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火案的物證

  「蘇隊,嫂子手機都查過了,沒問題。」

  網絡技術部的喬冉冉敲敲門,把挽纓的手機送回來。

  本來,乍聽支隊長打報告結婚的消息,整個分局都震驚了——這年頭,正經人誰結婚啊?

  可一聽說是跟挽纓,所有人又都釋懷了。

  「辛苦辛苦,給你們添麻煩了哈。」岑懷刑忙招呼道,「來來來,冉冉,吃水果。」

  「啊對了,還有個事兒——」剛拿起水果刀,喬冉冉忽然想到什麼,「剛才我聽科里同事叨咕了一句,說麗都小區證物上的指紋都是死者和她丈夫的,沒啥特別。唯獨有一件證物,有點兒奇怪。」

  「哪一件?」

  岑懷刑道。

  「水果刀。」喬冉冉舉著水果刀,揮了揮,「那上面乾乾淨淨,顯然是被特意擦拭過。」

  岑懷刑:「哦,那有血跡反應嗎?」

  「唔……這個好像沒說哎。」

  蘇羽正眯著眼睛打盹,此時倏地睜開:「師哥,申請逮捕證——抓人。」

  「誰?」

  「她老公。」

  岑懷刑有點兒拿不準:「就憑這個,你能確定嗎?」

  「錯了我負責。」

  蘇羽說著,起身便走。

  「蘇羽!」挽纓蹭地躥過去,抓住他袖子。

  自從那天在解剖室扯過他袖子,這就成了她依戀他的一種表達。

  蘇羽停在門邊,等她。

  挽纓輕聲問道:「你今晚回家嗎?」

  蘇羽垂眸,想了一下,平靜地道:「應該不行。」

  抓了人,就得連夜審。不然等那小子有準備,就麻煩了。

  可她聽不明白——「就這幾十年相守,你還要剋扣我麼……」

  這話雖無賴,卻有一片痴心在裡頭。

  那原則性極強的人有些動搖,走回去,彎腰拉開抽屜。

  裡面有盒巧克力,她最喜歡的牌子。

  關於這情況,蘇羽一直都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挽纓也不是小孩子了,可每次跟他分別都如臨大敵,弄得跟永別似的。

  就像患上了一輩子的分離焦慮症。

  「蘇羽,你別生氣。」挽纓抱著甜滋滋的盒子,目光卻還追著他,「我待會兒自己回家。」

  「好,路上慢點。」

  「嗯。」

  這段時間,挽纓時常想念起千年前龍城的危月夜。

  那時候,蘇羽在外征戰,也常常一去千里遠。她就一天到晚哭,哭得滿天星斗都鬱鬱寡歡起來。蘇羽得知後,便每次回京述職都儘可能想辦法抽空去看看她,哪怕只是陪她待一會兒,吃頓飯。他會給她講些邊關趣聞,有時還會指點一下她武藝。無論她天馬行空的問題多離譜,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耐心地回答她所有不切實際的奇思妙想。

  那時,她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很太平,直到某一天,他毫無徵兆地昏倒在她懷裡。

  那時候,她才知道,涼州路遠,本來只要邊關安定,他一個封疆大吏根本不必年年風雨無阻地回京述職,遞封摺子就得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死心眼是怕戰事複雜,摺子里說不清楚,才非要面聖。

  可其實,他只是想她了。

  那雙柔情的眼睛,把一切都深埋心底,不肯輕訴。就仿佛,因為愛一個人太過神聖,僅僅傾訴已成褻瀆。

  這種「不可訴」,導致了他難以排遣的孤獨,同時亦使他愈發純潔。即使過了千年,在男女關係更為開化的時代,他的傳統與保守絲毫未改。

  然而,這種基本的涵養當事人自己並不知道。他總誤以為,自己很悶、很無趣,不知道自己有多麼討她歡心。就像宴會上最神秘的賓客,即使一言不發也時刻吸引她的目光。

  「哇,嫂子,你是天上的小仙女嗎?連線上支付都不會。」

  喬冉冉幫挽纓給空空如也的手機下載打車軟體,卻發現她根本沒有在線支付。

  「不是。」挽纓盈盈一笑,「我是從地底下爬上來的。」

  「哈哈哈哈哈,鬼才在地底下呢!」喬冉冉樂了,而後,又滿臉憂愁地晃晃手機,「不過,咱們恐怕真得從地底下開始了。」

  「這麼麻煩?那不弄了。」

  作為一個千萬人口的大都市,龍城上下班高峰期永遠在堵車。

  她每次都從地下走。

  挽纓把喬冉冉拽到身邊:「我都餓了,咱們吃東西嘛。嘻嘻!」

  「嫂子,您到法定結婚年齡沒啊?」

  水靈靈的女孩子,模樣看上去就像個高中生,撒起嬌來就跟個小孩子似的。

  「到啦,早到啦!我都一千多歲啦。」

  挽纓眨眨眼,道。

  「嘁!」

  喬冉冉鼻子笑了一下,心想,自己遇到了另一個網癮少女。

  「哈哈哈哈哈!」

  巧克力各咬掉半塊,嘴巴里都是甜甜的。

  女孩子可以通過各式各樣的途徑迅速建立友誼,或許是一瀑長長的頭髮,或許是一個毛絨玩偶,或許就是一盒突然投餵的巧克力。兩個小姐妹就這樣埋著頭,對著花花綠綠的錫紙挑挑揀揀了好一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夕陽西下。

  「嫂子,您就那麼喜歡我們蘇隊啊?」

  喬冉冉一直很疑惑,這個比巧克力還甜的女孩子,怎麼會想做支隊長的妻子呢?

  那個人,死氣沉沉的,臉黑得就像個活閻羅,一看就凶得很。

  可挽纓不同,她喜歡花,喜歡草,喜歡漂漂亮亮的花裙子和甜膩膩的小零食,以及天底下所有好吃和好玩兒的事物……養死一隻小兔子,能哭大半年。

  在她心裡,盛盡了人世間所有輕柔可愛之物,裝得滿滿當當,一個都舍不下。

  可是,他們又那麼般配。

  就好像,上輩子、上上輩子……就該是一對兒。

  「唔,」挽纓垂下頭,「我生死都要跟他在一起的。」

  喬冉冉一下被這句話給鎮住了——少年夫妻很少會論生死。可蘇羽畢竟情況特殊——很可能,他註定要先走。

  世人標榜情深,可極少有人真的會為了所愛之人,甘願捨棄世間繁華、寶貴生命。

  可喬冉冉明顯感到,她是極認真的。

  這種認真並不是表決心似的故意做出來的,而是來自於輕鬆。因為很輕鬆、很隨意,反而顯出一種決絕。

  這種女孩子,心堅如鐵,捨命就跟玩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