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不答反問:「你是怎麼抓到我的?」
南舟不老實,{江舫}也不逼迫他立時作答。
他的瘋相似乎只為真正的{南舟}展露,如今理智歸位,確信了眼前的怪物南舟不是他珍視的{南舟},他的神情溫和了許多。
他看上去要比上個世界的【南舟】更好溝通。
他答道:「……你是從屋頂上摔下來的。」
南舟:「……啊?」
他與外表反差極大的迷糊感,讓{江舫}向他投以了充滿興味的一瞥:「我本來計劃今天晚上去殺掉怪物,突然聽到屋頂上的瓦響了一聲,你就摔到了陽台上。」
……啊。
南舟點點頭,毫不尷尬地想: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說起來,他和江舫真正意義上的相遇,也是從「跳下陽台」這個動作開始的。
如果李銀航在這裡,必然會吐槽這是什麼濫用原作橋段的ooc同人文劇情。
但南舟想得更深一層。
……他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
從第一個世界切換入第二個世界時,時間切換是瞬時的。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直接出現在了【南舟】的房子對面,期間基本沒有什麼明顯的時間差。
但從第二世界切入第三世界時,就明顯沒有那麼絲滑了。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南舟沒有明確的意識,包括{江舫}所說的「從樓上跌下」,他連一點痛感都沒有。
這固然可以當做是第三世界裡的滿月影響了他個人意識,但對這樣的變化,南舟做不到掉以輕心。
他擔心的是,自己距離原本的世界越遠,穿越盒子時的精神狀態會越混沌。
這種「水土不服」放在平時不要緊,可放在危機重重的盒子世界裡,只會讓他的行動越來越被動。
南舟並沒有遺忘遊戲說明中的那一條內容。
【隨便吧,努力逃離這裡吧,即使如此,也不過是逃進下一個故事罷了。】
【除非,你能找到車票,搭上駛離悲劇的列車。】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找車票。
可是,他在第一個世界裡搜索無果,在第二、三個盒子世界裡,又實在相當被動。
第二個盒子裡,他根本沒有時間。
如果不是及時摸索到盒子出現的規律、跑去砸了【江舫】家的玻璃,【南舟】或許已經開啟了這個世界的盒子,親手毀滅了他自己的世界。
第三個盒子裡,他則失去了自由。
想要親手完成「打開盒子」這個動作,對如今的南舟已經是難上加難,還想乘隙逃離,在小鎮的滿月之下尋找車票,幾乎是天方夜譚。
同樣,南舟也不會忘記自己在開啟盒子的瞬間,在巨大的天幕上閃現的那條怪異的評論……
還沒等他從中尋出頭緒來,{江舫}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催他回神。
{江舫}快速摸索和眼前人的相處方式:「我答一個問題,你答一個問題?」
南舟不說話。
如果答應了他,南舟並沒有很多重要的問題可問{江舫}的。
相反,{江舫}卻能從他口中套出許多情報。
他知道,如果{江舫}和他的舫哥性情相近,讓他掌握的情報愈多,對自己越不利。
但如果他一味消極抗拒,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的{江舫}或許會針對自己採取一些他並不樂見的行動。
……兩難。
見南舟不答,{江舫}自顧自拉過一張椅子,在床側坐定,併攏手指,搭在他受傷的那隻手的手腕上:「你說,盒子裡有消滅這個世界的秘密,那是什麼?」
南舟:「不能告訴你。」
{江舫}:「喂,這樣太不公平了吧。」
他把手指從南舟腕上移開,雙肘交叉著平墊在膝蓋上,身體前傾,把椅腳坐得翹起一腳,像是個充滿好奇心的、活潑又溫柔的年輕人:「跟我聊聊吧,我還真的挺好奇的。」
南舟望著他,一言不發。
他這副樣子過於正常,正常得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江舫}也看出了南舟神色中的戒備之意,眼睛彎彎地歪了歪頭:「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南舟:「我和你在意的那個{南舟}長得很像。」
{江舫}笑:「嗯,一模一樣。」
南舟:「世界上會有這樣兩個相似的人,你不介意?」
{江舫}聳聳肩:「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嗎?」
在這句看似毫無機心的話後,他瞄了一眼南舟手腕上紋繡的蝴蝶。
剛才,他已經用手指近距離試探過了。
這個刺青是陳傷,不是短時間內繪就的。
{江舫}的眼神從南舟身體的手腕出發,一寸寸遊走到他的臉上:「這麼像的一張臉……我以為你是奪舍。可這個刺青的存在,說明你只是另外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撐住下巴,定定望著南舟,娓娓地推測:「你帶有怪物的屬性,而且顯然對這個屬性很了解,所以你在確定窗外有滿月後,連逃跑都沒有嘗試過。」
「你是另外一隻怪物。但我從來沒有在小鎮裡見過你。」
「我曾經解剖了很多隻怪物,迄今為止,沒有一隻擁有變形的能力。」
說到「解剖」這兩個字時,{江舫}對南舟流露出了一絲渴望和好奇,目光在他小腹處逡巡一番,好像在尋找合適的下刀方位。
{江舫}抬起手來,將手搭在南舟的額頭。
南舟向後躲了一下,嘴角微微下彎,神情間流露出明顯的不適。
對他的抗拒,{江舫}視若無睹:「所以,結合這些信息,你是一隻……外來的小怪物。」
說著,他湊近了南舟,咬字輕柔溫和道:「你的目的很明確,一來就要找那隻盒子。盒子就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主要目標,是嗎?」
