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土包子

  來這個時代好幾年了,被人叫先生還是劉白羽的第一次,這稱呼可都是用來叫那些沒出名的讀書人。劉白羽這人不了解他的,大概以為此人是個赳赳武夫,了解他的直接叫當時大儒,或者私下認為是司馬懿之類的竊國大盜,總之不是一般的書生。劉白羽覺得很有意思,衝著那幾個丫鬟笑了笑,這些女孩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本來劉白羽還擔心這些丫鬟會不會很熱情的過來拉扯,自己應該如何應對。不過他的擔心顯然很多餘,這些丫鬟很是有分寸,讓劉白羽感覺很舒服。

  看看遠處的鄭芝鳳,還有昨日見過幾位鄭家的頭目都是穿著長衫,似模似樣的站在眉樓的門前,正在那裡等候著。

  劉白羽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啞然失笑,邊上的鄭掌柜陪著笑伸手向前做個請的姿勢。這眉樓的環境確實是美輪美奐,今日也算是來到大明的高層次商務會談,有許多規矩,劉白羽都是感覺到頗為糊塗,比如說鄭芝鳳在門口客氣幾句之後,再也不提,只是請劉白羽前行,說是酒菜早就是預備好。

  可憐劉白羽在現代的就沒有見過什麼高級場面,到了明代一直是帶兵練兵,再不就是做文抄公,憋在小地方,今日在這南京眉樓,確定自己沒有危險之後。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提醒自己不要露怯了,實話說這種感覺頗為的尷尬。

  這麼安安靜靜的走著,對於劉白羽來說也有個好處,可以仔細的看著兩邊的景致,眉樓雖說是樓,實際上卻是個規模不小的院落,院子裡面的假山、花木都是布置的很有匠心,即便是初冬世界,看著也是賞心悅目,讓人很是舒暢。

  真走進樓內,劉白羽反倒是不覺得比外面好了,因為裡面的飾物太過繁複,儘管能看出來布置的人花費了很大心力,也許這樣的擺設在古代來說,是很不錯的風格,對於現代來的劉白羽來講,就有些刻意雕琢了。

  鄭芝鳳臉上客氣,心中頗為得意,他覺得自己所做的,算是把鄭家對對方的態度加重了十分,年紀大的人都比較相信自己的直覺,劉白羽在江南的代1理生意和那幾個地方確實是讓人垂涎,不過這位老海盜卻覺得和劉白羽交好或許將來會有更大的收益。在他看來劉白羽號稱當時大儒,東林巨頭,必然對東林黨那套風花雪月如魚得水.

  可惜他這番好意完全是做到空處了,此時的劉白羽只覺得處處拘謹,很是彆扭。

  他們喝酒的地方是一個隔間,落座之後,早就準備好的侍女們開始端上開胃的小菜和果品,劉白羽剛要談事,卻發現在座的幾位鄭家族人,不管老少,都是看起來有些彆扭,愣了下劉白羽才反應過來。

  這幾個鄭家人這時候都是作出副斯文樣子,這些人可能在幾個月前還是海上微風無限的大頭目大海盜,而今卻在這裡作出這種做作樣子,那真是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利,劉白羽還不知道到底接下來要如何,轉身想著鄭掌柜,看見劉白羽詢問的目光,鄭掌柜帶著興奮低聲說道:

  「顧大家馬上就要過來了?」

  不是和你們鄭家談事情嗎?這顧大家又是誰,莫非是南京兵部的大員,可怎麼看怎麼不像,而且一般不是叫大人的嗎?

  這年代的短銃可不是現代的手槍,隨便塞在一個地方就行,最起碼不是行動的累贅,劉白羽身上的這把短銃已經算是精工打造,超越了五十年的黑科技,奈何就算是如此,為了保證殺傷力,可也要有一斤半的重量,放在身上很是彆扭,加上短刀短刺還有火媒鐵管,真是不舒服。

  知道了對方更改日子的安排並非是對自己不利之後,身上披掛沉重的感覺越發的明顯起來,倒不是說支撐不住,只是有些東西的位置要調整下。

  劉白羽連忙起來告了聲罪,起身走出屋子,他是客人,鄭家人自然不會幹涉他的動作,可看著他的表情都是頗為驚訝的模樣,讓劉白羽很是納悶。

  這眉樓內部構造頗為複雜,和同時代的建築格局很不一樣,按照嘗試想找個廳堂屋子根本找不到。

  好在劉白羽也不是要更衣,轉個彎,發現一個凹進去的隔斷,直接就走進去,把掛在短袍左側的火銃那來,檢查了下火門之後,朝著身後塞去。他的衣服各處都是有帆布縫製的繃帶和口袋,武器可以按照他的需求塞進各個地方。

  腰朝前挺,胳膊把火銃後背塞,正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聽到環佩聲響,幾個人的腳步聲從走廊的一側走過來。

  應該是幾個女人,腳步聲很輕,能聽到有個中年婦女壓低了聲音在那裡懇求說道:

  「我的大小姐。你好歹帶出個笑臉來,今天這些人可多花了一千兩銀子包下咱們院子,他們鄭家又是海上的豪強,有的是金山銀山,你就不要使小性子好吧!」一個中年女人低聲下氣的說道.

