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下午19點,第二集團軍司令胡秀山接到了總參謀部的電報。
「東北軍第二集團軍司令部/東北軍第二集團軍參謀部/1922年10月9日/1922年第00867號內部文件/傳達致東北軍第二集團軍各師部/
旅順-大連戰役順利結束。全殲除關東軍水上部隊之外的所有關東軍各部,戰役目標全部達成。原本計劃中用於有可能出現的旅順-大連戰役第二階段的彈藥以及運輸部隊,現在已經轉而調撥給第二集團軍使用。負責單位已經接到命令,與第二集團軍司令部對接。第二集團軍在此階段戰鬥中,以重創或殲滅日本駐朝鮮軍為作戰目標。望第二集團軍發揮出我軍戰術特點,完成作戰目標。
東北軍總參謀部參謀長程若凡。10月9日,18時。」
聽完文件,連戰前最悲觀的參謀部成員都鬥志滿滿。旅順-大連戰役勝利,意味著東北軍已經占據了渤海海峽的北端,控制了這條關鍵巷道上最關鍵的港口城市旅順。日軍想突入渤海,在東北的渤海地區實施大規模登陸可能性極大降低。今後東北軍防禦體系的基本形態開始確立。
至於那些雖然沒有經驗,卻有著強烈自信的參謀們更是信心倍增。計劃用於旅順-大連戰役第二階段的彈藥,尤其是運輸工具轉而歸第二集團軍,讓第二集團軍的戰爭實力大大增加。
不管是哪一種心情,司令部成員看向司令官胡秀山,完全看不出胡秀山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胡秀山就帶著這種色波瀾不驚的態度開口了,「日軍到現在的表現,證明其指揮官並沒有因為日本政治需求而冒進。駐朝鮮軍由兩個師團組成,分別為第十九師團、第二十師團。根據情報,兩個師團的主力,四個旅團都已經北上。兵力約4萬5千人。基本都可視為戰鬥人員。我第二集團軍四個軍,兵力共12萬1千672人,除去輜重後勤部隊,約九萬是戰鬥人員。我方與日軍戰鬥人員比例為2:1。根據剛繪製完畢的戰區地圖,包抄兵力的進軍路線已經完成。東線與西線各派遣最兩個師的部隊對正面之敵進行包抄。目標在於,明天上午12點前,至少有一個團的兵力能夠抵達目的地,切斷日軍後路。並且在日軍反擊的時候,拖延日軍撤退時間,以便其他部隊趕到,實施殲滅。」
第二集團軍主動進入朝鮮進攻日軍,是戰前的絕密計劃。參與的各部隊三天前都以為部隊最多越過鴨綠江,背靠橋樑阻擊日軍駐朝鮮軍,只有少數才認為要與日軍硬碰硬。便是有硬碰硬打算的,也認為要採用設伏的戰術。
現在,突入朝鮮境內的第二集團軍擺開陣勢要與日軍打正面的山地戰,大家沒想到一直在從容調兵的胡秀山竟然要打一場包圍殲滅戰。
第二集團軍下轄二集團軍下轄5、8、23、33,四個軍。從番號就能看出來其精銳程度。
然而第33軍派到司令部的聯絡參謀李洛陽上校搶先發言,「請司令部將包抄任務交給我們33軍。33軍在夜行軍方面研究非常有成果,夜行軍的手動照明設備就是我軍先開發出來的。」
各部隊組建時間雖然不同,在實戰經驗方面都是零蛋。以至於開發一些小工具的經驗也被拿出來當做自己的優勢。
但胡秀山發現在當下階段,從量化考慮,各部隊訓練內容一致,完成度一致,的確沒有別的可比性。便是這么小小的差異,也能影響到判定數值。其他部隊想拿出更過硬的理由,還真沒有。
等四個軍在都的聯絡員都發表完看法,胡秀山命道:「東線,5軍與32軍的軍部加一個師對日軍發動正面進攻。32軍兩個師實施包抄。西線,8軍與33軍的軍部加一個師正面進攻,兩個師實施包抄。鄭參謀,時間!」
各部隊參謀部都有部門負責時間校對,鄭參謀的表是與瀋陽總參對過的,他抬起手錶看了看,「此時為18點39分。」
胡秀山站起身,果斷說道:「各部隊最晚要在20點0分前派遣包抄部隊。各飛艇部隊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儘量升空,為各部隊提供空中情報支援。」
各軍聯絡軍官一起站起身,舉手敬禮,「是!」
氨水曬圖法在東北出現後,東北軍就再不缺乏地圖。當下各軍行軍的時候都帶上了特製的曬圖機。
在戰爭爆發前,東北軍就已經竭盡所能的繪製地圖。兩天多來,空軍更是高強度的偵查拍照,與派出的偵察兵們配合,繪製儘可能詳細的地圖。
在電報傳到各軍的時候,不少師級單位的軍官們正帶著護目眼鏡,帶著撒了檸檬酸的中和氨味口罩,圍著最新一批熱乎乎的地圖進行分析。
一座座山嶺,一條條山路,一道道溝壑,一處處或許可以讓部隊通行的山間小路,都在熱乎乎的地圖上標了出來。
這『熱乎乎』是物理意義上的熱乎乎。啥圖紙是一種均與塗抹了化學物質的特製紙張。與半透明硫酸紙上繪製的圖紙疊在一起,送入由緊密排布的高摩擦力皮帶牽引的機器,機器中有特製的燈,照射後,半透明硫酸紙的墨線遮擋住燈,使得不同位置起了不同的化學反應。
