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郁修竹的視角

  《唯一》·番外

  文/羨枳

  「人如修竹三冬好,詩與清溪九夏涼。」

  ——晁補之《次韻文潛尉福昌時壁間清暑亭詩》

  對於郁修竹而言,他童年中最歡樂的時光截止於郁家。

  進郁家前,蔣儀瓊還是個名氣尚存的演員,拍戲期間偶爾也會帶他去劇組串門,遇上合適的角色,他還會跟著演一些小配角,給自己賺一點零花錢。

  郁修竹從小就能在鏡頭前展現了他的演戲天賦,也曾有導演有意讓他出演一些重要配角,但蔣儀瓊在那時更希望他有一個正常的童年,所以並沒有應允。

  那是他最趨近正常童年的歲月。

  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小時候的郁修竹也是真的喜歡演戲,因為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滿足於別人的讚賞。

  那時候演戲對郁修竹而言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但他可以用對於小孩子而言已經足夠多的片酬去購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他從來都不會認為,缺少父親這一個角色,會給他的生活造成殘缺的影響。

  郁修竹知道他家裡經常會有一個叔叔來訪,好似是母親的男朋友,因為每一次郁明誠到訪,蔣儀瓊總是藏不住眼角的歡喜。

  只是郁修竹也會好奇,為什麼自己會隨這位叔叔姓。

  郁明誠待他談不上熱絡,也算不上冷淡,偶爾還會給他帶一些稀有的玩具,讓他能在學校炫耀一把。

  所以,郁修竹並不反感郁明誠。

  但也談不上喜歡。

  他來,他便禮貌接待。

  蔣儀瓊知書達理,也注重對他的教育,在蔣儀瓊的耳濡目染下,郁修竹從小便注重自己的行為舉止,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每次由他待客時,郁明誠總是會面露讚賞,和蔣儀瓊道一句:「不錯,是你教導有方。」

  那時候郁修竹並不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平日裡所受的誇獎太多,早已不足為奇,每次都是謙虛地表示接受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將空間餘留給他們二人。

  等他上了小學,開始有了自己的一些思想,也能察覺到郁明誠和蔣儀瓊之間的關係較於古怪。

  可蔣儀瓊從未和他提及,他也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那時候他才稍稍有了愛情的概念,他知曉蔣儀瓊每次看到郁明誠時眼底盛滿的歡喜都是真情的流露,他就在想,蔣儀瓊是真的很愛郁明誠。

  愛屋及烏的,他對郁明誠也開始萌生了好感。

  蔣儀瓊會與郁明誠結婚並不是沒有任何徵兆,在他們結婚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蔣儀瓊總會不間斷地詢問他對郁明誠的態度,「小竹,你喜歡郁叔叔嗎?」

  每次郁修竹都會回道:「媽媽喜歡就好。」

  蔣儀瓊又會接著問:「你希不希望郁叔叔成為你的爸爸?」

  對於這個問題,郁修竹沒有表態,他從來就沒有父親這個概念,這個角色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有了蔣儀瓊的鋪墊,當那天他放學回家,蔣儀瓊告訴他她已經與郁明誠結婚時,郁修竹並不訝異,倒是會為蔣儀瓊感到欣喜。

  就算蔣儀瓊從未表露,但郁修竹多少也能感知到,蔣儀瓊一直在等郁明誠娶她為妻。

  不然為何這麼多年,她在與郁明誠這段不明不白的關係里,一直死心塌地。

  只是那時候的郁修竹並不知道,他的生活也會隨著兩人的結婚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進郁家前,他自由自在,不受限制,有個疼愛卻懂得教導的母親。

  進郁家後,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受嚴格的管控,成長的路線也早已被安排明晰。

  十歲的郁修竹通過網絡渠道了解到他此前並不知曉的知識。

  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

  原來,傭人口中「私生子」是一個見不得光的貶義詞彙。

  所以這才為什麼,在郁家裡,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暗藏著不屑。

  郁修竹從小就活在別人的讚譽里,但在郁家,所有的風光都屬於郁銘川。

  郁銘川是按照郁家的模板嚴格培養的繼承人,多才多藝,成績優異,性格沉穩,小小年紀就隨著郁明誠上談判桌。

  而郁修竹新轉入的學校和以前的學校課程沒能銜接起來,成績一落千丈,又因為蔣儀瓊之前的教育方式讓他多少保留著童真,容易調皮,與郁銘川比起來,他確實相形見絀。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郁修竹有些萎靡不振。

