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俄國布爾什維克的人歐洲人到底有多少,這個數字大大超過列寧同志的想像之外。當一份情報從英國倫敦送到聯共中央,看過情報的聯共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們個個氣憤。
與列寧同志的發量相比,軍事委員會主席托洛茨基委員那一頭獅子鬃毛的頭髮,發量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伸手撓了撓頭髮,托洛茨基洪亮的聲音在辦公室內迴響,「那個軍閥終於露出反革命的真面目。」
列寧同志並沒有激動,他看完了情報內容,就轉向外交委員會的主席越飛委員。在一眾同志們對中國軍閥頭子何銳的猛烈抨擊中,越飛一言不發的繼續讀文件。
雖然不知道是誰提供的情報,情報來源必然是英國政府內級別頗高的人員。中國軍閥頭子何銳向英國政府提出,向俄國白軍銷售的武器,必須由白軍用國際通用的黃金支付。
白軍手裡的黃金是從俄國沙皇的金庫中運走的,這是俄國人民的財富。拿走俄國人民的財富,把武器賣給俄國白軍,用以攻擊代表俄國人民的聯共布爾什維克。越飛委員完全理解同志們的憤怒,越飛自己同樣惱火。
托洛茨基發泄了情緒,轉頭對列寧同志說道:「列寧同志,我們必須與這樣的反動軍閥進行鬥爭。中國現在依舊分裂,我們得支持何銳的敵對一方。之前我與越飛同志談過,根據他的分析,北洋最大的敵人是南方的孫文。我們立刻派遣人員前去與孫文聯絡,讓他發動對北洋的進攻。」
在敵對勢力的國家內拉一派打一派,對於帝國主義國家的高層來說不過是最基本的入門級水平,聯共中央內的委員們都具備遠超這樣認知的能力。之所以採取如此低級的手段,只是因為聯共現在實力有限,無法實現更有效的手段。
聽托洛茨基講完,列寧轉向了另一位頭髮濃密,卻顯得清瘦些的戰友,「雅科夫同志,你怎麼看?」
雅可夫·米哈伊諾維奇·斯維爾德洛夫,列寧同志的親密戰友,以超強的組織力在聯共中擁有極大威望,負責將列寧的政策在整個聯共落實。
見列寧有些遲疑,雅科夫答道:「北洋軍閥已經完成站在了協約國一方,我們必須支持反對他們的力量。列寧同志可以向孫文表示,如果孫文奪取中國政權,我們會把一部分沙皇侵吞中國的領土交還給孫文政府。這樣有利於孫文的影響力。」
此言一出,不少聯共委員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之前由越飛負責與德國簽署的《布列斯特條約》中,俄國承諾割地賠款,付出了極多。列寧是頂著巨大的國內民族主義壓力,靠著他無比的威望,強行通過的協議。
因為簽署了布列斯特條約,德國能夠擺脫兩線作戰的危局,向英法發動了皇帝攻勢。雖然皇帝攻勢已經失敗,卻是因為遭到百萬美軍抵擋才,消耗殆盡後才不得不停下。在這場戰役前一個階段,德國凌厲的進攻讓70-80萬英法聯軍戰死,德國也損失60萬兵力。
德國已經撐不下去,俄國完全可以當做《布列斯特條約》不存在,之前許諾的割地賠款完全成了空話。西歐的力量同樣遭到了巨大損失,再也不能在戰後隨心所欲的進攻俄國。
不僅如此,因為簽署了《布列斯特條約》,俄國得以退出戰爭,這才能把所有力量投入到國內的革命戰爭之中。
有了這樣的偉大成功,列寧同志的高瞻遠矚得到了聯共內部的一致讚美,他的聲望比十月革命勝利之後更高。已經沒人再挑戰列寧同志的領導地位。
許諾給孫文這些條件,不過是對簽署布列斯特條約的故技重施。
聯共委員們紛紛點頭。此時的他們並沒有聽過『路徑依賴』這個何銳帶來的新名詞,但是有用的經驗自然要再次使用,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
列寧沒有立刻表示態度。對於睿智的列寧同志來說,心中生出的某種直覺讓他感覺到困擾。
對這樣的直覺,列寧同志很有駕馭能力。在發動十月革命的時機上,面對波詭雲譎的局勢變動,列寧同志已經沒辦法對每日都在變化的局勢進行了解。
在系統理論推演而判斷出的大方向後,列寧同志對時機的把握就是依靠著直覺。在誰也沒辦法說明的那一刻之前,列寧同志堅持著自己的感受,更是耐心的安撫布爾什維克以及支持布爾什維克的同志們,並且不斷強化組織內部的團結,拉近人民與布爾什維克的關係。
當在事情果然到了直覺中應該發動的那一刻,列寧同志果斷的發動了革命,並且獲得了奇蹟般的成功。
