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麟心中考慮著該怎麼解決何銳的安排,就準備起身離開。此時就聽秘書宋丹山問道:「主席,第二件事是什麼?」
這下趙天麟想起何銳說現在要做兩件事,連忙又坐下了。何銳說道:「從關內來的人數量太大,我們的教育必須強化,強制義務教育和掃盲運動必須堅持下去。」
趙天麟立刻問道:「預算呢?」
何銳果斷答道:「教育廳做好預算就交上來。」
既然何銳說的這麼爽快,趙天麟也很爽快的起身離開。統計廳管統計,教育廳也有自己的統計和預算部門,雙方數據在工作上往來很多。在強制義務教育方面,趙天麟完全同意何銳的看法。
既然何銳要預算,趙天麟自然也不吝於提交預算。教育廳相關部門領導聚集到趙天麟的辦公室,聽聞趙天麟要以『4000萬人口』為預算目標制定教育預算,會議室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如果按照100人一名教師計算,4000萬人就需要40萬名教師。以當下三人輪崗的模式,就是120萬。
一番對視之後,統計處處長鼓起勇氣把數字講給趙天麟,最後說道:「趙廳長,按照每人每年12塊錢和300斤糧食的標準,這就是三億六千萬斤糧食,以及一千四百四十萬塊錢的經費。這還不包括課本與教具之類的支出。加上這些,經費會超過兩千萬塊錢。」
眾人都以為趙天麟會被這個數字嚇住,沒想到趙天麟只是推了推眼鏡,便果斷答道:「把預算做好,由我來交上去。」
見趙天麟這麼堅定,辦公室內響起一陣嘆息聲。趙天麟不等情緒發酵,啪的拍了桌子,教育廳的幹部們一愣,屋內立刻安靜下來。趙天麟板著臉說道:「同志們,不要擔心錢的事情,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最近還有一件事要下功夫,就是職業教育。工廠裡面的工人進行的職業教育比較拖後腿,我們按照德國的職業教育體系鋪開了,但是成果不明顯。這到底是我們教育的設定標準有問題,或者是時間不夠久,看不出效果。大家要開始做調查。」
統計處長聽了這話,當時就發言道:「趙廳長,我們沒有那麼多人員。」
眾人以為趙天麟要強壓工作,卻聽趙天麟給出了一個方法,「是的,我們沒有那麼多人員。最近吳有平省長在吉林做了一個嘗試,讓參加培訓的教師們參與到市政統計等工作去,我覺得可以借鑑。」
負責教學質量監察的監察處處長皺起了眉頭,「突然增加這些工作,這會讓教師們安定不下來吧?」
趙天麟早就有了安排,「突然增加肯定不行,我們就把這些編入教師的培訓日程裡面,固定化,常態化。」
見趙天麟如此堅持,幹部們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便答應下來。等會議結束,趙天麟給統計廳廳長許嘉打了個電話,「許廳長,上次說的調整教師日程安排的工作布置下去了,你那邊的工作安排內容定好了麼?」
電話裡面沉默了片刻,許嘉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裡面頗為激動,「感謝,感謝!趙廳長幫了大忙。最晚後天下午,我就把工作安排親自給趙廳長送去。」
趙天麟正想掛電話,突然想起件事,「許廳長把保密要求一併寫上。」
許嘉完全沒有思考,立刻答道:「不必,我們不會請老師們從事需要保密工作。我們統計局每年那麼多統計數字都要以政府工作報告的方式提交,數據都是公開的,我們只擔心數字不精準。除了個人信息之外,我們沒什麼要保密的內容。」
兩位廳長達成了協議,事情推進速度非常快。沒到第三天下午,第二天下午許嘉就親自帶了計劃書前來拜見趙天麟。趙天麟面對許嘉的謝意,也毫不客氣的提出了要求,「許廳長有沒有適合外交的人才?若是覺得有前途的,給我推薦幾個。」
許嘉甚是不解,問清楚了趙天麟的需求,就建議道:「趙廳長何不從大學裡面選拔人才?」
「我擔心他們的可靠性。我只能選品學兼優的學生,可政審能否過關呢?」
許嘉想想也覺得趙天麟的擔心有道理,雖然趙天麟要找的並非是提供給外交部門的人員,但是找英國人糾纏的人,還是得靠得住為第一優先。想了想,許嘉就答應下來,「我去外務廳給趙廳長借調兩人,那件事解決之後讓他們歸隊就好。要麼趙廳長乾脆把事情交給外務廳?」
趙天麟搖搖頭,「畢竟是主席提出來的,我還是想親自做完。而且我也想看看外交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樣。」
許嘉覺得趙天麟這好奇心有些過了,但是也不好說別的,就笑道:「既然如此,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事情過程中請趙廳長及時提供報告。」
兩人談妥了交換條件,便各自忙碌。很快,兩名青年出現在趙天麟辦公室。其中一名叫黃震,一名叫陳新力。聽完了趙天麟的安排,兩人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便答道:「全聽趙廳長安排。」
趙天麟做了安排,就帶上兩人直奔英國駐奉天的領事館。領事一見到趙天麟,立刻熱情的迎上來,「趙博士,午安。」
「亨利先生,午安。此次前來,想商議關於集中營里俄國人的事情。」趙天麟一邊握手,一邊開門見山。
「俄國人鬧事了麼?」亨利領事領著趙天麟向會客室走。最初是腳步輕快,隨著趙天麟的講述,亨利領事的腳步就開始顯得沉重起來。等進了會客室,亨利領事坐在沙發上,面沉似水,「趙博士,您是在指責大英帝國麼?」
趙天麟一個大帽子就給扣了上去,「沒錯,我們就是在指責大英帝國和法蘭西共和國。這畢竟是兩萬人,如果不能好好處理,只怕會變成人道主義危機!」
面對飛來的大帽子,亨利領事心中有些委屈。二十年前,俄國還是德國的親密友邦呢。即便是加入協約國,俄國也從來不是英國的友好國家。兩萬俄國人的生命與大英帝國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這話不能公開說,亨利領事決定採取拖字訣,「此事請讓我向朱爾典大使發電報。」
趙天麟也不墨跡,站起身說道:「此事會有影響的,亨利先生。」
面對這個也不知道該不該算是威脅的說辭,亨利領事決定當沒聽到。
打發走了趙天麟,亨利領事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發電報給朱爾典大使了。這麼個破事完全沒必要打攪朱爾典。
這是5月2日的事情。5月3日,朱爾典如同往常一樣在上午時候坐進辦公室的圈椅,拿起了報紙。現在他每天都要看看《東北日報》,這份報紙在資深文官的眼中很有價值。於是頭版頭條的新聞就讓朱爾典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定了定神仔細看,《英國法國米國無視人道主義災難》的標題沒看錯。朱爾典再看看報紙抬頭,的確是『東北日報』。一時間,朱爾典搞不明白何銳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頭,得什麼樣的大事才能稱為人道主義災難呢?
