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對抗

  李珉福心裡打得什麼算盤，顧幾很清楚。

  作為韓國最頂級的大型綜合醫院，首爾山桑醫院每天的金錢流水和收入非常高，以夏國京州協和醫院舉例，年收入接近100億，這個盈利水平已經超過很多大型上市公司了，可見醫療行業的吸金能力。

  而作為與其定位同級別的首爾山桑醫院，收入應該差不了多少。

  所以，一旦封閉急診室，讓「院內有感染MERS患者」的消息傳播出去，就會嚇走很多來看病的患者，畢竟首爾的醫院那麼多，誰也不想看個病，就被感染致死率高達38%的烈性病毒。

  如此一來，首爾山桑醫院的收入就會嚴重下降，平均每天損失近三千萬元！

  但眼下，顧幾繼續留在醫院也沒用了。

  只要有李珉福在，他根本指揮不了院內的醫護人員，還不如想辦法走其它路子。

  「既然你們不怕死，那就放任患者繼續流動，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李副院長，MERS對年齡較大，或有基礎病的患者，致死率高達60%，希你能多活幾天！」

  「你，你……阿西八，你是在咒我麼！大韓民國的檢察官就是這種素質麼，呀！有種你別走！」

  顧幾最後撂下的這句話，可給李珉福氣得不輕，連走廊里都能聽到他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但顧幾早已離開了急診室。

  就在他準備買一些醫療防護品和消毒工具的時候，電話又響了，是一個叫張世允的搜查官，應該是他的手下。

  「前輩，孫檢事長讓我馬上接您回地檢，說是有重要事情要找您，我已經到山桑醫院附近了，請問您現在在哪？」

  「門口。」

  顧幾微微挑眉。

  山桑醫院，不，確切的說是山桑財閥的力量，要遠比他想像的更大，竟然一個電話，就能調動一名中央地檢的檢事長來給他施壓。

  這對於習慣了「直來直往，就是干」的顧幾，頗有些不適應。

  剛掛完電話不久，一輛黑色轎車就停靠在急診室門外的公共停車場前，駕駛室走下來一名同樣穿著黑色西裝，身材瘦高，單眼皮的年輕男子，長得很像偶像韓劇中的小鮮肉一樣。

  「前輩，請進。」

  張世允陪著笑，快步跑到后座，替顧幾打開門。

  諷刺的是，連他乘坐的這輛車，都是山桑牌子的，是山桑跟雷諾合資生產的SM5。

  「你離我遠點。」

  「啊？」

  張世允愣了一下，以為顧幾是被檢事長訓過話，肚子裡憋著火。

  實際上，顧幾隻是單純怕身上攜帶MERS病毒，傳染給對方。

  有私家車更方便。

  否則他乘坐公共運輸，更容易加快病毒擴散。

  上車後，顧幾坐在後排，把所有車窗打開通風，並讓張世允先去附近的藥店，採購一些防護服、口罩、手套以及消毒酒精。

  趁著路上等待的時間，他翻開公文包。

  裡面果然放置著【毒針陷阱】地雷，以及【ERC信息干擾器】等裝備，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公文文件和資料。

  想到「烏山基地實驗室爆炸」，顧幾便抽出文件瀏覽著。

  原來，就在一個月前不久，也就是4月份。

  美國艾奇伍德生化中心被曝出：在向韓國烏山空軍基地運送活性炭疽桿菌樣本時，發生泄漏事故。

  顧幾對這件事也有些印象，好像19年和20年在韓國鬧得特別大，最後逼著美國軍方承認道歉。

  當然，2015這時候，還僅僅是在美國緩慢發酵，並未傳入韓國境內。

  而根據檢察內部情報系統顯示，駐韓美軍在韓國秘密設立了生化武器實驗室，這些生化實驗室都位於駐韓美軍基地內，共有首爾龍山，群山，釜山和平澤烏山共4處，到目前為止，這4所實驗室已經進行了至少15次武器級炭疽桿菌試驗。

  但凡是學過公共衛生，或者了解一些生化戰爭歷史。

  都知道「武器級炭疽」意味著什麼。

  而就在剛發生這件事不久，位於烏山基地內的實驗室，就發生了爆炸，目前軍方已經對實驗室周圍進行了管控封鎖。

  考慮到實驗室內的各種細菌武器、炭疽病毒可能會泄漏，威脅平澤和首爾平民的安全，上級才指派顧幾這次附身的「金智久」，來調查此案。

  「這時候想起平民安全，到了MERS病毒上，就是另一副面孔，真是馳名雙標啊……」

  顧幾心裡甚至有些想笑。

  他當然知道，首爾中央檢察系統如此賣力調查烏山基地實驗室爆炸，肯定不只是為了平民，更深層次的考慮，可能是為了管控消息，避免引起恐慌，或者……抓到一些軍方，尤其是美軍的把柄。