  而最他崩潰的是,蔣儀瓊也沒了昔日的溫婉,在他飽受他人的苛責時,蔣儀瓊只會一遍一遍地告訴他:「修竹,你一定要爭氣。」

  他懵懵懂懂地理解蔣儀瓊的話,想要在郁家有底氣地生活,他必須足夠優秀,以及足夠強大。

  郁修竹的房間裡有一扇側窗,透過那扇窗他能夠看到變幻莫測的蒼穹,每一次背完書,或者練完字,他總會盯著蔚藍的天色發呆,或許哪一天他也可以重獲自由。

  偶爾,郁修竹也會撞見蔣儀瓊小聲的啜泣,在郁家中,蔣儀瓊要背負比他更難以承受的壓力。

  郁修竹甚至都不明白,蔣儀瓊究竟是出於對郁明誠的愛才無法割捨,還是郁家給她帶來的權錢讓她欲罷不能。

  或者,兩者皆有。

  但他還是很心疼她。

  蔣儀瓊本可以擁有更美滿的人生的。

  這份心疼,驅使他更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

  郁明誠說他是個可塑之才,郁修竹也從沒讓他失望。郁明誠有意按照培養郁銘川的模板來培育郁修竹,讓郁修竹之後也能成為郁銘川的得力助手。

  郁修竹初三時,郁明誠已近花甲之年,逐步邁入老年簡短。人的一生軌跡大抵都大同小異,到了這個年齡段,更多的是子女的成就更讓人有榮譽感。

  一次郁明誠與朋友小聚,郁修竹也在場,以前他飾演過小配角的一個一線導演一眼認出了他,在郁明誠眼前大肆誇獎郁修竹的演戲天賦。

  那是郁修竹第一次看到郁明誠由內而外地笑,更主要的是,蔣儀瓊也會因為郁明誠的開心而心情愉悅。

  正好這位導演有一部待開拍的電視劇,其中有一個角色特別適合郁修竹。

  大概是為了取悅郁明誠,蔣儀瓊不再像以前一樣推脫,於是乎,郁修竹再一次重回了劇組。

  不同的是,他這一次出演的是一個戲份不少的配角。

  一年後,這部戲正式播出,意外火爆。

  拍這部戲時的郁修竹眉目清秀,已經依稀可見俊朗的輪廓,又因為其天賦加成的演技和角色的討喜,迅速爆紅。

  因為各方麵條件優異且年少成名的郁修竹成了郁明誠頤養天年的意外歡喜,隨著郁明誠逐漸明顯的寵愛,郁修竹在郁家的地位也開始有所提升。

  蔣儀瓊也說她自己是母憑子貴。

  但郁修竹一點都不快樂。

  年少成名給郁修竹帶來的無非只是更不自由的生活和隨處可見的私生,他連日常的上學都成為困難。

  用作草稿的筆記本會被人偷走,每天都會有人在學校門口蹲守,課本只要忘記帶回家就會變成商品。

  走紅後很多事情就變得身不由己,通告繁多,又要維持自己的學習成績,每晚只能挑燈夜戰,休息時間極少,還要處處小心私生瘋狂的跟蹤,這種生活讓郁修竹苦不堪言。

  所以那次他在學校翻-牆看到了樹林下站著的女生,習慣性誤以為是蹲守的私生,第一反應是怒火沖燒的憤恨。

  雖然郁修竹平時溫潤涵養,可誰都很難承受這樣如復一日的生活狀態,更何況那時候他才高一。

  他想質問女生能不能給他相對自由的空間,結果腳一滑,整個人直接摔了下去。

  女孩急匆匆地過來,而她的那一句「你沒事吧?」讓他愣在原地。

  有太久太久,沒有人關心過他。

  女孩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幫他檢查傷口,又掏出一條手帕,先是幫他擦去臉上的灰塵,又給他擦拭血跡,最後將手帕系在他傷口上。

