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看到的太陽都是同一個。朝陽不僅照亮了東北金州地峽的山嶺,也著涼了日本東京的街道與建築。
日本採用的時區比中國早一個小時,上午八點四十幾分,汽車停在在陸軍省門外停下。剛晉升大佐的永田鐵山走出陸軍省,進了汽車。在日軍中,大佐是一線人員的最高級軍階。不過想有自己的配車,必須要成為將官,或者『閣下』的稱呼才行。
但永田鐵山是什麼人?在日本軍中,他是與小畑敏四郎一樣,公認的下一代日本軍隊領導者。即便沒有這樣的身份,以永田鐵山在軍中的人脈,急需車輛的時候,總是能弄到車。
永田鐵山鑽進汽車,跟在他身後的岡村寧次中佐也進了汽車。就聽永田鐵山對司機命道:「去參謀本部。」
當汽車開始行駛起來,剛晉升中佐岡村寧次才問道:「永田君,你為何不向田中大將說出你的看法?」
「有用麼?」永田鐵山簡短的答道。
這下岡村寧次不吭聲了。十幾分鐘前,岡村寧次與永田鐵山一起晉升,陸軍省大臣,陸相田中義一交給了永田鐵山一個新職務,駐朝鮮軍軍需處次官,立刻赴任。而岡村寧次則作為永田鐵山的副官,與永田鐵山一起前往朝鮮。
岡村寧次本以為永田鐵山會立刻召集『二葉會』的同志,對此次戰爭做出指示,沒想到永田鐵山第一時間竟然是要去拜見參謀本部長。在此軍情緊急的情況下,永田鐵山的確想辦法弄輛汽車來節省時間。可即便這麼做,岡村寧次依舊感覺永田鐵山也未免『太會做人』。
可永田鐵山完全不在乎岡村寧次此時怎麼想,他先去拜見了參謀本部長上原勇作大將,以極為誠懇的態度向上原勇作大將通報了他的信職務,甚至有些卑微的說道:「下官才疏學淺,出發前特地請上原閣下指點。」
上原勇作大將雖然與陸軍省陸相田中義一不對付,不過看永田鐵山如此識趣,也爽快的笑道:「永田君太客氣了。軍中都稱讚你的才幹。」
永田鐵山微微低頭,「閣下,下官雖然蒙大家錯愛,稍微薄名。但下官沒有參加過戰爭,所有名聲都是虛的。閣下在滿清與東北身經百戰,下官此次前往朝鮮,還請閣下指點。」
見永田鐵山如此低姿態,上原勇作滿意的說道:「永田君,何銳或許是個人才,但是大日本帝國的棟樑絕不會比他弱。年輕人不用羨慕何銳,他不過是利用中國內政混亂,竊取了東北的地位。幾年來何銳又利用世界與中國局勢,看似事事得意,其實得意忘形。居然向大日本帝國開戰,死期就在眼前。滿蒙乃是大日本帝國的生命線,此次永田君前往朝鮮,當支持前線奮勇作戰,為帝國奠定千秋基業……」
岡村寧次很清楚參謀本部長上原勇作大將是個激進派,素來強烈主張對外擴張,這番陳詞濫調屬於應有之意。但岡村寧次已經無法接受這些廢話,便低下頭,裝出認真聆聽的模樣。
永田鐵山則一臉誠懇的看著上原勇作大將,等大將說完,永田鐵山立刻立正敬禮,「閣下教誨,下官牢記在心。到了朝鮮,但凡有機會,定然奮戰。請閣下看在下的表現。」
上原勇作大將點點頭,這才鼓勵道:「永田君,祝你武運長久。」
說完,上原勇作大將還轉向岡村寧次,「岡村君,你要奮進啊!」
從參謀本部出來,永田鐵山繼續驅車拜訪了好幾位軍中大佬。岡村寧次最初對永田鐵山表現出來的謙卑的誠懇是有點不屑的,然而見到那些居高臨下的大佬們露出了的滿意神色,並且說出了會支持永田鐵山的話,岡村寧次的心情不由得發生了一點變化。
軍中大佬們普遍認為永田鐵山擁有領袖氣質,能夠獲得這麼多大佬的支持,包括永田鐵山與二葉會的同志們誓要打倒的長州派系大佬的支持。哪怕是口頭支持,在年輕一輩中,也只有永田鐵山能夠做到。
而且永田鐵山見到大佬的時候,也不忘向大佬們介紹岡村寧次,並且稱讚岡村寧次是有著長遠眼光的出色軍人,帝國一流戰術家。大佬們不管是出於禮貌或者興趣,都會與岡村寧次交談幾句。
岡村寧次知道這是永田鐵山的好意。大佬們每天要見多少人,哪裡能記得那麼多人。能夠給大佬們留下印象,很可能在以後就會促成岡村寧次的晉升機會。
眼看就要到了12點,永田鐵山先回了趟家,換上了和服。這才乘車前往高橋是清家。
