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若塵驚慌失措地丟下我的手,勉強撐著石桌才能站穩,可微顫的小腿肚子,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我問道他那人是誰,胡若塵卻面如死灰,緊緊地咬著唇角:「是個……是個已經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回到陽間蹦躂,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吧!」我嘀咕道。
比如我奶奶,還有暮司晨,他們都是死去的人。
我奶奶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復活了,我很想見見她,可惜……她生我的氣,一直都躲著我,不與我聯繫。
而暮司晨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是鬼,卻比鬼王還厲害,在陰陽兩界來去自如。
胡若塵嘴皮子哆嗦道:「準確的說,是灰飛煙滅了。」
提到灰飛煙滅四個字,福伯和白萌萌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很明顯他們也知道了這人是誰。
偌大的院子裡,除了我,他們都知道了答案,這讓我倍感煎熬,心裡跟小貓抓撓似的……
「罷了,八爺,你就告訴夫人吧,她也不是外人。」福伯嘆道。
胡若塵心虛地看了一眼胡玉卿,見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撲在那束粉嫩的月見草上,他鼓起勇氣道:「這個人,是我二哥……」
胡家這一輩有九個孩子。
老大胡塗塗是他們的大姐,嫁給了東北胡三太爺的親孫子。
老二胡長生,生來就是一身黑亮的皮毛,是血統非常純正的幽都山狐祖血脈,從小就被家族的人暗定為未來的家主。
老三胡江雲,上次聽胡玉卿提起過,是個理工技術男,一心只想做事業,為國爭光。
老四胡悠然天生社恐、痴迷音律,為了減少與人接觸,他跑到了一座孤島上種滿桃花,每日彈琴釀酒,賞花作樂,快活似神仙。
老五是誰……胡若塵賣了個關子,說暫時保密,不過我們應該很快就會見面。
至於剩下的幾位,我都已經見過了。
除了胡若塵,胡天賜和胡雪鳶都對我異常的敵對,仿佛我們天生就是仇敵。
提起二哥胡長生,胡若塵便道:「我們家幾千年都沒有出現過黑狐了,我二哥是唯一的一個,所以家人給他起名叫長生,希望他與天同壽,長生不老,沒想到……事與願違,他卻是我們之間最先去的!」
胡長生從小眾星捧月,也自然聽說過,自己被內定為家主的消息。
可為了救胡玉卿,胡家把天狐令給了他。
原本說定跟老二結親的塗山一族,也變成了跟胡玉卿定親。
一瞬間,胡長生失去了家族之位,也失去了一門大好的姻緣。
「為了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二哥離開了家,走上了歪路,跟一群邪魔外道鬼混,修習了邪法。」
「細細想來,你今天說的這件事,跟我二哥當年的邪法,簡直如出一轍。」胡若塵說道。
他二哥當初就是動了邪念,叫人給自己修了一座狐仙廟。
然後蠱惑信眾找他許願,達成了契約關係後,他就使勁地吸人的精氣和運勢,害死了好多人。
「這件事很快就被上方仙知道了,當時是要嚴懲的,也不知為什麼,上方仙並沒有聲張此事,反正一夜之間,我六哥變成了那座廟的廟主,還把那些人被借的運和精氣都加倍歸還。」
「也就是在那一夜,我二哥被家法秘密地處死了!我親眼見到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我相信胡若塵說的一切,同時也相信氣味不會騙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胡長生其實並沒有死,你的父母親當年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我說道。
「這……」胡若塵心煩地抓了抓腦袋:「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爹娘可疼二哥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胡天賜當面對質!」我提議,讓他們把胡天賜從胡家接過來,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內幕。
「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親自去提人。」胡若塵說道。
見他火急火燎地要走,我連忙叫住了他:「等等!」
胡若塵腳步一頓,回眸望向了我:「怎麼了新月?」
我憂心地瞥了一眼身邊的胡玉卿:「別告訴他胡玉卿封了心智。」
「就算我不告訴他,他也長著眼睛自己會看呀。」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件事交給我,總之,管好你的嘴,一個字都不許透露……」
能否詐出胡天賜心中的秘密,就看接下來的布置了。
夜已深,胡若塵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來,今天晚上必須得好好地睡一覺,養足精神開啟明天的一場大戰。
我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嘴還沒合上呢,胡玉卿就猴急地將我打橫抱起。
「月月,困了,睡覺覺。」他又變成了那隻粘人的軟萌大狗狗,下巴在我光潔的臉上胡亂地蹭來蹭去。
「別鬧,萌萌和福伯還在呢!」我輕輕地捶了他胸口一拳。
餘光卻看到,白萌萌和福伯臉上都掛著同款吃瓜的神色。
特別是白萌萌,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一開始,我對你確實沒什麼好感,甚至還有些失望。」白萌萌坦誠地說道。
「我尋思著,一個凡人女子,能成為六爺心尖尖上的人,那必定是傾國傾城,天上有地下無,氣質超凡脫塵的仙女下凡,結果……」
她目光略顯嫌棄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對上胡玉卿威嚴護犢子的目光,她咽了口唾沫:「結果也還行……吧……」
我眉眼抽搐,拜託她的行和吧字,能不能別分開說,說得那麼勉強。
「不過,你的性子我喜歡,對我胃口!」
「相比那些動不動就哭唧唧,尋求男人庇護的娘們兒,我更喜歡你的沉著冷靜,就算天塌下來,都有條不紊,比剛才那隻哭鼻子的狐狸強多了,娘們唧唧的。」
我頓時就笑噴了,若是胡若塵聽到這句話,估計得跳到房頂上去。
「胡若塵是心軟細膩,重感情,這是優點。」我糾正道。
「反正男人在我眼前流眼淚,那就是孬種!」白萌萌嗤之以鼻,多半心中已經把胡若塵拉進了黑名單里。
我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多相處相處,就知道他的好了……」
白萌萌聽見這話就腳底抹油地想逃:「別介,跟他在一起,我這雞皮疙瘩一天得掉七八回……那個,你們自便,我先走了。」
她一走,福伯也笑呵呵地朝我們行禮:「老奴也退下了。」
院子裡除了流水和蟬鳴,就剩下我和胡玉卿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黑暗中,一雙泛著金光的閃亮眼眸,像兩盞探照燈,直勾勾地盯著我起伏的胸口,咕嚕咽下了一口唾沫:「月月,我餓了,我要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