之後把這些圖紙放進氨水熏櫃,加熱熏制,使其在幾小時內發生另一個階段的化學反應。最終變成大規模使用的藍圖。因為戰況緊急,圖紙處理採取最短流程。圖紙的味道真的讓部隊參謀們承受了很大的刺激。
但集團軍司令部命令抵達之後,參謀們感覺自己的辛勞終於有了相應的報償。快速確定的相關圖紙送到了軍部師部。
33軍參謀長熊守旦,看著低頭,眉頭微皺,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或者對這氣味不適,又或者兩者兼有。
就在33軍司令章宇以為參謀長還得多思考一會兒,熊守旦已經開口了,「各團行軍路線,我們允許他們迷路的比例有多高?」
一句話就讓軍長章宇等人暫時無法接受這思路。不過熊守旦參謀長繼續解釋道:「有些道路雖然從地圖上可以認為能夠通過,但實際情況並不在我們掌握之中。多路行軍,必然出現迷路問題。我認為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已經考慮了這樣的可能性,才提出出動兩個師,只到達一個團的要求。」
33軍司令員章宇理解了熊守旦參謀長的看法,就問後勤參謀,「我們的電台還有多少?能配備到哪一級的部隊。」
後勤參謀拿起記錄本翻到那一頁,稍一心算就答道:「團級部隊都有自己的電台。如果只留下最少的備用電台,一個營配備兩台電台,一台使用,一台備用。18個營,將有9個營缺乏備用電台。」
章宇想了想,很快做了決定,「通知各部隊出發,先出動的9個營給兩個電台。另外,詢問飛艇部隊能否升空。,」
飛艇部隊在一戰時期已經被充分證明是一支投入產出極為不合算的部隊,東北空軍針對當下東北亞的各個軍隊的裝備實力,一開始就將飛艇定位於受限環境下有限使用的裝備。
所以東北軍飛艇設計的時候提出的標準,採用鋁骨架的硬質外殼,鋁製骨架的吊艙,充氫氣。星型發動機配合螺旋槳作為動力,飛行速度在高空5級風下,達到每小時6公里的直線速度。
這種參數在平原就是廢物,但是在望山跑死馬的山區,還有點價值。然而在凜冽的夜風中,飛艇部隊指揮官在電話中果斷告訴章宇,「軍長,根據在各山頭設立的風向儀風速儀提供的數據,現在刮的是北風,風速較高,飛艇部隊靠自己動力無法返航的機率有42。」
章宇知道這個數字是變動的,畢竟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刮什麼風。尤其是山區,風向更難確定。但此時真的需要有些空中指引,章宇一狠心,在已經開始發布的出發命令的司令部內問道:「如果你們只需要在20公里航程內往返,安全往來的機率有多少?」
電話那邊的飛艇部隊指揮官有些訝異,停了片刻後才答道:「我們計算一下,一會兒回電話。」
「我最多給你15分鐘,你們儘快報告。」章宇軍長說完,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章宇對參謀命道:「聯絡留下正面作戰的2師,夜晚靠近日軍陣地的準備方案什麼時候做好?什麼時候通知到部隊?」
晚上19點29分,33軍1師3團1營第一個出發。各個排都攜帶了手搖夜晚行軍燈。那是一個單兵可以背負的手搖發電機,在腰部位置加了一個可以向各個方向彎曲的探杆,探桿頭部有一個瓦數很小的燈泡,帶一個半球形燈罩。行軍過程中搖動發電機手柄,燈泡就可以亮起來。
這是33軍在夜行軍的時候開發出來的裝備,除了這種單兵背負式的,還有一種是單兵手按式的。不過士兵們都不喜歡手按式的,這玩意雖然方便,可只要一小會,手指就會發酸。之後開發一種如同鉗子一樣握柄,帶彈簧自撐開的。就是說,發電的時候士兵只用捏,鉗子把手部分是靠彈簧力量自動復位。不過也不怎麼招人待見。因為這玩意用力更大,而且不好穩定位置。
只有軍官攜帶的戰場用的電池手電才大受歡迎。然而電池手電消耗的電池。也只有配備給軍官使用。
但不管是哪一種裝備,部隊快速整裝出發,帶著地圖與少量偵察兵嚮導,也10月已經開始寒冷的山區,向著日本駐朝鮮軍後方開始穿插。
此時,深秋的夜空一片澄清,夜色中星光點點,從山區看上去,無垠的夜空是那麼的浩瀚。
此時的關內大城內,普通民眾中大部分也沒有入睡。至於身份並不普通的人,更不可能睡覺。
10月9日下午18點,京城、天津、上海、南京等大城市,《東北日報》的號外已經發了出來。甚至在廣州,一些與東北政府有合作的民間團體,也開始傳播東北政府最新戰報。
從10月7日上午開始,關內得知東北軍主動進攻日軍的人們都陷入到一種奇妙的無語狀態。不是這些人不想討論,而是大家不知道該討論什麼。
