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歡因為狐影的離開痛哭了好幾天,狐影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走的那天,有多難過,諾影他們都看在眼裡。
諾影以前也對陳姣姣很心動,但是經歷過這些事,他早就打消了不該有的念頭,因為他看得出來,陳姣姣並不是一個濫情的人,相反,她是一個很重感情,很難交付真心的人。
她從不與任何人亂來,這次的事,如果沒有狐影幫忙,丁沐白根本就不可能得手。
諾影不知道狐影為何要把丁沐白推給陳姣姣,這件事他怎麼都想不通。如果狐影想要陳祖血脈,他可以自己生……再不濟,也該讓寧林語……或者自己……
諾影搖搖頭,把腦子裡的雜念甩了出去。這些年他一直守著影兒,沒再跟任何女人來往過,大概是太寂寞了,才會冒出如此荒唐的念頭。
「諾影,」狐影突然出聲,打斷了諾影的胡思亂想。
諾影抱拳行禮:「帝子有何吩咐?」
狐影這幾天一直精神不濟,這會好似緩過來了一些:「丁沐白就交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他,不能讓他有任何危險。」
「是!」諾影應允道。
諾影是狐影的親衛,相當於他的左膀右臂,他現在竟讓諾影去保護丁沐白,由此可見他有多重視丁沐白。
「帝子……他萬一有了……」諾影沒把話說完,狐影卻聽明白了他想問什麼。
雖然眼下只有他們在,但是他們的對話仍然格外小心。
如果丁沐白有了陳祖血脈,諾影就不止需要保護好他,還得找人悉心的照顧他。
「回武都後,讓他住在你的紫苑宮,別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他,也不准他離開紫苑宮半步。」狐影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可是……」諾影想說紫苑宮只有他和影兒兩個人,以前照顧影兒的老嬤嬤去世時,影兒哭了好久,諾影想給他找新的嬤嬤,他還不讓,說他可以照顧好自己。
「可是什麼?」狐影問。
諾影突然想到,這點小事沒必要煩擾帝子,遂改口道:「沒什麼,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五天後,丁沐白被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帶進狐影的宮中,此後的三年,他一直住在宮裡,世上好像沒了他這個人,外面的人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
這三年裡,狐影仍舊長時間在前線抗戰,很少回宮,他身邊的第一親衛換成了寧林語,那些不明真相的朝臣,只說諾影因為有一個病弱眼盲的兒子需要照顧,所以第一親衛的位置才被寧林語取代了。
在狐影的刻意隱瞞下,陳祖新的血脈降生,竟沒有一個上族人知情。
這也得利於陳姣姣在奕然出生後,把上族人安插在杜拜城的眼線全都拔除了。那晚她跟丁沐白的事,沒有一個上族人知情。所以丁沐白和她的孩子從出生到兩歲,都沒有外人知曉他的存在。
丁沐白一進宮,就被諾影安排在了紫苑宮。紫苑宮是個方方正正、平坦到連一步石階都沒有的宮殿。
也沒有池塘,唯一的水井,還常年蓋著笨重的井蓋。
就連後花園,也沒有柵欄這種東西。宮裡的景觀樹全都種得整整齊齊的。大片的空地,整個宮殿空曠的,閉著眼跑步都不會絆倒。
丁沐白一開始還不知道諾影為何會把自己的宮殿,弄得這麼空曠、冷清,直到看到他的兒子影兒,才知道其中緣由。
這時影兒已經快九歲了,身姿消瘦、挺拔,皮膚白得幾近透明,嘴唇卻異常的紅。眼睛蒙著黑布,襯得皮膚更白了。漂亮是漂亮,卻看著有些瘮人,他身上沒有尋常孩子的生氣,安安靜靜的,一坐就是一整天,像在暗夜裡徘徊的艷鬼。
丁沐白剛去的時候,他刻意躲著丁沐白,從不出現在他面前。
後來,御醫診斷出丁沐白有孕,諾影告訴影兒,丁沐白會在紫苑宮一直住下去。影兒才慢慢地認命,開始跟丁沐白接觸。