  她囑咐他要注意傷口,聲音軟糯,長相甜美,似是清泉般淨化他污穢的土壤。

  是他誤會她了,而且女孩好像並不認識他。

  郁修竹少見地心生挫敗。

  女孩看上去和他年紀相仿,郁修竹在學校沒什麼朋友,倒也不是他孤傲,只是他性情冷淡,除了謝雋聿和周翊宸,他也沒有和他人交心。

  可唯獨對這個女孩,他很總想繼續和她聊天,哪怕是聽聽她的聲音,都讓他有種莫名的滿足。

  又害怕被私生發現,他和她匆匆告別。

  郁修竹很容易靜下心做事,但那天晚上他手執著筆,卻始終寫不出一個字。

  從那以後,學校後的小樹林成了郁修竹貧瘠的生活里為數不多的樂趣。

  因為他意外地發現,女孩經常會出現在那片小樹林裡,念念有詞,他也不會去打擾,聽她自言自語地背誦單詞都能讓他開心好久。

  女孩應該是個學霸,因為偶爾他會看到有人拿著題目特意來這裡問她。

  於是郁修竹也耍一些小心思,比如找幾道難解的數學題去請教她。

  女孩的脾氣很好,即使兩人並不相熟,也盡心盡力地幫他解決問題,把解題步驟標寫得清清楚楚。

  郁修竹總會苦惱於自己的寡言,每一次想進一步去找她要個聯繫方式都羞於開口。

  隨著名氣的逐步提升,郁修竹回校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多了一個經紀人,便是楊泉。到最後,楊泉覺得他再出現在學校會有難以預料的危險,與郁明誠他們協商後給他請了私教,他再也沒回去過學校。

  就此也錯過了認識夏梔的機會。

  不過好在期末考的意外發現,他得知了夏梔被津大錄取,在一次節目採訪中,主持人問他有沒有目標院校,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津大。

  津大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主持人眼裡一閃而過詫異,因為同行其他人的採訪多少都是回答電影學院之類的,唯獨郁修竹的答案不同尋常。

  郁修竹以為一切都會如他的預想般進行,卻在他就讀高三的那一年,郁家再次發生變故。

  郁銘川一次出差意外發生了車禍,昏迷不醒。

  郁銘川是郁家悉心培養的新一代繼承人,這場車禍無疑讓郁家產生動盪,郁明誠當機立斷地收回之前放手給郁銘川的權力,培養郁修竹。

  隨後,郁修竹被郁明誠送去了英國留學。

  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也只有謝雋聿在陪著他。

  郁修竹剛順利進入N大時,大洋彼岸的郁家給了他兩個消息。

  第一個是,郁銘川甦醒了。

  第二個是,郁銘川留有腿疾。

  郁修竹對繼承人這一個位置毫無想法,他一心想擺脫郁家的控制,這對他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但郁明誠生怕郁銘川無法痊癒,態度強硬地讓他繼續留學英國。

  這種無法反抗的安排讓郁修竹喘不過氣,他從沒有過自己自由的空間,猶如郁家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由他人掌控。

  在英國的前兩年是郁修竹這一生最渾渾噩噩的時期,他甚至一度自暴自棄過,如果不是身邊有個謝雋聿在督促他,他早就自甘墮落。

  謝雋聿和他說,等他自己實現了經濟獨立,也就可以脫離郁家的掌控。

  第三年,郁修竹決意重新振作,與謝雋聿開始做一些投資,那時英國股票市場剛經歷了一波熊市,兩人將目光投向股票市場。

  經過長時間的研究,他們鎖定一隻股票,大抵是年輕氣盛,又過於自信,兩人孤注一擲,卻慘遭失敗。

  倫敦股票交易所沒有漲跌幅限制,兩人最窮的時候連日常三餐都成了問題。

  謝雋聿心高氣傲,不可能向家裡開口要錢,而郁修竹那時與郁家的關係降到最冰點,連蔣儀瓊都沒怎麼聯繫過。

  為了維持生計,郁修竹選擇去附近的中餐廳打工賺錢。

  意外的,他在中餐廳里再一次遇到夏梔。

  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早就褪去了稚嫩,五官徹底長開,杏臉桃腮,煦色韶光,安靜地坐在窗邊,都能吸引周遭的眼球。

  每次一見到夏梔,他總能陰天轉晴,她的淺淺一笑都像是能驅散他世界的密布烏雲。

  他有意無意地會路過她的餐桌,期間有個男人去和她搭訕,郁修竹特意端著盤子走過去打斷,「麻煩讓一讓。」

  男人大概是被夏梔拒絕,惱羞成怒,將怒氣撒在郁修竹身上,直接撞翻他手中的托盤,惹來了眾人的圍觀。

  不久後,夏梔的身邊多了另一個男生。

  男生皺著眉和餐廳經理理論,維護姿態十足。

  郁修竹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想,那是她的男朋友嗎?可看著又不像。

  但夏梔看向身邊男生的眼神,又蘊含深濃的愛意。

  他有些心煩意亂。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郁修竹的錯,經理讓他先離開,他悶悶不樂地回到休息室更換被弄髒的衣服。

