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賀家的時候,她還想去一趟警局看一眼丈夫,反正她是讓自家司機來接,繞一趟路也不為過。
誰想懷裡這孩子折騰了一晚上,體溫又升了上來,兩頰紅彤彤,小嘴半張著,想要把熱氣吐出來。
「夫人,我們回家?」
前座的司機回頭詢問。
「回家。」
她不忍心讓孩子再折騰一次,心想著丈夫是被冤枉,應當很快就能回家的,去警局的念頭作罷。
已過零點,警局裡只有四五個警察在值班,霍北梟就坐在審訊室里配合調查,說來說去就一句話。
「我碰都沒碰到他,不是我撞的。」
沒有監控實證,只憑老管家兒子兒媳的三兩句話也沒法定罪,警察又給醫院打了個電話,得知傷者已經搶救回來,腦後顱骨輕微骨折,也就出了個傷殘的憑證,讓霍北梟賠錢。
錢能解決的事情,對他來講都不是事。
他著急回家,也怕讓妻子擔心,不再與他們多糾纏廢話,當場把錢打進了醫院提供的帳戶中。
趕回家裡,霍北梟摸黑上樓,想著不打擾已經入睡的妻子,先去了客房洗澡後才回到臥室。
房間裡黑漆漆的,一道勻長的呼吸聲從床上傳來,他借著一點點從窗簾縫裡透進來的光線,摸到了床沿,掀開被子準備躺進去。
不對,他的位置上躺著一個東西,小小的一個……
他連忙開了床頭燈,定睛一看,是個陌生的小嬰兒。
「唔。」
沐晚晚覺淺,被他的聲音吵醒,睜眼看到他的時候,先是驚喜,後是察覺到懷裡的孩子動了動。
「噓。」
她抬手比在唇前,作出噓聲的動作,用氣音說道。
「別吵醒她。」
怕孩子半夜又燒起來,她乾脆把孩子帶在身邊睡覺,萬一身體不舒服哭鬧起來,她也能立刻知曉。
霍北梟幾乎都不用多猜,就知道這肯定是賀家的那個養女,頓感今晚是被賀鳴遠耍了個遍。
先是他被冤枉抓進警局,又像個冤大頭似的賠了一大筆醫藥費,現在連妻子都帶著賀家那孩子回家了,敢情他忙活了一晚上,家還是被偷了!
「她怎麼在這兒!」
他心情十分不悅,聲音強行壓低了也擋不住他語氣里的憤怒。
「小賀受傷了,我沒辦法才把她帶回來的。」
沐晚晚用氣音解釋,禁不住將餘光放在孩子身上,怕她聽到響動醒過來。
「她睡這兒了,我睡哪兒!」
早已疲憊不堪的男人怒意更甚,這比他做了那冤大頭還委屈。
憑什麼他們賀家的孩子,要睡他的床,占他的位置,抱他的老婆睡覺!
賀鳴遠那小子用心不純,他早就看出來了,沒想到竟然還用這麼卑鄙無恥的手段,利用他妻子的同情心?!
沐晚晚有些為難地看向他。
「你就別跟一個孩子計較了,這幾晚就先睡客房吧,孩子身體虛,容易生病,不能沒人在旁邊照看著。」
客房?!
霍北梟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床上的孩子,聲音不可避免地泄了出來。
「我還得給她讓位子?!」
興許是那憤怒的聲音擾了孩子的夢境,原本還在酣睡的女孩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沐晚晚慌亂地將她抱起來,小聲地哄著,瞪了男人一眼。
「你趕緊出去!」
他簡直是冤枉!
這小傢伙看起來睡得這麼沉,也不像是會被吵醒的樣子,誰知道他就說話聲音大了點,就哇哇哭起來。
琥珀色眼眸死盯著她懷裡的孩子,握起拳頭,又無可奈何地鬆開。
離開房間,他看著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低聲嘟囔。
「就算她長得再像綿綿,也不能這樣毫無防備啊!」
這很顯然就是賀鳴遠的圈套!
頹然地去了客房,他這一日成了受氣桶,沒遇上一件順心事。
鑽進冰冷的被窩裡,長嘆一口氣,床頭的手機亮了一下,一條消息傳過來。
「已平安落地,勿念。——琰」
短短几個字,來自於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國內靠南面的一個偏遠海島。
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大哥發來的消息,心裡總算有件事可以放下了。
此刻的霍琰正在島中央的一家診所內,他原計劃是在這家診所休養身體,等好透以後再做打算。
沒想到的是,他來到診所的第二天,就遇到了一個同樣來海島度假的骨科專家。
那時專家正和院長洽談科研合作的事宜,無意間瞥到了他這個坐著輪椅在綠化帶里散心的病人,嘟囔了一句。
「看起來不嚴重,怎麼站不起來呢?」
院長也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哦,你說他啊,是昨天剛來的,說是受了外傷在這裡靜養,腿傷……腿傷是之前就有的舊傷了,能治好嗎?」
專家立馬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嘴上說了句不好意思,動作極快地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腿,還仰頭看他反應。
「有感覺嗎?膝跳反射看起來是沒了。」
一開始霍琰還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還是院長跑過來介紹,說這是一位很厲害的專家,沒準能治好他的腿。
「這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說,我最近正好有個課題是研究治療神經性癱瘓的,你願意做實驗體的話,我可以給你試試外骨骼療法。」
專家嚴肅地補充解釋,但顯然對霍琰的腿傷很感興趣。
「我以前在Y國看過骨科醫生,他們說我沒救了。」
霍琰低頭看著雙腿,露出苦笑。
「但你要是有辦法讓我重新站起來,想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
曾經在Y國,醫生是時延給他找的,對著他的腿一陣敲敲打打,偏說他是中樞神經損壞導致的癱瘓,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當時他一心想要離開時延,也沒去細想醫生的那些話,將腿傷置之不理了。
現在知道自己還能有機會站起來,他仿佛是看到了生命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