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修
忘機樓大易館開張那一天,余舒根本沒有露面。記住本站域名沒有舞龍舞獅,也沒有吹拉彈唱的戲台班子,只在門前放了兩串鞭炮,又在大門口設了一張條案,凡是路過的人都能免費領取一根大篆簽,一個月內可以進忘機樓里找易師卜上一卦,分文不取。
當天並沒有人知道這間大易館的主人正是如今司天監的大提點,就連十二府世家多半也沒聽到傳聞。進門的客人不是拿著大篆簽圖個便宜,就是湊熱鬧的路人。
忘機樓比不得乾元大街上那幾家大易館門面風光氣派,然而進到裡面,卻別有洞天。門內有兩個迎客的夥計,通是穿著黑袍子扎著紅腰帶,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見到客人進門,便笑吟吟地提醒上幾句「客官要是看相算卦的請往西邊必應堂,有什麼疑難雜症就往東邊有求堂,另外咱們大易館每天早晨都會布告明日的天氣好壞,您且留意大廳里的天機榜」。
客人進門轉一圈,就會發現這裡和別處大易館很不一樣,先是「必應堂」看相批卦的先生會仔細詢問你的名姓與生辰八字,記在一本冊子上,再給你一個編號,說是一個月內再來,只要報上編號,便能免費領一道平安符。
若是嫌「必應堂」這邊的易師先生們算不准,就到大廳東側的「有求堂」,堂里擺著一排長長的櫃檯,櫃檯後面坐著清一色穿著青裙銀紅比甲、梳著雙髻的妙齡女侍,人人手邊放著一沓黃皮冊子與一盤號簽,專門受理疑難雜症。什麼是疑難雜症呢好比說丟貓丟狗,尋人尋物,好比說婆媳不和、夫妻不睦,好比說撞邪沖鬼、厄運纏身,事無大小,但凡是能用易學解決的問題,統統可以在這裡留下懸賞。
只需交納十個銅板紙墨錢,便可以取走一支號簽,留下你的難題連同酬金,約定好時限。時限一到若無人答覆,不僅如數退還酬金,還能將那十個銅板也一起討回去。
有人懸賞,自然有人領受,不拘是不是正經大衍試出身的易師,但凡進了忘機樓,同樣只需交納十個銅板,登記一下名冊,便能隨意翻看這裡的懸賞單子。若要揭榜,需得另外交納酬金的十分之一作為保證金,便能領得一塊相應的號牌,在二樓會客廳與懸賞人碰面,雙方自行解決,回頭只需拿著懸賞人的號簽,便能在忘機樓領取相應的酬勞。同時留下記錄,積得一筆酬金的數目。
如此明文規定,皆可在「有求堂」門口的告示牌上一覽詳細。
值得一提的是,酬勞最高的三個懸賞,會免費張貼在大廳中央的「天機榜」上,供人瞻觀。
所以忘機樓內每日來往的客人們,不單是需要求卜問卦的尋常人,還有閒散的易客們,十個銅板根本不算錢,換個賺取外快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開業頭一天,必應堂里易師們忙的不可開交,全是拿著大篆簽免費問卜的客人,有求堂冷冷清清,一整天下來,僅有寥寥十幾個客人交錢留名的。
然而,大廳正中央的天機榜底下,卻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群人,多半是來看明日天氣好壞,卻驚見了高掛在榜上,用紅紙金字張貼的兩件懸賞
招婿:覓一君子入贅門下,須得五官端正且品性端方,身無隱疾且文武雙全,八字天合且志趣相當。懸賞人:易學世家家主。酬勞:黃金五萬兩。
尋人啟事:恩師青錚道長,雲遊四海去也,現查其下落。懸賞人:司天監大提點。酬勞:黃金萬兩。
凡是進到忘機樓里的客人,無不目睹了這一榜懸賞,嘖嘖驚嘆,口口相傳,既是因為豐厚的賞金,又是因為發出懸賞的人。
也有人懷疑這兩張懸賞榜文的真假,詢問到忘機樓的管事和夥計頭上,只得對方高深莫測地一笑,答曰:「客官大概不知我家主人是誰。」便沒了下文,可把人急地百爪撓心,好奇死了。
於是三日過去,忘機樓的大名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不說城南,城北是鮮有人不知了。
這天傍晚,一頂紅木軟轎停在忘機樓後門。陸鴻和徐青一個拴馬一個上前敲門,自從余舒登頂司天監,兩人便晉升了五品帶刀侍衛,准許御前行走,總算是熬了出來,羨煞那一群還在金吾衛軍混日子的兄弟們。
余舒從朱青珏手上接管了孤鴻,便讓這位來路神秘的高手幫她調教陸鴻和徐青,如今兩人的身手在眾多黑衣衛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忘機樓的後院沒有改動絲毫,依舊是當初開設酒樓的樣子,這裡的住客除了掌柜林福和那一幫夥計們,還多了一個在此坐鎮的辛瀝山,兩榜魁首大易師。
有求堂和必應堂的點子是余舒想出來的,卻是辛瀝山推敲的規定。而那博人眼球的天機榜,天氣預測那一塊出自余舒的手筆,紅榜懸賞則是辛瀝山先提出來,余舒福至心靈,便敲定
了一則招婿告示和一則尋人啟事,得到辛瀝山雙手贊成。