  這裡面的水就非常深了。

  報告中描述，研究所爆炸是突然發生，美國軍方聲稱是人員操作失誤，但檢方通過情報研判，懷疑是被人襲擊。

  現場活著逃出來的研究員很少，唯一一名目擊者還被炸成了重傷，目前仍在山桑醫院重症病房住院，被警察保護起來，「金智久」大周六出現在急診室，也正是為了探望目擊者的傷情。

  而隨著他不斷瀏覽。

  顧幾忽然發現了一個對自己非常有利的身份信息，「金智久」大學主攻的是微生物學專業，通過司法考試成為檢察官後，也一直從事病毒襲擊類案件，所以上級才把烏山基地的案子交給他去調查。

  有了這層專業加持。

  那麼顧幾就不用再像其它關卡那樣撒謊扯皮，無論展現出什麼樣的知識和操作，大家都會覺得很合理。

  半小時後，車輛駛入一座深灰色的現代建築前。

  正是首爾中央地檢大樓！

  每天經手這裡的各種犯罪案件，至少有三四百件，以至於高聳的大門台階前，上上下下跑動著不少西裝革履，帶著白色證件的秘書和搜查官。

  顧幾先是在車裡噴了一遍消毒酒精，然後才下車跟著張世允，一路坐電梯來到公安科走廊盡頭。

  推開辦公室的雙開大門。

  首先映入他眼中的，就是坐在一張黑桃木豪華辦公桌後的中年男子，一頭灰白色的短髮，皮膚布滿皺紋，眼球外凸，像是死魚眼，一看就不好惹。

  辦公桌的銘牌上也印著。

  公安科檢事長：孫宰錫。

  孫宰錫眼皮微微一抬，明顯是看到了顧幾，但似乎是為了打壓他，故意裝作沒有看到，依舊低著頭，瀏覽手中的報紙。

  「孫檢事長。」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上司！」

  孫宰錫「啪」一聲，將報紙拍在了桌子上，「我讓你去看研究所爆炸案目擊者，你倒好，跟醫院的副院長鬧上了，投訴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了！」

  「我並不覺得我有任何問題，急診室可疑患者的嚴重程度，完全不亞於烏山基地案件。」

  不料，顧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絲毫沒有被孫宰錫震住，反而將MERS的所有信息，全部講了出來。

  他雖然是檢察官，但手底下只有兩三個人。

  所以，如果能借用中央地檢的力量，反過來給山桑醫院和CDC施壓，那麼事情就好辦太多了。

  孫宰錫能坐到公安科檢事長的位子，自然不是傻子。

  顧幾的報告，有理有據。

  一旦這件事情是真的，絕對會成為韓國今年最嚴重的公共衛生災難事件。

  如果他們公安科能在這場事件中發揮重要作用，對他的名望、政績和個人權威，都是一筆極大的助力。

  但是。

  顧幾沒有化驗結果！

  沒有化驗報告，就沒辦法蓋棺定論，何況這件事情還牽扯山桑這個巨無霸級的財閥集團。

  孫宰錫眯了眯眼，雙手交叉思索幾秒，才開口道：

  「我可以准許你私下調查，但你也知道，目前公安科上下都在忙烏山基地的案子，我沒有人可借給你，只能靠你自己。」

  真他媽老狐狸。

  顧幾微不可察地挑眉。

  孫宰錫這明顯就是讓他當炮灰，如果事情是真的，那麼他就當場公開，表明是自己下令讓他去調查，然後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假的，那麼也可以反手裝作不承認，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這樣山桑財閥也只會把怒火發泄到他這個檢察官頭上。

  不過，對於顧幾來說。

  只要孫宰錫不阻攔他，就足夠了。

  反正這場關卡是經典紅心模式，沒有時間限制，他有的是機會。

  於是，等出了辦公室。

  顧幾就再次掏出電話，撥打了首爾中央CDC的電話，指名道姓要找姜成勛，也就是剛剛在醫院的那個CDC研究員。

  「你我都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得到了檢事長的同意，只要你那邊的病毒鑑定報告出來，我就可以立刻說動檢方介入調查。」

