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父輩的愛情

  關叔正色道:「他說他不該來醫館,他在這只會連累館主。我怎麼勸都沒用,他一個人離開了。」

  「什麼?他朝哪個方向走了?」沈逸快急瘋了,父親會這麼做他一點都不意外。昨天他知道陳姣姣回家了,就表現得神色不定。沈逸只恨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些。

  「朝北邊去了,他行動不便,應該走不遠。」關叔說。

  沈逸一刻也呆不住,朝北邊追了出去。

  陳姣姣吩咐護衛找來馬車,駕著馬車很快便追上了沈逸。

  「我已經吩咐大家分頭去找,一定會找到的。」她把沈逸扶上馬車,溫聲細語地安慰他。

  沈逸卻自責地哭紅了眼:「都怪我,沒有考慮到我阿爹的感受。這幾天我一直讓他呆在醫館,一次也沒帶他回過家,他肯定會多想。可我每天只知道忙,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陳姣姣:「你爹以為你的日子不好過,他們長輩都認為父母不能賴在出嫁的兒子家不走,這樣兒子會被女家嫌棄,是不是?」

  陳姣姣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麼久,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是懂得。

  「嗯,他肯定是這麼想的,再加上我沒有帶他回家,他更斷定我不受你待見,回家會被你埋怨。」沈逸也能想到這些問題,只是他平時太忙,早把這些事忘到一邊了。

  陳姣姣嘆了口氣,這老人真是一心為沈逸著想。他們必須儘快把人找到才行,如果老人出了什麼事,沈逸恐怕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你爹他還有什麼親戚沒有?」陳姣姣沉思了一會,問沈逸。

  沈逸搖頭:「沒有,沒我娘的允許,平時他連家門都出不去,根本就沒機會認識什麼人。」

  陳姣姣:「那他有沒有對你說起過,他想去什麼地方看看?」

  沈逸的眼瞳驀地睜大了:「他曾說過,他想去北邊看看……」

  「北邊?就沒個具體的地點?」這跟沒說有什麼用。

  「我知道他去哪了,肯定是去找那個人。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就物是人非了。我爹他……好傻。」沈逸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堆陳姣姣聽不懂的話。

  「誰呀?你倒是說清楚呀?」陳姣姣扯了扯沈逸的袖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沈逸防備地看了她一眼:「這是我爹的秘密,關係到他的清譽。他只告訴了我一人,我不能出賣他。」

  陳姣姣急得扒拉了他一下:「這都什麼時候了,秘密重要還是你爹的性命重要?人都不見了,清譽算什麼?」

  沈逸被陳姣姣說動,糾結了幾秒鐘後,開口道:「我爹年輕的時候,曾與同村的女子相愛。可那女子家太窮,我外祖母不讓我爹嫁給那名女子。後來他們被迫分開,那名女子北上趕考,再也沒回來。」

  沈逸說到這頓了一下,看陳姣姣聽得認真,才繼續說道。

  「我爹被家人逼著嫁人,一晃二十年過去了,我爹一直對那女子念念不忘。他也曾托北上的商人打聽她的近況,只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找一個人宛如大海撈針。任憑我爹想多少辦法,那女子一直是音信全無。」這種棒打鴛鴦,有情人咫尺天涯的戲碼,每個時代都有。

  青春短暫,在不喜歡的人身上耗費掉自己最美好的時光,真的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

  當你兩鬢斑白、皺紋橫生,笑容不再明媚,那個住在心底的人,卻仍揮之不去。

  你回首半生,沒有她的日子,你一天也不曾開心過。

  沒有她的日子,你每天都在想她。

  即使老了、病了、傷了,最後還是想朝著她離開的方向走去,這大概就是愛情吧。因為思慕一個人,而拋棄世俗,飛蛾撲火般地去找尋她的蹤跡。

  說實話,這個故事讓陳姣姣很感動。在現世,每個年齡段的人都可以追尋愛情。但是這個世界,沈逸父親這麼做,可是會被別人指著脊梁骨罵的。

  為老不尊、不守夫道,這每一條罪,都足夠逼死他了。

  所以,他這是踏上了一條死路。他的身體經不起這麼折騰。如果他找人問詢那女子的事,一定會被人嘲諷、譏笑。這一去,他要麼死在半路上,要麼死在指責聲中。

  不管人找不找得到,他都沒有給自己留生路。

  陳姣姣長時間的沉默,讓沈逸擔心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我爹錯了?他這麼做,會給整個家族蒙羞?」