新聞是從一個小故事開始的。
……最近,從太平洋島嶼的熱帶雨林中考察的奧匈帝國人類學家馬林諾斯基先生講述了一件事,他向當地的一名食人族描述:「歐洲正在發生戰爭,每天有幾萬人喪生。」
食人族土著驚奇地問道:「你們怎麼吃得下這麼多人肉?」
當人類學家馬林諾斯基先生解釋歐洲人不吃人肉時,食人族驚呆了,不解的說道:「不吃的話殺來幹什麼?你們那裡也太野蠻了!」
在歐洲有一個說法,在戰爭爆發前,大多數人會認為勝利比生命重要。在戰爭結束時,大多數人又會認為生命比勝利重要。在世界上,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各種國際條約都在強調生命的珍貴,強調人道主義的重要性。
在《日內瓦國際公約》中就有關於戰爭中確保戰俘權利的內容,並且得到了各國的認同。
現在,有大概兩萬名俄國人滯留在中國境內。他們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政府,生活無人問津。基於人道主義精神,中國東北當局收容他們數個月之久,過多的財力支出,讓東北地方當局財力耗盡。
這些俄國民眾申請前往英法米等協約國成員國政治避難,然而無人問津,東北當局敦促英法米等國正視這個事實,及時提供通關服務,讓這些歐洲白人能夠儘快得到難民身份,並且前往他們朝思暮想的英法米國境內……
朱爾典與何銳進行過外交上的正面對抗,知道何銳有外交能力。看完了這篇新聞,朱爾典覺得何銳的形象有所改變,那個優雅凌厲的外交人員怎麼突然就滿地打滾起來了呢?
根據東北招商局局長莫里循提供的報告,東北每天都要湧入數以千計的中國人,何銳不僅不阻止,還鼓勵這些移民。一年下來得有上百萬中國移民進入東北。怎麼兩萬俄國人就讓東北財政崩潰了呢!
何銳提到俄國人,就是說他們是『歐洲白人』,這感情牌打的飛起!
朱爾典想到這裡,立刻下令給奉天的英國領事館發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在電報最後,朱爾典強調,要搞清楚何銳的目的所在。
兩天後,在泰晤士報與費加羅報上,同樣的新聞被刊登出來。雖然英法兩國現在死了上百萬青年,民眾們並不同情什麼俄國人。但是眼見『歐洲白人』即將在何銳上將治下的東北『即將斷炊』,同情心也難免有些膨脹。
這篇新聞前面的那個『笑話』也的確鋪墊了情緒,戰爭進行到了現在,也讓歐洲普通民眾感覺無法承受。
在這樣戰火紛飛的當下,事情在歐洲的影響力不說全然沒有,也只能說微不足道。
但是在亞洲可就不一樣了。亨利領事看到了東北日報的新聞,接到了朱爾典的電報,當即求見何銳。何銳就沒見亨利領事,只是派人告訴亨利領事,此事由趙天麟負責。
不得已,亨利領事請趙天麟前來領事館商談。趙天麟這次就沒客氣,只是詢問事情要怎麼辦?
亨利領事繼續玩弄起外交花活,用認真的表情答道:「趙博士,這件事你得找俄國官方討論此事。」
「很好!我們就會找俄國官方討論。」趙天麟點點頭,說完,他站起身說道:「鑑於英法米等國的反應,我們將會對以上國家入境東北地區的人實施嚴格的防疫檢查。」
「什麼?」亨利領事沒聽明白。
趙天麟就再重複了一次,「我們將對英法美日等國進入中國的人員貨物實施嚴格的防疫檢查!」
亨利領事費了點時間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嚴格的防疫檢查意味著人員流動會遭到很大影響,而且還有一種外交上的侮辱性暗示在裡頭。
如此『歐洲化』的外交手段,亨利領事在中國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位長相嚴肅的外交人員心裏面嘀咕著,有必要麼?犯得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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