從28年前的甲午戰爭開始,中國面對日軍就一敗再敗。而日本在這28年中蒸蒸日上,眼看著就完全超過了中國。而且中國留學生前去日本的越來越多,對日本的現狀了解也多了起來。與日本的蓬勃向上相比,中國經歷了庚子事變八國聯軍侵華,又經歷了滿清倒台,袁世凱稱帝的種種。凡是對當今時事還有些關心的人,普遍開始認為中國已經弱於日本了。
甚至連袁世凱在稱帝,搞善後大借款的時候都說,『埋頭建設,十年之後再相見。』
1922年,距離袁世凱稱帝失敗才過去六年。突然間,東北政府主席何銳告知中國各界,東北軍對日本開戰了。至於開戰理由,還是全中國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的原因,『10月6日,東北軍士兵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前走失。東北軍要求日本關東軍在10月7日上午9時放下武器,接受東北軍進入關東軍司令部搜查。遭到日本關東軍拒絕。故,東北軍於10月7日9時01分開始,對日本關東軍發動進攻。』
便是些想認真討論的人,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討論起。
便是如此,該討論的還是要討論。就如在京城,北大的教授中國小說史的周樹人,就和同校的一些老師在北大的一間教師辦公室內坐著,北大教師們都在討論著何銳。而周樹人則拿著一本『地緣政治初解』的漢語版翻看著。
周樹人並不太想繼續加入討論何銳的事情,卻也不想回住處。他現在與母親和弟弟與弟媳一起居住。周樹人的弟媳是日本人,是他的弟弟在日本留學時候娶的老婆。現在弟媳整個人都懵了,非常擔心會不會被抓起來。
而周樹人的弟弟也有些擔心。自從張錫鑾出任陸軍總長的消息被正式宣布,所有對上層有了解的人就明白了北洋政府的態度。
張錫鑾是什麼人?前任關外大帥,鎮安上將。在關外,認了張錫鑾當乾爹的人數量並不算少,而想認張錫鑾當乾爹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在何銳抵達東北不到一年時間裡,不僅全力栽培何銳,更把東北讓給了何銳,成就了何銳今日的名頭。
張錫鑾上台之後,又在報紙上專門發了『就職感想』。北洋高層上任後,真正被關注的是那些大權在握的人,張錫鑾已經79歲,手裡無兵無槍,誰都知道他是被特別的原因推到陸軍總長這個以往大多由國務總理兼任的職務之上。
而各個大報紙又都轉載了這份『就職感想』。通篇,無一字提及日本與何銳之間爆發的戰爭,甚至不提何銳的名字與日本,仿佛這件事完全不存在一樣。張錫鑾只是表示,政府是為了國民幸福安全而存在,也會竭盡一切力量維護國家主權與人民幸福安全。
這雲山霧罩的話在周樹人讀來,就是北洋政府對何銳的支持。
而北大教授講師們談起何銳,不少也只是對對軍事做些模稜兩可的判斷。或者繼續之前對何銳的評價,然後加上何銳突然發動戰爭的一些新評價。
周樹人對何銳的看法很保守,因為周樹人不是太能看得懂何銳數年來的所作所為。說何銳保守,何銳搞的土地改革,在東北將地主士紳一掃而空,而且對地主士紳們的存在意義進行了經濟層面的分析。這種分析可是非常不客氣的,引發了關內地主士紳階層的強烈反對與厭惡。
說何銳激進,何銳對於農村以及城市發展,提出了『先促進小商品經濟發展,以活躍經濟。為創造更大的市場經濟運行創造條件。』
這樣的發言就回到了窮困的平民身上,引發了文人中主張『實業救國』理念的一派人的嘲諷。這幫文人認為,何銳把力量放在窮人身上,窮人有錢麼?沒有錢搞什麼市場經濟?這不就是收買人心麼?
當時以范旭東為代表的企業家更像讀書人,他們的業餘時間都愛看書。他們的休息時間,特別是晚上,常常是在做跟國家命運有關、跟文化有關的事,而不是跟娛樂有關的事。
一代「棉紗大王」穆藕初到北京,都是跟蔣夢麟這些人遊玩,而不是去跟達官貴人往來,他們心中有一種對知識的敬畏,對精神的敬畏。
當知識分子、企業家嘗試「教育救國」、「科學救國」、「實業救國」時,周樹人正試圖用手中的筆喚醒國人。
1919年初,38歲的手術人發表了小說《藥》,揭示小市民的愚昧和麻木,痛惜革命烈士的犧牲,這一年,周樹人也在忙著搬家,從老家紹興搬到了北京。
周樹人發現,何銳的政策看似符合了不少『理念』,卻又遭到了持這些理念的文人的反對。
在文人們繼續評論以及反對何銳的時候,周樹人倒是第一次對何銳的思想起了興趣。就拿了何銳的著作開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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