  陳姣姣:「當然不是,我很感動。希望你爹能找到那個女子,再續前緣,他們餘生能美好的生活在一起。」

  沈逸無語的看著陳姣姣:「我爹已經嫁人了!我都這麼大了,你在胡說什麼?」

  「我怎麼胡說了,只要他覺得幸福就行,每個人都有追尋幸福的權利。」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只要不危害到他人,為何要被世俗的眼光束縛,被刻板的教條約束。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不好嗎?

  沈逸以為他和他爹已經夠離經叛道了,聽了陳姣姣的話,他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離經叛道。

  這個世界男子嫁人後,就是女家的人了,是無法主動脫離女家的。

  除非女家主動將他們趕走,但是女家容不下的男子,會被所有人看不起,是個人就能欺負他們。

  所以沒有男子願意被女家趕出門,他們也沒有主動提出和離的資格。

  沈逸聽陳姣姣的意思,這是讓他父親再嫁,如此驚世駭俗的事,從陳姣姣的口裡說出來,竟顯得稀鬆平常。

  他心潮起伏,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讓陳姣姣成為一方霸主,她統治的臣民是不是也跟武都一樣,沒有女尊男卑,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只要你不怪罪我爹,願意給他一個安身之所就好。」沈逸斂去心底的想法,對陳姣姣說。

  他此時心裡特別高興,覺得陳姣姣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和父親的。能遇上陳姣姣是他和他父親最大的福分。

  兩人一路往北,趕了半日的路都沒有看到沈逸父親賀辭的影子。就在他們打算繼續往北的時候,娜顏卻騎著一匹快馬,飛奔著趕來。

  「陳老闆,有人發現了沈父的蹤跡!」娜顏一見到陳姣姣就出口喊道。

  「在哪?」陳姣姣急忙問道。

  「聽說他剛走出鹿安鎮不遠,就被幾個女子抓住押到沈家祠堂去了。」娜顏說。

  「一定是沈瑤乾的!她肯定是因為記恨我打她,想對我爹不利。」沈逸聽到沈家祠堂這幾個字,立馬推斷出,一定是他那蠻橫霸道的小妹抓走了他父親。

  在這裡祠堂比衙門還恐怖,不但可以動用私刑,還能給人定罪處死。

  沈瑤這擺明了是想害死沈逸他父親。

  「家主,我該怎麼辦?」沈逸一下亂了手腳,雙手不停的在抖。

  陳姣姣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心,肯定來得及。」

  她接著轉頭對娜顏吩咐道:「通知所有人,往沈家村趕,不管動用什麼手段,必須救下沈父。」

  娜顏領命,調轉馬頭朝沈家村疾馳而去。

  陳姣姣也坐到馬車前,親自驅趕馬車往前飛奔。

  沈父現在命懸一線,他們只要去晚一步,沈父就多一分危險,被歹人害了性命。

  此時的沈家祠堂,沈逸的父親賀辭,正被人五花大綁的綁在柱子上。他的身上布滿了血淋淋的鞭痕,意識已經模糊,頭無力的垂在胸前,嘴角掛在血絲。

  沈瑤這個罪魁禍首,手裡拿著鞭子,小人得志的嚷嚷著:「賀辭,你個老東西,你不是養了個好兒子嗎?你們不是能耐了嗎?身為男子竟敢打女人!打的還是我這個當家人!你真當我治不了你?」

  「我打死你!打死你!」沈瑤一邊說,手裡的鞭子一邊往賀辭身上抽。

  賀辭疼的全身抽搐,卻緊咬牙關,一聲都不哼。

  沈瑤身後站著好多沈家人,他們沒有一個人幫賀辭說話,竟都覺得沈瑤做的對。

  「沈瑤是沈家的當家人,這個賀辭雖說是她娘的夫郎,卻是個不中用的男人。他竟敢夥同他那嫁出去的兒子一起打當家人,沈瑤打死他都不為過。」一個目露凶光的女人,在沈瑤身後說著狠絕的惡毒之言。

