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和江舫在403門口,邂逅了正在撬鎖的孫國境的「龍潭」三人組。
冤家路窄。
三人組的臉色很不好看。
彼此對了個視線,他們決定不理會南舟和江舫,繼續撬鎖大業。
南舟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你們好。」
三人組:「……」見他媽鬼。
南舟:「你們在幹什麼呢。」
三人組悶頭幹活,把南舟當空氣,妄圖逃避昨天的丟人事跡。
南舟站在三人身後,一本正經地惡魔低語:「我盜竊是1。」
「你們是多少?」
江舫差點笑出聲來。
三人組:「……」
孫國境操了一聲,回過頭來:「你到底想幹嘛?」
南舟:「開鎖。」
孫國境拉著兩個兄弟罵罵咧咧地走開了:「你來!你來!」
在南舟蹲下身來、端詳403的鎖孔時,江舫也走到了403教室旁。
教室門右側,磚紅色的牆壁上嵌著一方透明的課程表架。
內里夾著做好的課程表。
上面標註得很清楚,周幾,哪個系,哪一堂課會用到這個教室,教室負責人是誰。
出事的那天是21號的夜晚。
上周五。
這間403教室,唯一承擔的教學任務就是體育系的一門文化課。
上課的時間,剛好是每周五下午的《運動原理》。
江舫看向蹲在他身側、準備開鎖的南舟。
南舟也在看這張紙。
和江舫交換了一個視線後,南舟站起了身來。
看南舟離開了門鎖,孫國境忍不住嘲諷了一句:「打不開就早說,擺什麼譜啊。」
南舟卻徑直走到了他身前,向他攤開了手:「鑰匙。」
三人組不約而同地:「哈?」
江舫靠在牆邊,替南舟解釋:「七天前的最後一堂課,是體育系上的。如果說晚上約在403聚會打桌遊,最有可能是你們發起的。你們找找身上的鑰匙,有沒有403的。」
孫國境:「……」
孫國境被說服了一些,但面子掛不住也是真的。
昨天晚上,謝相玉舒舒坦坦地在那張唯一的空床上倒下就睡。
他們三個臭皮匠擔驚受怕地湊在一起,反覆研究著他們手機的聊天記錄。
上周五,他們的確在宿舍群里討論了晚上的聚會。
這局也的確是他們三個湊的,為了慶賀中期考試結束。
但聊天中沒提到鑰匙。
三人想當然地認為403的門是常年不鎖,所以他們才能自由出入。
然後就導致他們今天來調查時,只能對著落了鎖的403教室面面相覷,最終下定主意撬鎖。
——他們壓根兒就沒把牆上的課程表和他們剛才的窘境對應起來。
而南舟和江舫不過是去看了一眼,就……
孫國境又一次冒出了和南舟他們聯手的打算。
但一想到昨天謝相玉的叮囑,他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昨天,受到慘烈驚嚇的孫國境也對謝相玉提出過這樣的想法。
七個人聯手,彼此互通信息,是不是活下來的把握會更大一些?
「……聯手?」
聽他這樣說,謝相玉挑起了眉:「如果403里真有什麼重要的線索,他們先拿到了,然後藏了起來,你們有把握斗得過他們?」
說到這裡,謝相玉又微妙地停了停,粲然一笑:「……當然,人不會這麼壞的,生死關頭,大家還是要講一下合作的,是不是?」
謝相玉一席溫溫吞吞的話,反而讓孫國境不敢賭了。
謝相玉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南舟打劫他們。
他看到的是片面的信息。
事實上,是他們對南舟先動的手。
現在和南舟合作?
南舟他們值得相信嗎?
他們又會真的相信自己嗎?
易位而處,如果他們是南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了曾試圖對自己圖謀不軌的對象,難道會慷慨地不計前嫌,毫無保留地共享信息嗎?
孫國境跟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掏出口袋裡的一串鑰匙,象徵性在南舟面前稀里嘩啦地一晃。
他給出了一個錯誤信息。
「我們早就檢查過了。我們隨身沒有可以開這扇門的鑰匙。」
匆匆展示過後,孫國境就要把鑰匙往口袋裡塞。
他打算隨便找個藉口把兩人打發走:「你們去找門衛問問吧。」
南舟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孫國境昨天剛挨過南舟的揍,肌肉記憶還殘存著,本能一縮,色厲內荏地低吼:「幹什麼?」
南舟:「你的鑰匙,裡面有一把和這個鎖孔形狀差不多的。」
孫國境:「……」
草。
丫什麼眼神啊?
屬貓的?!
