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身上就壓著個紙人。
那些年,無數個日日夜夜,直到後來——紙人活了過來,吸取我的魂……
這深入骨髓的恐懼,讓我根本無法直視著面前的女紙人,只要想到這張紙糊的臉,想到那毛筆勾勒的眉眼,我就本能的生理不適。
「胡玉卿,你到底想幹嘛……」我感覺自己都快要哭出來了。
可他卻無動於衷,也或許是強壓著心中的情緒,他將我的臉懟了上去。
我幾乎快跟這張白面紅腮的臉龐貼上,就在這一剎那,一陣暈眩傳來,那種被強力吸入的既視感,讓我立刻想到了被紙人吸魂的那一幕,內心深處的恐懼洪水般噴涌而出。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噶掉時,身體突然一下變輕了,眼前的視野也發生了變化,我看到了我自己,跟個軟腳蝦似的,軟綿無力地錮住雙肩,面前站立在眼前。
我徹底驚呆了,驚悚地與他對視,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些許答案來。
見狀,胡玉卿緊繃的玉顏肉眼可見地鬆懈:「感覺如何。」
我仿佛接到了他的某種指令,試著動了動手和腳,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讓我倍感新奇。
我的身體變輕了,輕盈得隨時都原地飄起來。
身體四肢雖有些僵硬,但活動活動,便能來去自如了。
要說最明顯的變化,那就是我的身體裡沒有心跳,也沒有人類的體溫。
除此之外,似乎跟我之前的身體沒有任何差別。
我緩緩邁步,走到了穿衣鏡前,鏡子裡的我,雖算不上什麼大美人,卻也清秀可人,屬於十分耐看型。
而這個人的眉眼神態,甚至是吹彈可破的肌膚,跟真人無異。
甚至對比胡玉卿手中的那個我,顯得更為精緻。
「我……我成了紙人!」我嚇得舌頭都不利索了。
胡玉卿溫柔地抱著我的肉身,輕手輕腳地放回床上,像對待某個心愛的藏品,手指一根一根拂去我額前的碎發:「目前先暫且委屈一陣,相信很快,不老泉和九幽鏡就會有消息……」
我看著沉睡中的自己,雙目緊閉,呼吸平穩,感覺真的好奇妙。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嬰兒肥的臉蛋。
胡玉卿護犢子地攔住我的手:「這是你的臉,碰壞了你負責?」
我嗤之以鼻,對上他這雙緊張兮兮的淺金色眼眸:「胡玉卿,你這是轉性了?」
曾經的他總是對我不屑一顧,甚至還經常毒舌的diss我,這些帳,我心頭可是有小本本記著我。
怎麼突然傻了一次,他就對我這麼寶貝了呢?
胡玉卿瞪了我一眼,傲嬌的偽裝之下,浸滿了柔情蜜意:「也不知是誰,趴在本君的耳邊說……很愛很愛我……」
「你!」我窘迫得幾乎要跳起來,卻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副身體,操控得不是很順暢,最後只能憤恨地跺了一下腳:「你偷聽我說話?」
「偷聽?」胡玉卿眯著眼,嘴角輕挑著道:「本君只是封閉了心竅,又不是封了七竅,耳朵沒聾……」
所以……我那些暗戳戳對他說的情話,一字不落的都被他聽到了。
我不知道此刻是什麼心情,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恨不得原地爆炸,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我拼命地開始回憶,我究竟說過多少肉麻的話。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可惜……說得太多,我自己都忘記了!
此刻,我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永遠都不要見光。
因為會見光死!
見我臉上瞬息萬變、窘迫至極,胡玉卿突然收起戲謔,一把摟住了我,深情地落下一吻。
他的臉龐隱沒在陰影之下,輪廓分明的臉龐輕輕地朝我蹭了蹭,語氣突然間沉了下來:「喬新月,如果將來,你發現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你會後悔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縱使與他緊密相貼,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熱度:「後悔什麼?」
「後悔付出真心。」他低啞地開口道,仿佛一記重石,狠狠砸壞了平靜的水面,濺起巨浪水花。
我問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胡玉卿只是揉著我的髮絲,並未做出回答。
我知道,他心裡藏著很多事,一時半會也不會完全告訴我。
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他,我心中真正的答案。
我故作灑脫的笑笑:「怎麼,你就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嗎?」
胡玉卿沒好氣地捏了我一把,逼迫著我說出心中的想法。
可我就偏不,誰讓他每次都瞞著我呢,今天我也要讓他好好感受一番,抓心撓肺的滋味。
我們倆鬧了一陣,鬧著鬧著一不小心就鬧到了床上。
要不是我這副紙糊的身體,肯定得被他壓著吃干抹淨。
靜謐的日子,就這樣悄然而過。
每天,白萌萌和胡塗塗會一起照顧我的肉身。
胡玉卿則是寸步不離地陪著我,上學,放學,去圖書館自習。
他人生得俊美妖媚,不誇張地說,比當紅的一線頂流都還要英俊帥氣,而且自帶勾人的體質。
再加上那高貴傲嬌的氣質,簡約不簡單的衣品,走到哪兒都自成一道風景,引來無數女生的側目。
甚至有幾個膽大的小女生,還主動上前跟他要微信號碼,卻被胡玉卿的冷漠無情傷害,幾乎是哭著離開。
直到第三天,胡玉卿終於忍無可忍,畢竟他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一眾驚艷、花痴的目光,他們還總是偷拍他,整得他跟個明星似的。
於是他長臂一揮,手指划過臉龐後,鏡子裡出現了一張十分普通的國字臉。
除了我能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其他人眼裡,胡玉卿就是頂著一個剛正國字臉的年輕男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長得太過俊美,也是一種罪過。
我挽起胡玉卿地胳膊:「辛苦你了,小卿卿,陪我每天蹲課堂。」
胡玉卿眼尾抽搐:「閉嘴吧你!」
他雖然嘴上罵罵咧咧,其實卻比任何人都耐心,不厭其煩地陪著我上學。
其實,他本可能讓我休學,或者使用一些手段,讓替身去學校,可他卻還是尊重我的選擇。
這傢伙,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的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我們手拉著手,像所有的小情侶一樣,漫步在學校的櫻花小道上。
有了那張國字臉面具,這一次,周圍再也沒有投來異樣的眼光。
我們的心情,也難得的放鬆下來。
就在走到櫻花小道深處時,一陣很悽慘的哭聲,從我們身側的林子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