兩人臭味相投,不對,是惺惺相惜,合夥把忘機樓大易館開了起來,這一晃眼就過去半個月了,雖然還沒有開始盈利,但名聲是一炮而響,照這麼發展下去,只等著瓜熟蒂落了。
坐在茶室,辛瀝山嘩嘩地翻著手上的名冊,對余舒咧嘴笑道:「今兒個一天,單是在必應堂領平安符的回頭客就有七八十個,最便宜也是求了個財運,攏共收了二百多兩。開張頭天發出去的一千根大篆簽,至今已經收回了一半,換句話說,咱們算是攏住了五百個回頭客。」
二百兩銀子乍一聽不多,但要知道這是新開的大易館,尚無口碑可言,每日便有上百個客人求卦,日後有了口碑,這個數字還得往上翻幾番。這還沒算上販賣一些趨吉避凶的小玩意兒,和昂貴的風水擺件。
「有求堂那邊有什麼進展」余舒問道。
辛瀝山一提這個就更樂了,「當初你出這鬼點子,我心裡還打鼓,就怕最後攪黃了,沒想這才半個多月,就多了上百單懸賞,單是預付的酬金就收了近千兩,還有人為了爭搶天機榜上最後一個懸賞名額,輪番加價。至於在我們忘機樓登記的易客,已過百人,還在不斷地增加。」
余舒臉色總算有了點笑容,手指輕快地叩著茶蓋,道:「再等一兩個月,試情況而定,可以在天機榜上多加一個奇人榜,按照易客們平日積累的酬金數目多少排名,列出前五,每個月可以到忘機樓來領一筆薪金。」
她不僅是要在忘機樓打造一個交易平台,她還要藉此機會籠絡住大量閒散的易客,讓他們為忘機樓所用,變成她手中一股勢力。
聞言曉意,辛瀝山暗暗咂舌。雖說余舒當上大提點之後,對他和從前一樣的態度,可他還是卻覺出她身上日益隆重的威儀,不由自主散發的強勢,讓人不知不覺地在她面前矮上一頭。
「話說回來,五叔,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余舒話鋒一轉,看向他。
辛瀝山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我自由自在慣了,你叫我到司天監去當官,我怕我待不住啊。再說了,我與左判大人不和,不相見便罷了,一見面就紅眼睛急臉,你就不怕我把司天監攪得雞犬不寧嗎」
辛瀝山和辛雅這對父子的恩怨始終不能開解,余舒沒想過插手,但是放著辛瀝山這樣有能力又能幹的大易師不能收進司天監,她覺得可惜了。
她不必用大洞明術,也能看出辛瀝山心裡不是對入朝為官沒想法,只是礙於辛雅,不肯就範。
「你再想想,天文局右判官的位置我先給你留著,什麼時候你想通了,知會我一聲便是。」
辛瀝山輕輕點頭,心領了她的好意。
兩人談罷正事,余舒當晚便在忘機樓歇下了,沒睡樓上,而是睡到了樓下,薛睿曾經住過的房間。室內香爐里熏著他慣愛的蘭香,同他的人一樣,清新雅致,讓她覺得舒服。
這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與他泛舟玉獅湖上,賞風賞月,共度良宵。
次日醒來,余舒心情上佳,嘴角那一絲笑意一直掛到了司天監,剛到太曦樓,就聽到宮中喜訊傳來夏江皇后今晨誕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余舒連忙更換了衣裳,進宮面見。她趕到鳳藻宮的時候,側殿已有一群女人坐在那裡,瑞太后和薛太后都來了,還有瑞淑妃和梅婕妤。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裡還多一個,當中暗流涌動,余舒如何不知,不過後宮這幾個地位非凡的女人都在她手頭上吃過虧,暫時沒人敢惹她就是了。
崇貞帝想是在寢殿陪伴皇后,過有一會兒,才領著小心翼翼抱了皇長子的乳母過來給兩位太后看。
「哎喲喲,這鼻子眼睛,哪裡都生得好看,一瞧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瑞太后搶先抱了孩子,一連串誇讚。
薛太后也沒再擺冷臉,面露笑容道:「可不是麼,我看這孩子長得像皇上偏多一些,」說著便扭頭對崇貞帝道:「這孩子和你剛出生那會兒,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皇帝的欣喜誰都看得出來,在場沒人掃興,就連瑞淑妃都沒說什麼酸話。
「蓮房,」崇貞帝朝余舒招招手,要她也上前看看孩子,並交待她道:「司天監擬幾個吉利的字眼,朕得好好兒選選,給大皇子取個好名字。」
余舒看著那襁褓里的小嬰孩兒,紅紅皺皺的像個猴子,還不如她家裡小余過白胖可愛,但因是夏江敏生下的孩兒,她眼神不禁地柔和起來,眉間火焰也變得暖人。
「臣領旨,務必為小殿下擬幾個多福多壽的好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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