛病,就是大家亂要價錢,不願意吃明虧,結果吃暗虧;不願意吃小虧,結果吃大虧。當此之時,只要中央與東北能夠維持一致,哪國列強都沒辦法撈取好處。」

  這話停在老狐狸的耳朵里,已經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段祺瑞笑道:「張公乃是陸軍總長,何上將斷然不會有誤會。當此之時,自然要一致對外。徐大總統,何不發電詢問曹公的想法?」

  徐世昌點點頭。當下中國四大主要派系,由北向南,是奉系、皖系、直系、革命黨。

  皖系最大的敵人其實是直系。所謂『直系』,這個『直』指的是直隸。直系最初的領袖是馮國璋,馮國璋本人是直隸的天津衛人,他的部下以直隸出身的軍官為主。

  當下直系背後的靠山是英法,與皖系一直爭奪中央的控制權。在何銳向日本開戰前,直系與皖系已經對罵了有幾個月了。如果不是何銳一直保持沉默,只怕雙方已經開戰。

  此時的局面下,段祺瑞與徐世昌私下商議過,要逼著直系表態。只要直系表示,一致對外。事情可就好辦了。如果何銳能贏,皖系把持中央,立刻就能與何銳在權力分配上進行協調。哪怕是皖系丟失了大部分職務,但直系定然一無所獲。那時候何銳大兵南下,以中央名義剿滅直系,至少能替皖系出口惡氣。

  越是如此,皖系就越要占據道義制高點。讓直系不得不在皖系畫出的場子裡應對。

  徐世昌便說道:「打仗打的就是錢糧。中央不能公開為何上將籌款,不如由民間做這些事。諸位意下如何?」

  誰也不會反對此事,至少誰也不敢反對此事。於是這個決定就得到了通過。段祺瑞知道此事必然有許多人想在裡面插上一腳,果斷拒絕自己負責。沒辦法,此事就交給了相對清貴的顧維鈞負責聯絡。

  顧維鈞沒想到自己一個外交總長居然被分配了這麼一個任務。可此事其實並不小,顧維鈞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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