江舫卻從他們三人各異的神情中讀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他說:「你們昨天晚上睡得不很好。」
三人對了個眼神,都從對方臉上讀出了起碼失眠了四五個小時的疲憊感。
「為什麼?」江舫問,「昨天晚上出了什麼事情嗎?」
三人統一閉嘴。
他們還沒有達成要和「立方舟」合作的共識,當然不願意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和盤托出。
然而江舫看起來並不需要特別明確的回答。
他問:「你們聽到『沙沙』聲了?」
三人組:「……」
江舫:「是誰最先聽到的?」
江舫視線停留在一臉懵逼的羅閣臉上:「是你?」
接下來,視線轉到了抿唇不語的齊天允:「是你?」
緊接著,江舫注視著孫國境緊繃起來的面部肌肉,確信地一點頭。
「啊,是你。」
孫國境臉色微變:「……」
操,這個人……
江舫:「是在哪裡第一次聽到的?」
三人呼吸有些不勻。
江舫:「課堂?」
江舫:「田徑場?」
江舫:「體育倉庫?」
江舫:「宿舍?」
注意到孫國境明顯滾動了一下的喉結,江舫肯定道:「嗯,宿舍。」
「『沙沙』聲一共聽到了一次?兩次?三次?」
孫國境瞳孔微擴。
江舫優雅地一點頭,再次確認:「對了,你已經聽到三次了。那你也應該見到鬼了。」
孫國境:「……」
江舫:「是昨天晚上,對吧?」所以他們才是這樣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江舫:「但男生宿舍昨天晚上並沒有鬧出很大的動靜。你們也並沒有因為害怕、連夜倉促地開展調查。」
江舫:「這不符合你們的性格。」
江舫:「所以,是你們中有人勸阻了你們?還是有外人阻止了你們?」
三人已經被他高速、高密度的連番問答逼得透不過氣來。
稍微聰明一點的齊天允還想要維持一下表情管理。
但完全是徒勞的。
江舫淡淡道:「謝相玉……」
提到這個名字時,他們的表情沒有迷茫,反倒有一絲被戳破秘密的驚慌。
江舫篤定:「哦,是謝相玉找過你們。」
江舫:「他和你們合作了。」
江舫:「可他為什麼不來?」
江舫:「他在上課?」
江舫:「他告訴你們,他想試一試,如果完全按照正常生活軌跡、遵照角色扮演的基本要求、完全不崩人設,會不會招致『沙沙』聲,所以他去上課了,讓你們三個先結伴來看一看403的情況?」
三人臉色青紅交加,煞是精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江舫挺謙和地一彎腰:「感謝配合。」
三人組不由自主狠狠打了個寒噤。
內心所有的秘密被輕而易舉地勾出,讓他們看江舫的眼神都變了。
……配合個瘠薄啊。
這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南舟歪頭看著他,偷偷比了個大拇指。
然後覺得不大夠,又跟上了一個。
江舫臉上的笑容真心了十分:「承蒙誇獎。」
「啊,對了。」
江舫偏過頭去,看向三人組,紳士地笑道:「勞駕,鑰匙能借我們南老師再看一看嗎。」
把鑰匙交出去時,孫國境已經被念得渾渾噩噩。
他們來前遭遇到的一切、以及打算去做的一切,大概都被江舫猜到了。
再耍無賴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然而,鑰匙剛剛轉交到南舟手上,他們就一齊聽到步梯一側傳來的激烈奔跑聲。
孫國境汗毛倒豎,下意識拉著兩個兄弟退開好幾步。
南舟倒不很緊張。
江舫甚至還有心思開了個玩笑:「大家都能聽到,說明危險不大。」
但是,在看到從步梯處跑出的、冷汗淋漓的李銀航時,兩人的面色都沉了下來。
李銀航注意到一群熟面孔的確聚集在403門口,頓時露出如獲大赦的表情。
但江舫、南舟見她慘敗的面色,齊齊脫口詢問:「安全詞。」
李銀航跑到近前,停下腳步,扶著膝蓋大喘一聲,一口氣道——
「光明銀行,21012話務員為您服務。」
「龍潭」三人組:「……」這他媽是什麼社畜特供暗號。
通過安全詞的確證,以及她對自己遭遇的描述,南舟和江舫可以確信,李銀航的精神狀態不算太壞。
在囫圇講明自己的遭遇後,李銀航自己也有點懊惱。
……要是南舟碰到這種事,估計能馬上用手機跟那個鬼嘮起來。
自己還是太衝動了。
但南舟沒有絲毫責備,拍拍她的肩膀,淡然道:「辛苦了。」
碰觸到隊友,李銀航這時候才有了死裡逃生的實感。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我……沒事,我……」
南舟:「這裡還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
李銀航:「……」哥,麻煩你讓我把情煽完好不好。
南舟跟李銀航耳語了兩句。
任務在身,李銀航勉強打起了精神:「我馬上去。」
南舟又走到江舫身邊。
「舫哥,你陪著她。」南舟說,「讓她做點事。」
……這樣她心裡就不會總想著遇到的恐怖事情,會好過一點。
江舫自然懂得南舟的弦外之音。
「你一個人……」
看向那三個愣頭青,江舫微微一頷首。
……看來,南舟一個人也沒什麼問題。
江舫帶著冷汗還沒完全消下去的李銀航沿步梯下樓去了。
南舟拿過孫國境手裡的鑰匙,選中了那把自己看中的。
「聚會是你們組的局。」南舟問道,「那麼是誰約的銀航?」
孫國境還有點想要負隅頑抗。
但南舟的一個問題,徹底打消了他的僥倖心理:「你們是想要舫哥來問你們,還是要我來問你們?」
齊天允還算識時務,馬上道:「我們手機里沒有什麼銀行的聯繫方式啊。」
南舟回過頭:「是我們李銀航。」
無比自然地使用到「我們」這個措辭時,南舟不由一怔。
……為什麼自己會被傳染舫哥的措辭?