高橋是清雖然名聲卓著,在日本校官中卻被看成日本國內英美利益代言人,是日本出口商的保護神。若不是經歷了上午的那些拜見,精神力被消耗的太多,岡村寧次就想告知永田鐵山,沒必要向這樣的國賊低頭。
汽車停在大藏大臣高橋是清門外,永田鐵山掏出懷表看了看,低聲說道:「一點了啊。」
岡村寧次以為永田鐵山是想起了關東州的戰局,在估摸時間。昨天晚上,岡村寧次與永田鐵山討論戰局,認為今天對於關東軍是最重要的一天,如果關東軍能夠在今天守住金州地峽,東北軍就絕不可能攻下旅順。
見永田鐵山看時間,岡村寧次正想說說戰局的事情。卻見高橋是清的大門開了,女僕迎了出來。見永天鐵山與岡村寧次到了,女僕上前躬身說道:「永田先生,約定一點見面,您真的準時。」
永天鐵山笑道:「我本想提前五分鐘,沒想到還是卡著時間點到。沒耽誤事就好。」
原來下午1點不是戰局的要點,而是與高橋是清的約定時間。岡村寧次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大傻瓜,就閉上嘴一言不發,而且決定在今天拜訪結束之前,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說一句話。
也就在此時,在岡村寧次滿心牽掛的戰場上,槍炮聲,喊殺聲,爆炸聲讓整個戰場陷入了幾乎狂亂的狀態。
關東軍第二旅團的上條旅團長正在最後一道防線上指揮戰鬥。空中傳來了呼嘯聲,東北軍的轟炸機又抵達了上空,向著上條旅長所在的高地投下了新一輪的炸彈。
整個上午,從上午8點開始,第二旅團就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輪的轟炸。上條旅長立刻命道:「部隊準備,敵人要開始進攻了!」
話音方落,炮彈劃破空氣的呼嘯聲向著高地傳來。所有日本官兵們都開始隱蔽,日本觀察兵不顧生死的履行著自己的責任,在爆炸聲中,觀察兵拼命喊道:「敵軍已經抵達山腳,開始向高地進攻!距離……230米。」
話音方落,又是炸彈落地的呼嘯聲。劇烈的爆炸讓日軍不得不暫時躲避一下,東北軍投彈並非飛機一起投彈,而是一架一架的投炸彈,延長了轟炸時間。上條旅團長對飛機並非一無所知,日本軍中也有不少人對這樣的新式兵器十分有興趣。
根據軍中那些愛好者親口所說,「現在完全不用指望現在飛機的轟炸能力。」不過說完這些後,那些人還會繼續說,「飛機一定能發展出精確轟炸的能力。」
上條少將對這些年輕人的衝動話語不感興趣。而且到現在為止,不管是日本的飛機或者是東北軍的飛機都沒能展現出精確投彈的能力。
關東軍第二旅團的軍官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經過早期的驚訝後,也逐漸習慣了轟炸,在軍官帶領下不管不顧的繼續行動。
但是,東北軍對於轟炸機的使用簡單粗暴,又非常有效。在炮兵炮擊前,轟炸機就連續對日軍陣地投彈。被這些炸彈直接摧毀的日軍火力點屬於運氣不好,但炸彈橫飛的單片卻能造成區域殺傷。不少部隊就是在行動中遭到了不小殺傷。飛機的轟炸起到了騷擾與限制日軍行動的作用,東北軍的炮兵則在飛機轟炸之時進行了相當精準的炮擊。
日軍即便頂住了這兩方面的轟擊,當飛機與大炮停止對某個高地攻擊的時候,已經趁機開始進攻的東北軍士兵就會趁著日軍行動受限的那個時刻,移動到最近的攻擊距離。
這些士兵們手持能夠連發的衝鋒鎗,以小分隊形式進行戰爭。跟在進攻步兵身後的還有機槍,不管是步兵或者機槍,都用連續火力猛烈攻擊日軍。一個個日軍占領的高地就在這樣的局面下不斷失守。
上條旅團長已經不考慮活著離開的可能。關東軍司令河合操中將是要上條旅團長防禦至少24小時,為旅順和大連守軍爭取時間。到現在,距離預計的72小時還有44個小時,東北軍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攻克旅順的準備。
就在此時,東北軍的進攻開始了。那些身材高大的東北軍,行動起來卻異常靈活。看來都接受了非常好的訓練。
東北軍利用了可以利用的地形向上方進攻,機槍手們與日軍火力點進行對射,壓制日軍的火力點,掩護步兵們仰攻。