諾影大多數時候都在忙,整個紫苑宮只有丁沐白和影兒兩個人。
影兒的接觸僅僅只限於,跟丁沐白遇上時,主動向他問好,不再躲著他。
丁沐白無聊的時候,想找他說說話,他也只是聽著,從不回應什麼。
直到這天,丁沐白哎呀一聲,驚喜地說:「孩子踢我了。」
影兒才好奇的問了一句:「踢得疼嗎?」
丁沐白笑著說:「還挺疼的,也不知道他的勁怎麼這麼大,跟他娘親一樣……」
丁沐白突然說不下去了。
「他娘親也不要他了?」影兒又問了一句。
丁沐白懷著孩子,住在這紫苑宮,孩子的娘親一直沒出現過。影兒也不小了,他大概能猜到丁沐白的情況。
丁沐白鬱悶地深吸了口氣:「對,他娘親不想要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影兒突然偏頭『看』向丁沐白的肚子,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同類。
孕期越往後,丁沐白肚子裡的孩子鬧騰得越厲害。這孩子不光力氣大,還特別愛鬧騰,綜合了他姐姐和哥哥的所有特徵。
丁沐白晚上被他鬧得睡不著,白天只要一坐下,他就不滿意地直蹬腿,丁沐白受不住,只能站著。
狐影體貼地給丁沐白做了一個高凳子,這讓丁沐白很意外,沒想到他什麼都看不見,竟然能熟練地使用木匠的工具。
其實做一些木匠活,是影兒唯一感興趣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用手一點一點地丈量尺寸,用刻刀把尺寸刻下來,再用鋸子和刨刀切割、打磨,做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慢慢地,把想像中的東西一點點地做出來,他的世界就會多一個夥伴。
因為大部分的物件,都是他聽諾影的描述再加上他的想像做出來的,跟物件真實的樣子相去甚遠。所以,丁沐白就算看過他做的東西,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麼。
只有板凳和桌椅這些東西,因為他每天都能接觸到,做得還挺像模像樣的。
丁沐白試探著坐在影兒的高凳子上,因為不用曲腿,小崽子總算消停了。
丁沐白看到影兒安靜的站在一旁,他的世界是空白的,應該沒有見過孕夫的樣子。他突然問影兒:「你想摸摸我的肚子嗎?」
影兒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分明還是個孩子,卻已經把自己封鎖在了世界之外。
丁沐白主動牽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影兒輕輕地把手貼在丁沐白的肚子上,指尖微顫,一動不動。
丁沐白:「摸摸看,沒事的。」
影兒猶豫了一會,總算動了,把手輕輕抬起,又慢慢放下。
當他第三次把手放到丁沐白的肚子上時,丁沐白的肚皮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肚子裡的小崽子,一腳踢中了影兒的手心,把影兒嚇得一下收回了手。
「他……」影兒就像被人欺負了一樣,嚇得話都說不明白了。
丁沐白笑道:「他是在跟你打招呼。」
「……嗯,」影兒乖巧地應道,相信了丁沐白的話。
丁沐白後來發現,影兒不光會木匠活,樂器也樣樣精通,琵琶、古箏彈得極好,長笛、玉簫也吹奏得特別好聽。
他肚子裡的小崽子,只要聽到影兒彈琴吹奏,就不會鬧騰。丁沐白只好經常麻煩影兒,為小崽子演奏。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丁沐白獸化的前幾天。狐影和諾影全都回來了,那幾天紫苑宮進進出出來了不少人,影兒卻不知道他們都是誰。
不過他能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他們尊貴的君主,帝子狐影也住進了紫苑宮。
丁沐白生子那天,是影兒這些年,最激動的一天。他很想去現場看看情況,可是他爹爹只讓他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准他出去。