在南舟想不通這個小問題時,孫國境和齊天允、羅閣交換了一下視線。
……算了,還是合作吧。
孫國境:「我們的手機里沒有李銀航這個名字啊。」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主動掏出了手機:「不信你自己找。我們昨天把通訊錄都研究遍了,我們沒人去約什麼李銀航。」
南舟眉頭一皺。
「龍潭」三人組是同一個宿舍的,聚會這種事情,當然靠內部溝通就行。
而據孫國境接下來所說,「謝相玉」是被他們帶去的跑腿小弟。
「謝相玉」可以算是他們關係鏈中的一環。
而在自己這邊。
「李銀航」聯繫了身為高中同學的「南舟」,「南舟」又帶上了男朋友「江舫」。
他們三人的關係鏈也是通暢的。
但是,又是誰聯繫的李銀航?
是死去的胡力,還是那個留下錄音的無名人?
這和他們每個人聽到的「沙沙」聲的前後次序,有沒有關係?
如果「沙沙」聲持續下去,又會發生什麼?
懷著各樣的心思,南舟旋動了手上的鑰匙。
咔嚓。
403的門,打開了。
東四樓和東五樓位置偏僻,都是比較冷清的教學樓,利用率不大。
所以,東四樓才能輕易撥出一間教室來給建築系學生做中期測試。
而他們也敢用教學教室來搞私人聚會。
403就是一間再尋常不過的階梯教室,主色調是藍色,共有15排座位。
窗戶沒有開啟,燜出一股溫暖的塵土氣息。
前方的投影幕布還沒來得及收起,黑板上還有未擦淨的幾筆板書。
剛剛踏入403,南舟就感到了一股微妙的違和感。
……少了點什麼。
他掀開教室前方角落裡的銀質垃圾桶。
裡面有三三兩兩的零食袋子,還有喝剩下的功能飲料瓶。
南舟擰開飲料瓶的瓶蓋,嗅到了一股**的氣味。
……在這樣的深秋,飲料**的速度會大大減緩。
他清點了一下零食袋的數量,神情更加微妙。
孫國境三人正試圖湊上來、搞明白南舟為什麼去翻垃圾桶,江舫和李銀航就去而復返。
江舫給出了南舟想要的答案:「問過樓層值班員了。這裡的衛生是外包的,每周四晚打掃一次。」
南舟:「垃圾也是那個時候運出去嗎?」
江舫:「當然。」
也就是說,自從上周周四晚上起,這裡還沒有被清掃過。
南舟看了一眼垃圾桶,似有所想。
而李銀航四下里看看,一語道破了那點違和:「這裡怎麼一點聚會過的痕跡都沒有?」
在三人的合力提醒下,「龍潭」三人組才陡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上周五,他們可是七個人一起聚會!
七個人一起,會造成怎樣的混亂?
更何況「齊天允」還逼迫小弟「謝相玉」點了烤串、啤酒,帶到這裡一起吃。
而現在,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桌上、地上,沒有任何污穢殘餘,沒有任何多餘的氣味,垃圾桶里只有少部分的零食袋和飲料瓶,極有可能是周四清運完垃圾後、周五來上課的體育系學生扔進去的。
除非他們極有公德心,把這裡打掃得非常乾淨,且把垃圾一點不剩地打包帶走了……
這當然也是合理的。
可這件事要是換到孫國境身上,他才不會打掃!
他只會想,反正周四還有保潔人員來,周一到周四也沒有課,自己也是付了保潔費的,哪怕弄亂一點又有什麼所謂呢?
但眼前的403,潔淨,乾燥,沒有一點多餘的垃圾。
沒有絲毫髮生過聚會的蛛絲馬跡。
南舟回過頭,看向眾人,問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上周五,我們聚會進入的地點,究竟是不是403?」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銀航還是有安全詞的!
就是略長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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