此時面對一個遙遠中國的軍閥頭子,列寧卻意外的有了直覺的感受,便是列寧同志本人也感覺很是不解。最後列寧同志讓會議跳過這件事,和同志們討論起當下的局勢。
等會議結束之後,列寧留下了越飛與雅科夫。列寧詢問越飛,「到現在收集了多少關於何銳的情報?」
越飛抱歉的搖搖頭,「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泰晤士報與費加羅報上的報導,這些報導裡面有用的情報不多。能確定的是,何銳正在利用戰爭壯大他的力量。」
雅科夫委員對列寧同志的判斷十分信賴,靜靜的等著列寧研究關於何銳的事情。有限的資料不過一點點,列寧同志瀏覽之後,覺得找出了自己的疑惑,「越飛同志,你就按照雅科夫同志的安排去做,不過也要派人再次與何銳聯絡,看看他對於我們聯共有什麼要求。」
越飛當即表示了同意。雅科夫委員卻開口問道:「列寧同志,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很可能會讓何銳這個軍閥頭子更囂張的對我們不利。」
「或許如此。」列寧表示了贊同。
越飛與雅科夫兩位委員都盯著列寧,向知道領袖列寧同志做出判斷的理由。
列寧露出了他那種詼諧的笑容,「這個人的運氣太好了,遠東有利於他的所有機會都落到了他的頭上,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幸運。」
不到一年時間中,兩次幸運加深的布爾什維的兩位委員愣了愣,很快就有些明白了列寧同志的意思。既然不是幸運,那就一定是能力。
雅科夫委員下意識的摸著自己下頜上的鬍鬚,感受著鬍鬚與指尖的摩擦,清秀的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思考片刻,雅科夫問道:「列寧同志,您認為何銳比我們想像的更危險?」
列寧點點頭,「是或者不是,必須依靠接觸才能確定。就這麼做吧。」
越飛正想起身,就聽列寧同志叮囑道:「這次派去的人一定要保持禮貌,不要讓何銳認為我們布爾什維克只是一群激進的革命者。另外,派人收集關於何銳的資料。」
如果何銳知道了列寧同志終於決定溝通的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因為此時何銳已經結束了與英國公使以及英國在華銀行代表的談判。
英國倫敦終於給出了命令,同意用一部分黃金支付,另外一部分用英鎊。下面辦事的人在這個決定上,終於得到了自己的授權範圍。
這個『一部分』到底是多大一部分,是99%,還是9%,那差別可就大了。何銳的內心底線是50%,至少這次必須是50%。
朱爾典雖然作為公使,談判的主要內容則交給了英國銀行的那票人,於是朱爾典發現何銳與英國銀行的傢伙們從銀行歷史談到拿破崙戰爭,從貨幣本質談到英國對於猶太人的使用。之間雖然穿插了關於比例的問題,卻只是寥寥幾句就轉換了方向。
當雙方終於口乾舌燥的對什麼叫『olemoney』什麼叫『newmoney』進行完了討論後,雙方的要價已經到了40%和65%的區別。
朱爾典覺得只要各讓一步,大概就能以何銳拿到50%多點的比例結束會議,然而何銳卻板起臉,堅定的絕不讓步。銀行代表眼見何銳不肯答應,索性表示要終止會議。
之後的兩天,不管銀行團怎麼要求繼續會議,何銳都沒有同意。不得以,朱爾典被迫出面單獨求見何銳。
老頭子最近在奉天過的不錯,這裡居住條件很好,而且氣溫也比京城低。對於英國人來說,這裡的氣溫更舒服些。
所以朱爾典甚至覺得不那麼著急,與何銳交談的時候還就上次會面時候聽到的老錢與新錢之爭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何銳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公使閣下,英國銀行團表示,他們會從日本購買武器,我對這個消息非常在意。我認為這是一種威脅,我不接受這樣的威脅。所以在支付比例上我絕不讓步。」
朱爾典一時無語。何銳的意思是,他靠直覺做出了判斷。然而事情還真的如何銳的直覺一樣,英國上層裡面有人提到,可以考慮讓日本為俄國生產一部分武器。並且讓朱爾典命令英國駐日本公使與日本政府接洽。
這個消息是機密範疇,何銳不可能知道。而且朱爾典本人並沒有覺得英國銀行的人提出過這樣的說法,即便有,也是一個正常商業中的互相訛詐的說法。因為英國銀行根本就不知道倫敦的這個安排。