他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分析下去,只認真打量著南舟漸漸失去血色的面龐。
見他薄唇緊抿,{江舫}嘆息一聲:「我都說了這麼多,關於盒子,你還是什麼都不想說嗎?」
「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等到盒子來。」他說,「要不是你自己的身體不方便,你也不會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吧。」
南舟閉上了眼睛,不允許他從自己的眼中讀出哪怕一分的信息來。
{江舫}也察覺到了他這份決心,若有若無地嘆息一聲後,便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請張嘴。」
雖然是請求的語氣,但他的拇指死死抵在南舟面頰的肌肉上,逼得他不得不鬆開了緊咬的齒關。
他送了一塊乾淨的白毛巾到他嘴裡,旋即紳士地表明了自己此舉的目的:「你用他的聲音叫的話,我可能會很困擾。所以你忍耐一下吧。」
在做完這份體貼異常的交代後,{江舫}用食指指尖抵住了他的太陽穴。
他修剪得薄而堅硬的指甲,像是釘子,牢牢楔住南舟太陽穴一角後,徐徐發力,由緩而緊。
江舫也對他做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彼時彼刻,心境不同。
那時候,南舟腦中宛如白孔雀一樣的光株菌群,在完全放鬆的情況中,釋放出類似求偶的激素,催促著在他腦內一層層「開屏」,讓他情動難抑。
而{江舫}的動作則與江舫完全不同。
他從這些他恨極了的怪物身上學到的,全是折磨人的方法。
南舟只覺頭顱內宛如小針穿刺,痛苦難捱,只是他不習慣將痛楚表現在臉上,因此仍是面無表情,吞住悶哼,一張臉慘白如紙,唇色卻在不間斷的用力抿緊間,變得濕紅一片。
{江舫}也不急於從他身上問出什麼,只是想讓他充分體驗並恐懼這份痛苦,再遊刃有餘地展開他接下來的盤問。
他慢吞吞地解釋道:「我在很多怪物身上做過實驗,這一招對他們很管用。」
他把自己想問的問題一句句提前問出:「我搜過了,你身上沒有鑰匙。你打算怎麼打開盒子?」
「盒子裡是什麼?能毀滅這個世界的東西,指的是能夠殺死我的武器嗎?」
「還是殺死這個世界所有怪物的武器?」
「還是說,你是來殺南舟的?」
「盒子裡有機關嗎?第一個打開的人,是能第一時間掌握終極的武器,還是會被機關殺死?」
「你既然說,這個世界會在盒子打開後被毀滅,那麼,你又打算怎麼離開這個被毀滅的世界?」
「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麼呢?你是自願來到這個世界裡的嗎?」
慢條斯理地交代出自己所有想要問的問題後,{江舫}鬆開手,去掉了填在南舟口中濕漉漉的毛巾團:「冒犯了。」
南舟用舌頭輕頂了頂自己被弄痛的口腔內壁,低喘了好幾聲,才勉強穩住呼吸,眼中浮出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他用這雙朦朧的眼睛直視著{江舫},開口便道:「……不是說,你問一個問題,我問一個問題嗎?你超標了。」
{江舫}沒有想到,他痛苦至此,已經淪落到任由人宰割的地步,居然還敢和他討價還價。
他輕吹了一聲口哨:「抱歉,是我的錯。唔……那我們一個一個來?你……」
南舟打斷了他:「剛才我提問的時候,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所以還是輪到我。」
{江舫}略一挑眉,對南舟試圖反客為主的行為感到興味盎然:「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問的是哪一個問題?」
南舟盯著他:「如果我是你,在這樣的晚上,我會把一心一意要保護的人一直帶在身邊,不會放任他離開我的視線哪怕一秒。……所以,我的問題是,世界上有我和他這樣兩個相似的人,你會不在意嗎?」
{江舫}眉心蹙起片刻。
南舟也從他的神情變化中,提前知曉了答案。
他點一點頭:「嗯,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了。」
{江舫}看著他的目光逐漸轉暗:「……你知道什麼了?」
「你早就明白這個世界有問題,可能你也知道{南舟}不正常,可能是怪物……也許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只是你抱著希望,希望他不是。所以你怕看到他在滿月的時候衰弱異變,所以你不敢守在他的身邊……」
南舟眼前浮現出{江舫}在看到自己後的反應。
如果他真的一無所知,真的被{南舟}成功欺騙了這麼多年,那他調整情緒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
他那些病態的呢喃自語,字字句句,不過是自己那微茫的希望被拆穿時的哀慟和自嘲。
南舟一針見血:「我不小心拆穿了你一直以來苦心的偽裝,是不是?」
「……你真聰明。」
{江舫}以讚許的態度,抬手緩慢撫過他的臉頰。
他的指尖冰冷,一路向下,卻猛然掐住南舟的脖子,將他狠狠抵靠在了床頭上,讓南舟的後腦幾乎徑直砸上了牆。
{江舫}的聲音似笑非笑的,透著狠厲:「……我真討厭你。」
南舟想,我也討厭你。
我聰明,他就喜歡我。
在整個人被{江舫}推得半副身體緊貼床頭時,南舟的脖頸被掐得後仰過去,身體卻悚然一震。
他察覺到了一點異常。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逝。
可還未等他細想,{江舫}便及時地撤開了手去,南舟根本沒能抓住那念頭的尾巴。
在南舟努力去捉那小尾巴時,{江舫}迅速恢復了彬彬斯文的模樣:「輪到我了。」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