雙方的機槍手都表現出極為頑強的戰鬥意志,上條旅館長在望遠鏡裡面看到好幾名東北軍機槍手剛被打死在掩體後,立刻有其他機槍射手推開陣亡機槍手的屍體,繼續操起機槍進行射擊。面對兇悍的敵人,第二旅團的官兵們也展現出了驚人的頑強,不管被打死了幾名機槍手,日軍也持續與東北軍對射。
然而,不等頑強的日軍徹底壓倒敵人,東北軍的炮彈呼嘯而來,將日軍機槍陣地炸上了天。殺紅了眼的日軍立刻進入其他的火力點,開始繼續射擊。
又經過十幾分鐘戰鬥,進攻高地的東北軍士兵們好像撐不住了,快速撤下山去。
而此時的半空中又響起東北軍空軍投彈時的呼嘯聲。這聲音讓上條少將心煩意亂,恨不得立刻俘虜一架東北軍的轟炸機,看看炸彈上到底有什麼部件發出了這樣尖銳難聽的聲音。
炸彈落地,爆炸聲音不大。但是以炸彈為中心,大片的枯草與灌木竟然燃燒起來了。隨著東北軍的轟炸機持續投彈,著火點越來越多。此時已經是秋天,草葉已經開始枯萎,又掛著風,風借火勢,火頭起的非常快。
上條旅團長沒想到東北軍居然使用火攻,這都啥年代了,真以為放幾把火就能引燃巨大的面積麼?是東北軍指揮官《三國演義》看多了。
就在此時,在山腳下上風頭的位置,一道道火舌向著野草開始噴射。轉眼間,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引燃的草和灌木就燃燒起來。與此同時,東北軍的飛機繼續投彈,山頭,半山腰也出現了更多火頭。
大風捲起濃煙與炙熱的空氣,向著更高位置的第二旅團官兵吹來。不僅上條旅團長所在的高地,其他易守難攻的高地,第二旅團把守的最後的一條防線上,好幾處高地下都燃起了大火,火勢完全不受控制的藉助風勢向山頭席捲。
上條旅團長此時幾乎無法睜開眼睛,不僅是他,隨著火勢逼近,大多數日軍都處於與上條旅團長相同的境地。
如果是面對兇猛的敵人,上條旅團長完全有勇氣率領部隊堅持下去。但襲來的是火焰,不管日軍怎麼開槍射擊都無法消滅大火。萬般無奈之下,上條旅團長一邊咳嗽著,一邊痛苦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進攻的14軍並沒有放棄日軍防線混亂的機會。炮兵與新一輪抵達的空軍向著早就確定目標的幾處日軍陣地猛烈轟擊。之所以要燒那幾座高地,完全是因為日軍幾處容易突破的高地能夠得到那幾處高地的火力支持。現在東北軍得到了轉瞬即逝的機會,部隊哪裡會放過。
現在是中國時間12點整。僅僅是方才5個小時的戰鬥,部隊的傷亡比昨天打了一整天都要多了數倍。若不能一鼓作氣擊破日軍金州地峽的防線,讓日軍穩定住戰線的話,東北軍只會遭受到更大損失。
營長們都到了第一線,連長與指導員們全部拎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最前線戰鬥。
這些軍官們最少都有三年半的軍齡,全部接受了軍官團教育。如果不是戰事緊急到如此地步,14軍司令部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他們輕易投入前線,去率領進攻。
金州地峽4公里寬,能夠作戰的只有三公里左右,就在這不連續的三公里寬度,東北軍14軍的1師2團與3師3團投入了戰鬥。
3團1營2連長,眼見對面的日軍機槍手位置有些暴露,但東北軍機槍手損失比較大,副射手負責射擊,準頭就是差了些。2連長拉開機槍手,親自射擊,接連打掉了兩組日軍機槍手。部隊趁著日軍火力弱下來的時候,開始快速進攻。
就在此時,日軍隱藏的火力點不得不開始射擊,接連打倒了數名戰士,把其他戰士壓得抬不起頭。2連長與日軍火力點對射,日軍的機槍帶了護盾,雖然被命中數發,卻沒能打掉它。2連長卻被一梭子子彈命中,當即犧牲了。
接替2連長的是指導員。身為指導員,與另一個時空里大量垃圾影視作品裡面的指導員不同。既然要指導部隊訓練作戰,指導員們對於裝備的精通程度高過戰士許多。
