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上午,東北大學的校園裡面已經人聲鼎沸。京城裡面的青年們需要秘密串聯才能組織起來,東北的大學裡面的學生可就沒有那麼多限制。有年輕學生在站在高處發表演說,有人在張貼海報,校園裡已經群情激奮。男生們對著日本破口大罵,女生們雖然也覺得氣憤,不過聽到男生們罵娘,有些女生就不禁皺了皺眉頭。
好在男生們也不是那麼不識趣,尤其是有了女朋友的,急忙示意破口大罵的傢伙,旁邊還有女生在。哪怕是性格魯莽的青年男生們也立刻收斂起來。
當教育廳長趙天麟趕到學校,東北大學的校門緊閉,門衛和保衛科的人在門口站成一排。雖然人不多,血氣方剛的青年學生們依舊不敢衝撞這些人。
見到趙天麟來了,校長立刻焦急的上前,「趙廳長,學生們鬧著要上街遊行!怎麼勸都勸不住。」
「我看你這不是勸的挺好麼。」趙天麟笑道。
校長只是裝可憐,其實心裏面還是有數的。見趙天麟並沒有責備的意思,校長才說道:「趙廳長,我覺得組織學生們在校園裡遊行,圍著教學樓轉幾圈。不知趙廳長覺得如何?」
趙天麟被這麼折中的方案給真的逗樂了。笑了片刻,趙天麟搖搖頭,「若是讓學生們遊行,至少讓學生們圍著學校走幾圈。要是不讓學生們遊行,就給他們開會。」
校長也不想讓學生們跑出去遊行,但是主持會議的話,又不知道該和學生們說什麼。只是說些愛國的話,東北各個學校都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反覆說那些話,校長自己都覺得了無新意。
趙天麟沒多說什麼,上前穿過門衛與保衛科組成的稀疏攔截線,徑直走到學生中來。
「趙校長好!」
「趙老師好!」
學生們紛紛問候。東北大學裡面不少學生都是四平畢業的,不少學生都認識穿著儒雅的趙天麟,尤其是趙天麟代課的法律系學生立刻上前來問好。
法律系二年級一班班長陳興旺上前說道:「趙校長,我們只是想出去遊行,絕不會惹事。還請趙校長答應我們出去遊行,以響應全國人民收回山東的運動。」
趙天麟也不回答,徑直走到一張搬出來的桌子旁邊,翻身爬了上去。旁邊的學生連忙扶穩了桌子,趙天麟穩穩噹噹站在桌子上,要過一個喇叭筒,對著學生們喊道:「同學們,我是法律系的老師趙天麟。遊行什麼時候都可以。現在這個時候,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現在就去禮堂,大家想知道怎麼回事的,就一起去禮堂,我來給大家講清楚。」
學生們只是知道事情的大概,此時聽趙天麟校長竟然要給大家說清楚內幕,好奇心立刻壓到了憤怒。各個班長們紛紛招呼自己班上的同學,「走,先去禮堂占個位置。」
對大學生來說,占位是每天的必修課。幾乎是條件反射,將近一半的人就跟著班長們向著禮堂而去。剩下的一半見大家都行動起來,自然而然跟著走了。
趙天麟跳下桌子,拍了拍幫著扶桌子的同學,「謝謝。」
又對上前的東北大學校長說道:「把音箱話筒都準備好。」
校長沒想到趙天麟幾句話就說動了學生們,著實佩服,連忙讓工作人員們趕緊準備。
二十分鐘後,趙天麟已經在台上開始對學生們講述巴黎和會,以及北洋政府為何會要求中國參加巴黎和會的代表團在出賣山東權益的協議上簽字的來龍去脈。
東北雖然距離京城比較近,但是對於京城的心理距離只怕比上海到京城還更遠一些。學生們原本以為北洋政府只是單純的怕日本鬼子,所以氣憤之中還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畢竟在中國民間的普遍認知中,朝廷裡面總有少數壞人,更多的是糊塗人。
可聽趙天麟分析講述後,學生們是真的被氣到了。原來北洋上層不僅不糊塗,反倒各個是人精。北洋政府之所以同意簽字,並非是被日本嚇到了,而是之前已經收了日本人很多錢。
禮堂里氣氛越來越激烈,突然有學生跳起來高喊道:「打倒北洋政府!」
仿佛火山內部的岩漿終於找到了突破口,「打倒北洋政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激烈呼聲在禮堂里迴蕩著。
校長看著激烈的學生們,心中終於惴惴不安起來,連忙看向趙天麟。就見趙天麟不僅沒有因為學生們激烈的情緒而不安,反倒等學生們喊了一陣後,就拿著全場聲量最大的話筒,帶頭喊起了口號。
有掌握了最多信息以及全場最大聲量的趙天麟帶頭,學生們一個個拼命跟著喊起來。不同的情緒亂流很快就被趙天麟廳長引導向了保衛祖國,建設中國的方向。
東北大學的校長終於鬆了口氣。以他的經驗,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用再擔心學生們會大規模的鬧事。即便還有學生做些激烈出格的事情,也都是極少數,影響不了大多數學生的看法。
趙天麟如此輕鬆的解決了學校面對的大問題,校長覺得又高興又佩服。
五四運動的影響從北京開始,快速向全中國蔓延。東北地區的激烈行動很快被政府控制住了,可其他各省的政府並沒有東北政府的控制力,遊行示威,罷工罷課的事情在全國工業化程度比較高的省份鬧了起來。
日本方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朝日新聞》等日本報紙上開始出現有關此事的報導。當抵制日貨的口號開始在各個城市開始大規模出現,日本政府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日本現在的原敬內閣大藏大臣高橋是清第二次見了石原莞爾。石原莞爾依舊是與平豐盛教授一起去的,只是這次的石原就沉默不語,完全是乖順的中層軍官見高層的模樣。高橋是清最初與平豐盛談論中國局勢,談論一陣,見石原莞爾沉穩如老狗般的舉止,倒是有些訝異。
高橋是清上次見到石原莞爾,覺得石原能理解逆周期建設,在軍隊中也算是有見識的。不過上次石原莞爾這傢伙話里話外明顯對內閣沒有信心。現在原敬內閣其實正在執行逆周期建設,通過對日本民眾讓步的手段,消弭矛盾,建設國家。見石原莞爾不說話,高橋是清反倒想聽聽石原莞爾的看法,於是問道:「石原君,你認為合適的軍費該是多少?」
石原莞爾稍一思索,果斷答道:「閣下,軍費是為了實現軍事戰略目的而定。在下並不知道閣下認同的哪一種軍事戰略。」
平豐盛教授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悚然。敢把日本國內尖銳矛盾直接挑明到這個地步,石原莞爾的確有膽量。平豐盛教授同樣對高橋是清敢不敢直面這個問題也頗為好奇。
日本國土狹小,資源匱乏。單靠自己,日本連維持工業正常發展都做不到。所以日本的主流都是對外擴張主義,區別只在於擴張方式是以軍事為主,還是以軍事為輔。
高橋是清被認為是溫和派,那麼高橋是清能有多溫和呢?
平豐盛低下頭端起茶杯,看似喝茶,其實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高橋是清身上,等著看這位日本國內首屈一指的經濟學家會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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