  他知道他自己因為什麼不開心。

  在看到夏梔身邊有其他異性出現時,這種情緒就一直包裹著他。

  手部被打翻的湯汁燙傷,其他服務生過來幫他上藥,「經理說你可以先下班,工資照常給你。」

  他確實也無心工作,「謝謝。」

  臨走前,經理遞給他一個信封,「這是剛剛那個女生給你的。」

  他微愣住,小心翼翼地把信封藏好,回到家中才敢拆開。

  信封里有一張紙,幾張面額為20英鎊的紙幣,以及一條塗抹燙傷的膏藥。

  他抽出那張紙,白紙黑字,字跡清秀雋逸,「因為聽到你們在用中文交談,所以推斷你大概也是華人,擔心你會因為我的過失而被扣除工資,希望我的過錯有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看到你的手被燙傷,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後面還畫著一個大大的笑臉。

  郁修竹忍不住笑出聲。

  這個女孩真的太過於可愛,且明明不是她的過錯,卻生生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他想起當時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她也是盡心盡力地去幫對她而言不過是陌生人的他解決問題。

  嗯,也很細心,還善良。

  雖然那幾張英鎊只是杯水車薪,但好歹也讓身無分文的郁修竹和謝雋聿接下來的幾天還能不愁吃喝。

  謝雋聿還問他:「你去搶劫了?」

  「沒有。」郁修竹淺笑。

  謝雋聿看了他一眼,「你不對勁。」

  「嗯,確實。」郁修竹並不否認。

  他和謝雋聿無話不談,將事情的經過簡言敘述,聽完後謝雋聿嗤笑一聲,「倒沒看出你是個情種。」

  聞言,郁修竹掀起眼皮,「彼此彼此。」

  謝雋聿瞬間啞口無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就當這件事翻了篇。

  幾日後,股市終於回暖,股票如預期一樣上漲,郁修竹和謝雋聿賺到了第一桶金,徹底擺脫現有的困境。

  每次想起,郁修竹總覺得,夏梔像是他的小福星。

  不然為什麼她一出現,他整個世界也會跟著明亮起來。

  隨著投資的擴增,郁修竹也會參加一些華人圈的聚會,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參加聚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多打聽夏梔的消息。

  英國的華人圈較為團結固定,但他還是沒有打聽到有關於夏梔的音訊。

  但冥冥之中兩人確實有那麼一點緣分,或者是他單相思的緣分。

  那天他被朋友拉去看N大的辯論賽,一抬頭,看到夏梔穿著低調的禮服坐在辯論席上,低頭認真聆聽對方的觀點。

  秀髮被她別在而後,露出半邊側臉,僅僅一張側臉,都能讓他止不住地怦然心動。

  她不似他人張揚跋扈,低調內斂,可開口的瞬間,卻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傾聽。

  標準的英式發音從她口中流出,條理清晰,思緒明朗,一句一段地駁斥對方的觀點。

  精彩的辯論賽總是讓人心潮澎湃,郁修竹覺得,他看到了光。

  周遭的一切都淪為她的陪襯,只有她一人站在台上熠熠生輝。他看著她,一股不知何處湧現的念想將他湮滅。

  這個念想,叫愛慕。

  郁修竹舉起手機,抓拍住她的這一刻。

  他坐在觀眾席等到散場,想著去後台找她,卻見她身邊又多了那個上次在餐廳遇到的男生。

  男生獻上鮮花,郁修竹在距離兩人幾米遠的位置,默默地看著兩人含笑著對視。

  原來她身邊已有了他人,他的暗戀都還沒能說出口,便已失去開口的機會。

  可他也不願意這麼無疾而終。

  不久後,他照例參加華人圈的聚會,期間去上了趟洗手間,隔間傳來旖旎曖昧的聲音,不用想都知道在發生什麼,他剛準備離開,隔間的門卻被推開。

  裡面走出一男一女。

  那個男生,郁修竹怎麼都忘不了。

  因為這個男生就是那個屢次被他見到出現在夏梔身邊的人。

  但此時此刻,他身邊站著的女生,並不是夏梔。

  郁修竹瞬間怒火中燒,額角的青筋一張一鼓,怒不可遏。

  好在理智提醒他不要衝動,他冷眼看著男生從容地整理衣裝,攜著女伴離開。

  男生比夏梔好打聽多了,他指著男生問了出來走廊抽菸的同伴,「你認識他是誰嗎?」

  同伴在這個圈子裡交友眾多,果不其然,同伴瞥了那人一眼,便說:「周廷深,津城周家的大公子。」

  郁修竹接著問:「他有女朋友嗎?」

  同伴回道:「沒有,沒聽說過。」

  「我上次看到他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嘁,」同伴輕蔑地撣了撣菸灰,「這人就是一偽君子,私底下不知道養了多少女人。」