接替連長的指導員首發就命中了日軍射手,隨即用精巧的射擊節奏,打的日軍火力點幾乎抬不起頭。被壓制住的東北軍進攻小隊再次整頓隊伍,繼續猛攻。再向前十幾米,擲彈手接連投出幾枚手雷,炸的前方的日軍慘叫連連。擲彈手隨即站起身,也不管自己是否暴露在日軍的視線中,他奮力一投,手雷劃了一條優雅的弧線,飛過最少六十米的距離,準確的飛入了日軍火力點裡,隨著一聲爆炸,有些日軍甚至被氣浪從火力點裡面掀飛出來。
眼見日軍最後的火力點被擊毀,進攻部隊端起武器,殺進了日軍的戰壕。然而在下方的機槍位置上,醫務兵趕上來想救治不知怎麼就中彈的指導員。把指導員的身體反過來,醫務兵就見指導員的胸口正在汩汩冒血,不知是哪一名日軍的步槍子彈擊中的指導員的胸口。從中彈位置與出血量判斷,指導員的心臟只怕被擊中了。
等撕開軍服,軍服、秋衣、內衣都被鮮血浸透。在心臟位置上,一個彈洞清晰可見。
就在此時,一位排長快速跑上來,到了指導員身邊,整個人都呆住了。片刻後,排長喊道:「副連長,副連長在麼?」
連喊幾聲,都沒人回答。排長萬萬沒想到,連長與指導員戰死的現在,副連長竟然也不見蹤影。就在著急的時候,前面背下來一名軍人。背著傷員的士兵看到醫務員,連忙把傷兵放下,這才喘著氣喊道:「醫護員,這是我們副連長,他受重傷了!」
醫護員趕緊上前。而確定了連級軍官現狀的排長一時不知所措,這麼久以來,東北軍並沒有參與過真正的戰爭,大家只是知道部隊的指揮人員全部傷亡,就該立刻組織起新的指揮團體。可那都是學習課上的內容,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排長整個人都懵了。
此時醫務員已經檢查完了副連長的傷處。副連長指揮部隊進攻高地,他的胸前連中五槍,雖然沒有被直接命中心臟,肺部卻被擊中,傷到了血管。雖然現在副連長還有口氣,卻也是最後的一口氣。除非立刻做手術,才有一線希望。
醫務員緊急止血後,正準備叫人背上副連長下高地。抬頭看見排長一臉慌亂,心中登時有氣。於是對著排長大聲喊道:「連長與指導員陣亡,就由黨支部指揮戰鬥!黨員呢?黨員去哪裡了?」
排長只是沒經驗,聽到這話立刻回想起組織條例來。立刻高聲喊道:「黨員集合!黨員集合!」
就在醫務員與一名戰士背起副連長開始下高地的時候,就聽排長大聲對聚集起來的幾名文明黨黨員喊道:「我們現在先組成連指揮部,派人下山通知營長,讓他立刻派新的連長過來,其他人,跟著我們繼續進攻!」
醫務員與戰士背著副連長向著坡下前進,面對遭受這樣損失的連隊,醫務員只希望他們能夠儘快得到新連長的指揮。
本書首發:——
不過醫務員並不知道,此時營長也在前線指揮進攻的時候,被一發日軍炮彈命中,性命垂危,生死難料。
有關消息不斷傳到部隊。負責進攻的兩名團長雖然不是同一個師的,反應卻極為相同。他們都要親自上前線,指揮部隊繼續進攻。面對得知營長、營政委陣亡與重傷而急火攻心的團長,團參謀們都說了同樣的話,「按照規定,是我們先上。」
說完,兩位團參謀轉向團政委,「政委,讓我們去接替指揮。」
日軍在金州地峽的防線看著岌岌可危,東北軍的這一輪進攻同樣傷亡慘重。中日雙方的官兵們飛蛾撲火般的向著激烈戰鬥的中心匯集。已經被點燃的幾座山頭高地已經完全燃燒起來,濃煙直衝雲霄。
正在旅順要塞等待最新戰報的關東軍司令官河合操中將得知了濃煙的消息,登上了旅順要塞,舉起望遠鏡看去。從這裡看不到金州地峽熊熊燃燒的高地,濃煙則清晰的呈現在望遠鏡中。
不詳的感覺在河合操中將心中越來越強烈。就在此時,在要塞頂部的新設下的作戰單位,『對空觀察員』大聲喊道:「報告,敵人的空軍又來了!」
副官聽到這話,連忙請河合操中將先回到要塞內。
走進光線有些昏暗的要塞,河合操中將的不詳感覺更強烈的幾分。在金州地峽戰鬥開始的時候,東北軍的飛機就再沒來過旅順。
為什麼現在金州地峽方向冒起幾十公里外都能看到的濃煙,東北軍的空軍又來了?難道金州地峽丟失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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