那天,是驚心動魄的一天。
影兒一開始還安安靜靜的在房間裡等著,直到他聽到爹爹焦急的吩咐大夫快想辦法,才知道丁沐白生子遇上大麻煩了。
他肚子裡的小傢伙,非常的不聽話,竟在丁沐白獸化的時候,賴在他肚子裡不願出來。
小崽子的力氣特別大,無論御醫怎麼推他、擠他,他都賴在肚子裡,懶懶的不願動彈。
「現在該怎麼辦?再這麼下去,丁沐白會撐不住的!」這種情況,父親會疼死過去。為了保全父親,大夫只能用刀把孩子剖出來,但是這樣父親活下來的希望也很渺茫。
「要不,剖了吧?」影兒聽到御醫如是說道。
丁沐白的房間,突然陷入了寂靜。良久,帝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只說了一個字:「剖。」
影兒心頭一顫,想到這些日子跟丁沐白的相處,想到老嬤嬤的死,他緊張的抓起手邊的長笛,摸索著快步走了出去。
他沒有去丁沐白的房間,而是站在他的房間外面,吹奏起了長笛。
當笛聲響起的時候,丁沐白肚子裡的小崽子像睡醒了一般,開始動彈了,拼命的往外擠。
「動了!動了!讓他進來吹吧,」御醫驚喜的放下手裡的柳葉刀,看著窗外喊道。
諾影在得到狐影的示意後,還真打開門,把影兒帶到了丁沐白的房間。
一首曲子還沒吹完,小崽子就自己擠出來了。
沒有獸殼保護,出生時就已經完全進化成了人型,又是一個天生的強者,而且是女孩。
「帝子!是女孩!太好了,蒼天有眼。」諾影激動的想去抱孩子,這孩子喝的第一口血必須是帝子的,這樣帝子才能給她下聽言蠱。
可是諾影剛伸出手想抱她,小崽子就骨碌碌的滾到影兒的腳邊,一下蹦起來含住了影兒的手指。
她剛出生,竟長了兩顆尖牙,這可比奕然進化的還快。
因為有尖牙,她順利咬破了影兒的手指。
「啊!」影兒疼的痛呼出聲,長笛從手裡滑落,掉在了地上。
諾影驚恐的看著這一幕,不知所措的望向狐影。
「天意如此,」狐影並沒有強求的意思,他走過來,把小到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蠱蟲放到影兒的手邊,蠱蟲聞到血腥味,化作一道光,融進了影兒的血液中。
丁沐白精神恍惚,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因為對狐影的信任,也沒多想。
小傢伙喝飽了血,蜷縮的身體開始舒展開,諾影及時給她穿好了衣服。
從這天開始,往日像古井一般寂靜無聲的紫苑宮,每天都熱鬧的像是有人在裡面放炮仗。
不出一個月,整個宮裡的東西,都被小崽子折騰散架了。
她力氣太大了,丁沐白根本制不住她。沒有陳姣姣在場,像她這種擁有陳祖血脈的天生強者,一出生武力值就到了普通人的天花板。
整個紫苑宮,也就諾影能跟她對上幾招。她天生神力,修煉極快,又膽大包天,皮的沒有邊際。
在紫苑宮呆了不到一個月,就翻牆出去,把狐影的整個皇宮都翻了一遍。
在皇宮裡折騰了三個月,所有的地方都被她禍害了一遍,她又開始往宮外跑。
沒人能管得了她,除了……影兒。她喜歡聽影兒彈曲兒,講故事,每晚都會賴在影兒身邊,抱著影兒睡覺。影兒也是她唯一出門的時候,會提前打招呼的人。
丁沐白感覺自己生了個白眼狼,怎麼一出生,就好似被人拐走了似的?
孩子一直沒有名字,丁沐白跟狐影商量,想給孩子取名叫『狐可可。』
狐影知道他的意思,陳姣姣不願要這個孩子,孩子自然不能姓陳,但是為何要姓狐?
「她是你的孩子,你怎麼不讓她隨你的姓?」狐影問丁沐白。
丁沐白低頭,神情沮喪:「要是讓外人知道我是她的父親,她會抬不起頭的。帝子,就讓她跟你姓吧。」
「既然如此,我能對外宣稱她是我的孩子嗎?」狐影手指輕敲著桌面,詢問丁沐白的意思。
丁沐白微微一愣,詫異的抬頭看著狐影,見他神色如常,心裡開始猶豫。
狐影趁機說道:「我這麼做,只是想更好的保護她。」
「……那就這樣吧,」丁沐白猶疑過後,點頭答應道。只要是為了孩子好,任何事,他都可以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