  「媽媽,不是我不給面子,今日柳弟來金陵,中午要給他接風洗塵地。不是說好的,今天我不見客的嗎?」

  一時間沒有找到身後掛槍的繃帶,劉白羽還保持這那姿勢正在塞槍,躲閃不及,就看見說話的那些人匆匆走過,哪怕是酒樓,在走廊上也應該有幾個夥計招呼,可這眉樓就是為了給人一種非商業的氣息,結果劉白羽出來,也沒有人關照,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

  四個女人。為首地一名女子十幾歲的年紀,臉上全是怒色,她身後跟著一名中年婦女,臉上帶著賠笑的神色,後面兩名丫鬟年紀更小,都是低著頭緊跟。

  這四個女人都可以稱得上是後世的美女了,為首的那個更是堪稱絕色。中年婦女和兩名丫鬟身上穿著的都是襦裙加上比甲,民間慣常的樣式,只不過圖案,樣式,料子比尋常的要考究許多罷了。可後面這三個女人女孩的平凡,更襯出前面那十幾歲女孩子的不同凡響,那女孩幾乎沒有塗脂抹粉,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玉色地長裙,沒有比甲。看樣式肯定不是這個時代的樣式,劉白羽肯定自己現代在某個影視劇里看到過。

  這幾個女人也都沒有想到在樓內這個地方還有人在。而且穿著短袍,做出如此不雅的姿勢,為首的那女孩眉毛一挑就要發作,不過任誰也都是知道,能進這樓的陌生男人肯定是客人了。

  臉色雖然沉了沉,還是快步朝著前面走去,倒是兩名丫鬟頗為詫異的睜著大眼睛盯著劉白羽看,終於是找到了那個繃帶,劉白羽把火銃插了進去,還能聽到走廊上那女孩的埋怨和那婦人地解釋:

  「媽媽。你老說我不給面子,可是你看看今天來得這都是什麼,粗鄙村夫!」

  「哎呦,求你了,姑奶奶,你就小聲點吧……」

  劉白羽這時候倒是嘿嘿的笑了出來,緊張了半天到最後還是被鄙視了,反倒是自然許多。現在他倒是弄明白這顧大家是什麼人。應該就是所謂的秦淮名妓了。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走過的那個女孩,說起來劉白羽感覺到這女孩眉眼和氣質之間。頗有些現代女孩的氣質,舉止做派都是很放得開,沒有什麼拘束。

  這和這個時代的女人有很多的不同,要是到禮法風氣雖然放開,可基本的規條還是在約束著方方面面,就算是目前在老家的織田香,和自己都有了一個月的孩子,卻是追著自己撒嬌,那也只是天真爛漫,自從確定自己兒子繼承織田家,跟著劉白羽之後,也該是注意起來。或者說,禮法之類的東西已經是滲入到本質之中,言行舉止都是能體現出來這種味道,無論是心態不怎么正常的孔令文和天真爛漫的織田香其實都是差不多。

  可方才經過地女孩卻不然,劉白羽覺得只有約束很少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態度。

  把火銃固定了一下,然後拔出了短刀,短刺和火媒的鐵管,重新的放置了一下,免得站起坐下都很不方面,當然,也不能在關鍵的時候拿不到。

  回到那屋子的時候,正好是碰到方才那中年婦人從屋內出來,見到劉白羽過來,臉上也是堆起了笑容,側身讓過。

  劉白羽點點頭,也是露出個笑容,就這麼過去了,等到劉白羽進屋,那中年婦人臉上才露出些鄙視的表情。

  掀開珠簾,果然方才穿著那玉色長裙的女孩已經是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就在自己座位地旁邊,那女孩抬頭看見劉白羽進來,也是有些詫異,立刻就是明白過來,這人應該就是今天的主賓。

  女孩確實是很美麗,不過劉白羽現在的注意力卻不在她身上,而是打量坐在座位上的幾位鄭家頭目,不管是鄭芝鳳還是鄭掌柜從前肯定是刀頭舔血的角色,此時卻做出一副讀書人地模樣,特別是那鄭掌柜,手中居然還拿著把摺扇在那裡閃著,劉白羽差點笑出聲來。

  邊忍住笑,邊坐在座位上,就看到鄭掌柜開口笑著介紹說道:

  「好叫劉先生知道,這就是名聞金陵地顧橫波顧大家,這眉樓一會,可是無數金陵文人士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按理說,這場合這位顧橫波顧大家也應該站起來施禮萬福之類地,誰想到到了這邊女人也都是殷勤起來,禮數完全顛倒。

  劉白羽倒是很冷靜,他還在琢磨接下來會怎麼談,自己身為當時大儒,既然知道了對方是歡場女子,那麼也就那麼回事了,自己也不會在這南京城呆多長時間,而且這種場合來這一次也就足夠,今後是不會再來,管她怎樣。

