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折返回去了?」寧風兒一聽這話,眼睛都瞪圓了,脫口而出地數落道:「我說獨眼,你這人真的是無組織無紀律,搶功勞也不待這麼搶的吧,你一個人回去,多危險啊,萬一對方還有個計中計,再次設計你,你可怎麼辦,你要是當時覺得應該回去一趟,怎麼說也要跟我商量一下吧,你一個人回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嘴巴上說「搶功勞搶功勞」,可寧風兒實際上是真的擔心張封魔的安全,畢竟以那群人滴水不漏的行事風格,是很有可能再用那群屍體繼續做做文章,寒熙兒的屍體可以做一個局,那些人的屍體同樣可以做一個局,寧風兒一方面後怕於張封魔的莽撞之舉,另一方面也同樣詫異於張封魔為何要單獨再次折返,這個舉動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69🅂🄷🅄🅇.🄲🄾🄼
龍君塵倒沒有寧風兒這麼多的顧慮,不知道是出於對張封魔實力的絕對信任,還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荒謬,覺得如果這群勢力還能將計就計地繼續做文章實在是不靠譜,對手不可能真有那麼多閒情逸緻,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戲劇化地變得如此複雜。💲🐼 🍬🎃
龍君塵一言不發,只是抿著嘴,安靜地聆聽著兩名下屬的對話,仔細揣摩著這其中的味道,慢慢地,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件很奇異的事情,那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事,只是不知道和這件事情究竟有沒有關聯。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認真打量了一下他的這位獨眼下屬,他從張封魔的獨眼掃到他的大腿,慢慢觀出了一點頗為有趣的地方——這個張封魔,身體的重心永遠都是前傾的,肩膀和後背永遠都是繃緊的,整個人隨時隨地都像是一把標槍一般,那隻獨眼的目光充滿警惕,兩頰微陷,上眼皮長得很是異於常人——好似刀刻斧鑿過,幾乎沒什麼弧度,像是一條鋒利的糙線,他那麼一笑的時候,連目光也被那雙特殊的眼皮壓得沉沉的,仿佛剛飲過血的豺狼。龍君塵很喜歡這個殘忍的笑容,頗為受用的微微頷首,洗耳恭聽張封魔的匯報。
「寧風兒,你不要那麼激動,我在軍情六處待了這麼久,做事情還是有分寸。這次回去,不是我莽撞,是我覺得不甘心,不服氣,這些人怎麼就能手眼通天到這種地步————完全掌握我們的行蹤,把我們的每一步都分析得透透徹徹,隨便來一手就讓我們這條我們苦苦尋找的線索莫名其妙地斷了,我實在是不甘心,所以,在和你分別之後,我便決定再冒險回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➅9𝔰Ⓗ𝔲X.𝕔Ỗ爪 🐟♠」張封魔仍然緊繃著身體,不苟言笑的臉上因為陰沉變得更加寒冷,雙拳微微攥緊,顯然這位常年喜好打殺的獨眼將軍非常不喜歡這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寧風兒柳眉一蹙,見張封魔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嘴巴倔強地蠕動了一下,還想去繼續提醒一下張封魔,讓他意識到自己行為的莽撞,卻被病榻之上的龍君塵用輕咳制止了,龍君塵眯了眯眼,從喉嚨管里發出了淡淡的三個字,「繼續說。」
寧風兒聽到大都督發話,只得悻悻地抿了抿嘴,餘光瞥見了龍君塵緊鎖的漢眉和一字也不敢漏聽的專注,終於是收回了已經醞釀到嗓子眼的話,張封魔見寧風兒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從善如流地微微躬身,像是接到命令一般身體又前傾了些,寒著聲音接著說道:「這一次,算是給我賭對了,對手可能真的沒有料想到我們還會殺回去,我到那處戰場的時候,地上的血都還沒有完全乾,周圍沒有可疑的氣息,我又把周圍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對方沒有留後手之後,就用最短的時間,把那些屍體的面部,胸部,大腿,還有裸露在外的幾處皮膚拍了幾張特寫,然後抽取了其中兩個人的血液樣本,時間有限,我也不敢在那裡久留,所以就只抽取了兩個,照片我放在文件袋裡,血液樣本我沒帶過來。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切聽大都督的吩咐。」
龍君塵輕點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讚許,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從容地完成屍體檢驗的基本工作,這不僅僅需要膽識,還需要全面的綜合能力,屍檢這種事情,採取血樣這種事情,如果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是不可能隨便去做的,龍君塵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張封魔,心裡不由得暗暗佩服,軍情六處果然是臥虎藏龍,別看張封魔平日裡打打殺殺,心思卻是細得很,連這些東西都是熟稔與胸,粗中有細,實堪大用。
簡單地在心裡評價了一下張封魔的回馬槍行為,他衝著那個文件袋努了努嘴,寧風兒會意,戴上了一副透明的手套,將那文件袋打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放在裡面的照片。
龍君塵讓寧風兒把照片拿的湊近了些,在張封魔的攙扶下艱難地把身體坐直,定了定神,開始仔細端詳起畫面的內容。
地上是一灘流動的鮮血,血,是黑色的,有點像被墨水污染了。
倒地的人們面色慘白,嘴唇卻是紅得可怕,他們嘴角抽搐,眼珠子都從體內爆裂開來,只剩下兩個眼窩和一灘鮮血,血汩汩地流出來,似乎應證了一句話,死人的眼睛像是鏡子,可以看穿黃泉來路,映照是非黑白,可是瞎了,就再也看不到殺死他們的兇手,這些人死狀悽慘,渾身就像是漏水的瓶子一般,身體各個部位的毛孔在不停地往外面滲出鮮血,血是黑色的,非常粘稠,看上去分外可怖。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人的手,無一例外的,都非常拼命地抓著地面,指甲深深地陷了進去,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身上承受的巨大痛苦,更有兩個人,手指斷裂,仍然死了命地將手戳進並不柔軟的土地中,白色的骨頭與黑色的鮮血,一黑一白的構圖,詭異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