  竟有人認可她的話,也跟著惡聲惡氣的說:「就是,一個連女兒都生不出來的男人,他還反了天了,竟敢打當家人。」

  「這種人直接打死算了,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這些話一聲聲傳進賀辭的耳里,他嘲諷的一笑,慢慢抬起了頭。

  就算上了年紀,賀辭也很好看。儒雅的打扮,面容清俊。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些許皺紋,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滄桑和寥落。身材瘦弱,這麼大年紀,身材還跟年輕人一樣,一點都沒走形。

  沈逸跟他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呵呵,這世道無趣的很,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們這些女人,任意作踐我們男子,把我們的性命不當回事。老天都在看著呢,一定會有一個蓋世英雄,推翻這殘暴的世道,還我們男子一個公道。」賀辭平時沉默寡言,甚少與人爭論。

  他一下說了這麼多話,沈瑤聽的心頭火氣。揮動手裡的鞭子就是一通亂打:「蓋世英雄在哪呢?你要的公道在哪呢?這天下都是我們女人的,你們男子想翻身做主,我看還是等下輩子吧。」

  沈瑤又連著抽了賀辭七八下,有兩下還抽在了賀辭的臉上。打的賀辭皮開肉綻,滿臉是血。

  賀辭在這受苦,沈逸的母親卻被她的小夫郎絆住,一直不曾出現。

  整個祠堂,也是陰森恐怖的。不知道往日有多少冤屈的男子,被人活活打死在這祠堂里。

  賀辭的血落在髒污的青石板上,石板上的苔蘚被一層一層的鮮血灌溉、裹縛,散發著腥臭味。

  整個祠堂就像他面前這些女人的心一樣黑暗,她們用盡手段,打壓男子,壓制男子。就是為了穩固她們的地位,肆意放縱她們的惡。

  賀辭已經疼的沒有感覺了,快結束了吧,這痛苦的一生。只是苦了逸兒了,以後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受苦,爹爹再也不能保護你了。

  「你這個不守夫道的男人!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還沒嫁人,就跟你們村的女子好上了,她叫什麼名字?趙覓是吧?你往北邊跑就是想去找她,都多大的年紀了,還這麼不要臉!」沈瑤把賀辭的事盡數鬧了出來,她這樣做,根本就沒想給賀辭留活路。

  這些罪行按在賀辭身上,每一條都是她們認為的大罪,足夠她們把賀辭往死里折磨了。

  賀辭聽到趙覓兩個字,頭又慢慢的抬了起來。

  意識不清,眼神迷離的對著虛空輕喚:「趙覓……」

  「不要臉!」沈瑤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向賀辭。

  不過這回鞭子沒能落到賀辭身上,揮動的鞭子竟被人凌空抓住了。

  「誰呀?」沈瑤轉頭大喊。

  陳姣姣用力把鞭子從她手裡抽走,氣憤的怒視著她:「來找你算帳的人。」

  「你是……陳姣姣?你來的正好,這個男人毆打一家之主,還不守夫道,給你這個女媳蒙羞,你說該怎麼處置他才好?」沈瑤見陳姣姣來了,也不害怕,她從心底認為,陳姣姣也是女人,肯定跟她是一夥的。

  陳姣姣根本就沒聽她說話,她抽出匕首,把捆著賀辭的繩索全部斬斷,救下賀辭,扶著他往外走。

  沈瑤一看不對,強勢的上去搶人,拖拽賀辭。

  陳姣姣忍無可忍,用腳勾起地上的長鞭,一鞭子抽在沈瑤的手上。又一鞭子抽在沈瑤的腿上。

  這兩鞭子下去,沈瑤被抽的撲倒在地,吐血不止。手和腳就像受到了劇烈撞擊似的,血管爆裂,血噴涌而出。

  她身後的女人們都嚇壞了。

  沈逸見狀,忍著殺意,提醒那群女人:「不想看著她死的話,就趕緊給她止血。」

  沈瑤是沈逸第一個見死不救的人,沈逸從進門起,就被自己父親的悽慘模樣,嚇得心膽俱裂。

  他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一雙救死扶傷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突,指甲都刺進了手心裡。

  陳姣姣揮鞭打沈瑤的時候,他感到無比的痛快。看到沈瑤倒地不起,血流如注,他也沒有救他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全在賀辭身上,忍著心疼扶著父親出了這萬惡的祠堂,一上馬車就開始幫賀辭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