不管朱爾典怎麼勸,何銳都如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堅持自己的看法。無奈的朱爾典只能告辭。等他回到領事館,領事從來了一封電報。
日本方面有接下這份訂單的願望,但是日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必須用黃金付款,否則的話,價格就得上漲,而且漲到了完全不合理的地步。
很明顯,日本知道這批武器要供給誰,並且準備從中大賺一筆。與之相比,何銳這邊的條件就變得能夠接受了。
朱爾典覺得自己大概是沒辦法獨自處理此事,只能再次求見何銳,老頭子提出了他能接受的條件,「50%用黃金支付,50%用英鎊支付。」
何銳搖搖頭,「我們必須要65%。」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只能請日本提供這批武器。」朱爾典把不可能的事情當做仿佛已經達成的條件說了出來。這就是談判的小技巧,極限施壓。
「請便。」何銳立刻答道。說完,何銳也反過來實施了極限施壓,「那麼這次會面就結束吧。」
既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聊齋就演到適可而止。就如方才完全沒做過那樣的威脅,朱爾典問道:「何將軍為何覺得我們無法與日本合作?」
何銳也仿佛沒有說過結束會談的話,坦率的問道:「我不知道倫敦的觀點,我想公使閣下,英國接受日本從俄國獲得領土麼?」
朱爾典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了何銳的仰仗。就聽何銳繼續說道:「日本一定知道這批武器是賣給誰的。只要他們有占領俄國領土的企圖,白俄打贏了俄國內戰,這批武器就會反過來被白俄用來進攻日本入侵部隊,白俄打輸了,日本就要面對紅軍。這種時候,日本最好的辦法就是要一個天價。如果是我的話,我就一定會這麼做。」
稍一思索,朱爾典就確定,倫敦那邊絕不樂見日本獲得大量俄國領土,於是問道:「何將軍,您有獲得俄國領土的打算麼?」
何銳微微一笑,「做夢的時候,我經常會這麼想。現實中,太多國家想從俄國身上分塊肉,我可沒有興趣與那些國家爭搶。公使閣下,您覺得那些國家會接受麼?」
朱爾典莫名的就覺得何銳說的應該是心裡話,現在的中國完全沒有實力從俄國割走土地,選擇不摻乎這樣的軍事行動是非常理智的做法。
等告辭之後,朱爾典把最新消息整理好,發給了倫敦。兩天後,倫敦發來回電,『認同朱爾典公使的觀點。』
1918年6月15日,滿載武器的火車通駛出中國邊境,進入俄國境內。在奉天的東北銀行總行,幾十名荷槍實彈的軍人守護著幾個不大的箱子進入了同樣守衛森嚴的金庫。
箱子打開,露出黃橙橙的草。軍人們小心的撥開草,露出了裡面的金塊。在旁邊監察的人們紛紛嘆息起來。
這是五噸黃金,按照一中國斤600克,16兩的標準,五噸黃金13萬3333兩。黃金兌換白銀1:20,多算點,頂天了270萬兩白銀。
監察的人員只是沒有一次見過這麼多黃金,不少是來看看熱鬧。對於這筆錢本身,大家倒是沒有特別在意。那些嘆息是感覺這筆錢其實很少。
現在東北政府每年財政收入以白銀計價,已經超過3000萬兩。按照一五計劃,財政收入以白銀計價,有可能超過六千萬兩。
這些黃金也不是憑白獲得的,東北要生產大量武器彈藥賣給外國。那些工廠、礦山開工,每天都需要動輒數萬甚至是十萬的錢。
高層領導與高階官員們知道這些數字,不管最初心中是不是歡喜,此時的情緒卻出奇的一致。這些黃金著實太少了。
看過稀罕,領導幹部們到了會議室。何銳問道:「秋收準備好了麼?」
農業廳廳長立刻拿出報告,把稱量、運輸、倉儲的準備工作向高層做了匯報。大家見工作準備的十分到位,皆是歡喜。
何銳則繼續問道:「庫存的糧食還有多少?」
農業廳長愣了愣,稍一思索,便答道:「還有不到7000萬斤,夠城市人口吃到秋糧收穫。」
何銳說道:「多調撥些肉、蛋。」
農業廳長搞不明白何銳要弄啥,不解的問,「為什麼?」
何銳微微一笑,「糧食或許會不夠,只能採取一個辦法,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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