  「金檢察官，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加快，或許今晚之前，就能出結果。」

  電話里，姜成勛的語氣非常肯定。

  看得出來，他骨子裡也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醫生，只不過在權力面前稍微有些軟弱。

  「最後，我想請你幫一個忙，聯繫機場CDC負責人。」

  沒錯，顧幾還是準備從源頭下手。

  目前MERS還沒有大規模擴散，如果能及時找到源頭，趕在鑑定報告出來後，第一時間將所有感染者隔離起來，一樣能有效遏制傳染擴散。

  回到辦公室，是一個50平左右的格子間。

  一名身材火辣，穿著灰色職業裝，頭戴金絲眼鏡的女秘書，腳踩著黑絲高跟鞋，端著咖啡和文件「噠噠噠」走過來，「金檢察官，這是您要的文件。」

  來之前，他已經從手機中看過自己手下所有成員的檔案。

  裴南珠，金智久的辦公室秘書，新聞專業出身。

  裴南珠微微俯身，將咖啡放在顧幾的桌子上，職業包臀裙翹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南珠，你認不認識在新聞媒體上班的朋友？」

  沒等她轉身離開，顧幾就開口叫住。

  「啊？當然認識，金檢察官，我的很多朋友、校友都在媒體公司上班，您這是要……」

  「幫我找幾個跟山桑有競爭、或有仇的媒體。」

  「好，好的。」

  裴南珠微微一愣，搞不明白顧幾要幹什麼，不過還是答應下來。

  沒錯。

  顧幾的想法很簡單。

  還是玩印度洪水關卡那一套操作，利用輿論施壓，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對象從政府換成了山桑。

  他就不信了，只要MERS鑑定結果出來，通過媒體宣傳。

  山桑還能強行掩蓋下來不成？

  下午三點，裴南珠就推給她一個叫林仁娜的女記者，是她上學時的學姐，由於她父親和幾名工友在山桑化工廠工作期間，因氯罐泄漏死亡，山桑工廠以員工嚴重操作失誤為由，非但沒有支付賠償金，反而還告她賠償工廠損失。

  雙方的官司拖了七八年，到現在也沒有理清。

  所以林仁娜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報導山桑的黑料，試圖扳倒這頭大象。

  「就這一個？」

  「對不起，金檢察官，只有她敢跟山桑……」

  「我明白了。」

  沒等裴南珠說完話，顧幾便帶著公文包和車鑰匙，離開了辦公室。

  他通過電話，約見林仁娜在晚上見面，正好姜成勛那邊報告一出來，他轉手就可以讓林仁娜曝光。

  傍晚，首爾市中心一家咖啡廳內。

  顧幾正坐在窗邊，等待著姜成勛的消息。

  「咳咳咳……」

  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咳嗽聲。

  他像是杯弓蛇影般，迅速回頭，看到一名中年女子正在用紙掩著嘴，而就在女人斜對面不遠，一名穿著T恤的男大學生，面露苦色，仿佛非常難受。

  儘管顧幾知道MERS不可能擴散得這麼快。

  但這些支離破碎的細節，還是令他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公共衛生關卡與其它關卡不同。

  天災、事故、社會安全，這些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只有公共衛生。

  就像一雙無形的地獄之手，死死攥在人群中，一點點擠壓著平民的生命。

  你永遠不知道誰會死，什麼時候死。

  這種未知，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怖的。

  就在這時，顧幾忽然聞到一股很好聞的香水，一名穿著淡粉色紗裙，白色領巾，帶著口罩的短髮美女徑直走到他面前，「您好，請問您是金智久檢察官嗎？」

  「我是。」

  「您好，我是林仁娜。」

  林仁娜主動熱情地伸出手，看得出來，他對這次見面抱著非常大的期待，畢竟能跟檢察官合作，她對付山桑的機會也就更大。

  「握手就不必了。」

  顧幾直接謝絕。

  林仁娜這才反應過來，因為下午兩人聯繫時，顧幾就已經跟他說明了事情大致的情況，也提醒她戴上口罩，以至於坐公交車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金檢察官，請問報告出來了麼？」

  「還沒有，我再給他打個電話。」

  說著，顧幾便掏出手機，剛撥通姜成勛的號碼，聽筒內就傳來了「已關機」的消息，於是他便聯繫了CDC官方，想要詢問姜成勛是不是還在檢驗中心化驗。

  可得到的消息卻是……

  姜成勛請假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