  顧橫波雖說是出身賤籍,但這明末就是禮樂崩壞之時,南京城和江南一帶,已經是要把她捧到了天上去,她不管如何使小性子,都是大批的人叫好,還有想出種種風雅名目的,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再怎麼聰慧,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也很容易變得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而且「通曉文史,工於詩畫,所繪山水天然秀絕,尤其善畫蘭花,南曲第

  美貌無雙,多才多藝,這確實是有值得驕傲的本錢,顧橫波從出生到現在,幾乎是沒有遇到什麼挫折,自然是愈發的目空一切。

  顧橫波每日每時之間都是被各種各樣的男人包圍,有的是富貴比人,有的是文採風流,都是想要討好她,或者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在她的眼中,劉白羽對他置之不理,很自然的態度也是在故作姿態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顧橫波心中冷笑,只是按照規矩,神色淡淡的給桌子上的各位斟酒,鄭家幾位都是很興奮,卻要作出副溫和矜持的模樣。

  劉白羽心中想,這些鄭家的頭目估計遇見尋常女人,動心之後怕是扒下衣服直接就撲上去了,偏偏在這邊裝些文雅人。輪到給自己斟酒的時候,劉白羽又是打量了下面前的女孩,確實是風姿絕代。

  每日迎來送往,即便是賣藝不賣身,也會培養出來一種風情,女人有時候在有這種風情的時候,才可以稱得上是尤物,看這幾眼也真是享受。

  顧橫波看到劉白羽那種熱切的眼神,心中更是篤定,禁不住冷笑,心想這等無聊的人士,姑娘當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顧姑娘,這邊有要緊事要談,請您先迴避一下吧!」在劉白羽看來,男人之間的事情,這種交際花參合進來,保不齊就要出事.

  劉白羽說的雖是詢問的語句,可語氣卻是不容辯駁,滿屋子的男人都是瞠目結舌的模樣,就連一邊伺候斟酒的兩名小丫鬟都是極為驚訝,顧橫波這樣的絕代美女在這裡,從前那些人都是想盡方法多留女孩片刻,儘管不能有肌膚之歡,可讓美人一笑,一幫人都是神魂顛倒的,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動的朝外推出去。

  顧橫波臉上的表情僵在那裡,這屋子變得極為安靜,劉白羽又是開口說道:

  「姑娘,萬分對不起,只是都是些阿堵物【佛教對錢的稱呼】的事情,還請先迴避一下!」

  居然還催促,那顧橫波終於反應過來,原本漠然的臉上迅速的湧上一絲潮紅,能看出來她悄悄的深呼吸幾下,強作鎮靜的說道:

  「那就請各位先生慢用酒飯,小女子在偏廳等著。」這倒也是這類地方的規矩,對方既然是付了銀子包下此處,按照規矩,姑娘即便是客人不要,也應該在其他處等候。

  只是規矩如此,顧橫波應該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對待,一提裙子,恨恨的走了出去,兩名丫鬟急忙的跟著出去了。

  鄭芝鳳和鄭掌柜幾個人對視幾眼,禁不住苦笑了一聲,那鄭掌柜更是想到了歪地方去,劉白羽沉聲說道:

  「說句失禮的話,劉某從膠州趕到此處來,時間緊迫,沒有什麼功夫風花雪月,劉某知道這是鄭老闆的好意,可實在是無心消受,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聽到劉白羽這麼說,鄭掌柜心裡又是把劉白羽沒有名士風流的文人范兒鄙視了一番,那鄭芝鳳卻有些慎重,美色在前。劉白羽卻根本無暇欣賞,只是一門心思的要調動兵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的急切。

  不過不圖享受,卻做正事,這樣的人就算是在鄭家都很少見到了,自家龍頭雄霸海上之後,就在泉州府的安平大興土木,十幾里的運河,三里的石橋都是造出來了,人呢,坐在海防游擊的位置上可就不願意動彈了。

  鄭家多少人都是勸他向外發展,鄭芝龍卻根本不聽,兩下一對比,越發顯得高下立判,這鄭老沙琢磨著是不是回福建再勸勸龍頭,一方面卻也是笑話自己,這女人不是花銀子就到手的嗎,怎麼自己還穿上上衫做斯文了。

  鄭芝鳳的哈哈大笑打破了屋子裡面的安靜,鄭芝鳳笑著說道:

  「還是劉大人說的對,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咱們這些爺們今日為個小女子如此神魂顛倒,若是傳到江湖上。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其餘的幾個鄭家人卻很是不舍,不過也只能是附和著笑笑,他們可是知道,什麼太湖的水盜,兩淮地鹽梟。各處做那些不要命買賣的角色。在這顧橫波的門前可都是裝的斯斯文文,等到見過面之後,回來就和人炫耀:「咱見過顧大家了,一起談論詩詞……」那身份都顯得與眾不同,咱們這邊何苦裝那不近女色的模樣,再說,這一次可是兩千多兩銀子,要不是鳳爺您做主,我們怎麼敢拿這麼多銀子來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