  郁修竹靠著牆壁,表情諱莫如深。

  -

  從那次辯論賽後,郁修竹就沒有機會再次見到夏梔,連周廷深都沒有遇見過。

  在他多方打聽下,勉強打聽到夏梔的一點消息,但也僅限於她在讀英國的智慧財產權碩士。

  倒是有一次有個人說了句:「好像有聽說她會接著讀博。」

  受這句話的影響,郁修竹結束了英國三年的本科後,並沒有回國,而是選擇繼續攻讀碩士。

  畢竟在英國和她相遇,比回國容易太多。

  在國內,地大物博,他除了知道她叫夏梔,其他無處可尋。

  可天不遂人願,從那之後,無論他再怎麼打聽,又或是刻意的尋找,都仿佛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郁銘川已經恢復正常,只是不宜久站,但已經不影響他的生活。郁明誠又重新將重心轉移到郁銘川身上,也不急於讓郁修竹回國。

  郁修竹碩士畢業後,他和謝雋聿在英國兜兜轉轉了很長一段時間,累積自己的資本。

  謝安臻十八歲那年,謝雋聿選擇回國,郁修竹自然也沒有接著在英國逗留的理由,選擇和謝雋聿一同回去。

  郁明誠是典型的資本家,善用利益最大化。郁修竹回國時,郁家正在進一步擴張市場,郁銘川看中了IP領域,買斷了不少版權,大膽地進行書改劇。

  其中就包括許慶安的系列作品。

  郁修竹本沒有準備回到演員這條道路,偶然接觸到許慶安,被許慶安苦苦哀求著出演他的男主,又加上郁明誠的授意。當時郁修竹知道自己還沒有足夠的資格與郁家抗衡,只能如往常一般選擇服從。

  雖然郁修竹在娛樂圈已經消失了許多年,但觀眾的記憶總是很容易被喚醒,更何況此時的郁修竹褪去了青澀,英俊非凡,氣質脫俗,又是留有實力的演技派。在IP大熱度的加持下,再度爆紅。

  僅憑一部書改劇,輕鬆地囊括影帝的獎項。

  因為他一直以來的順從聽話,他與郁家相處還算和諧,讓他真正產生對抗的想法,是郁明誠提出聯姻時。

  郁修竹第一次沒有猶豫地拒絕,回國後,演員這一職業又給他帶來一定的財富,之前投資的項目也開始回收資金,他已經不必畏懼郁家的勢力。

  之後,他乾脆駐紮劇組,與郁家斷了聯繫。

  對於蔣儀瓊,郁修竹的情感有些微妙,雖然他們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已然疏遠,可他始終是愛她的,但又會去痛恨她的軟弱和貪婪。

  所以那天蔣儀瓊打電話跟他再度提及聯姻時,他還是選擇了接聽。

  還好他選擇了接聽。

  他尋尋覓覓了許久的人,原來就是郁明誠看中的兒媳。

  考慮到郁銘川仍有腿疾,且蔣儀瓊才是郁明誠現在的妻子,讓郁修竹與夏梔聯姻,更為妥當。

  郁修竹都已經與謝雋聿做好了精密的計劃,卻在聽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全線放棄。

  那天晚上,他隨蔣儀瓊去了夏家,終於如願再一次見到她。

  她還是那麼漂亮,又因為已經進入職場,舉手投足間又多了一層成熟的魅力。

  雖然不出所料的,她依舊不認識他,可郁修竹還是擋不住內心的失落。

  他暗戀多年,在她的世界裡卻始終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過客。

  不過沒關係,從今以後,他會一點一點占據她整個世界。

  謝雋聿問過郁修竹,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意識到自己對夏梔心動的。

  郁修竹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見到她的第一眼,或許是之後的某一次碰面。

  他只知道,他愛她,從一而終,深入骨髓,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